白天的压力面整得林岚差点虚脱,出来后发现后背冷汗一片,这样的情形让人不敢对结果抱有期望,一个下午都是奄奄一息,有气无力的模样。
第二天才有心思上线。
静格格说:“千万别出来,铠甲军团的人在谷外等着呢,你一出来,准被剁成肉酱。”
铠甲军团算是《梦想世界》里的第三大行会,会员行事高调嚣张,但也极其仗义团结,并且有着野狼般的凶狠和坚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凤娘事件中,行会中几个兄弟并两个元老不幸也被牵连,调查清楚缘由后,便向铃兰下了追杀令,只要铃兰一出谷,必要将她甩回白板,即便是在闭谷期间,也已经想法设法谋害铃兰数次,幸亏铃兰命大,才逃过几劫。
在谷里继续多呆些时日,她并不介意,反正对那些草虫鸟兽的兴趣正浓,至于贪生怕死之类的虚名她一点也不在意,本来就是怕死的人。
游戏里死亡是最常见的,无论是等级榜上的高手还是新手村里的初生牛犊,谁没死过几回。事情已经过了月余,有时候铃兰也奇怪怎么大家还没有忘却,仍然盯着自己不放呢。
铃兰装着乌龟不愿出来,可是既然已经开谷,进去的人就多了,虽然其他门派有胆直接杀到神农谷里的并不多,可是谁说同门就一定会是相亲相爱的呢。
这天铃兰照例在研究药王经,忽然一人在自己面前站定。
“铃兰?”来人一身白色长衫,黑发随意束起,身姿相貌也算个清朗少年。
初见,印象不差,虽然游戏致力营造一个真实江湖,可是江湖是哪里,江湖是人玩的地方,所以玩的人怎样,江湖便会是怎样,所以游戏里依然随处可见顶着各种毛色各种造型的人穿梭往来,如此简单原始的装束倒成了一股清流。
“对,有事吗?”铃兰扯开微笑。
“有事。我来杀你。”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可以话家常般地说着一些毛骨悚然的话,“三杯酒,你选一个吧,若是选到无毒的,便是你运气好,我就放了你。”
门派驻地并不免疫玩家死亡,但是同门相残这种事,终归不是掌门愿意看到的,若在门派里杀害同门,玩家会被废武功技能并且遭驱逐,而且之后很难再入门派。虽然不能断定就没有奇葩掌门喜欢这种“英勇之士”,但叛徒在多数地方终归是不遭人待见的。
铃兰愣愣不明所以,她想,我干嘛要做这种蠢之又蠢的选择题,在老祖眼皮子底下杀我于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看着那双黑白分明,莹莹闪亮的眸子,也不知怎的就点头同意了,一回神自是后悔,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又欣然接受。
挑衅地看了眼面前的男子,微笑,伸手取过一杯,仰头干下,放了,又拿起一杯,喝下,放了,再一杯,逐一将面前的酒喝了个干净。
铃兰微笑着拿起第一杯酒的时候,少年已是惊讶。既然她闭谷不出,必是怕死的人,可为何又喝得这般坦然,而当她拿起第二个酒杯的时候,少年神情动容,现出几分震惊。
铃兰将杯子放下,继续微笑着看着那人:“然后呢?”
“然后你该死了。”那人一直盯着铃兰的举动,不愿放过丝毫的变化。酒确实进了她的肚子,也不见有任何运功解救之姿势,让人百思不解。
“为什么?”
“哈哈,阎王不收我。”铃兰得意地笑。
“为什么?”
“嘿嘿,忘了告诉你,我百毒不侵。”
那人听了,并没有露出如何惊讶的表情,反而舒展了眉头,说:“哦。”随后转身离开。
铃兰疑惑了,这样就走了?
“等下,”忙拦住那人,好奇地问,“哪杯是无毒的?”
“没有。”
“哦。”原来是一场注定结果的赌局,可偏偏铃兰喜欢逆天。
“我叫钩吻,”那人忽又止住脚步,转过身,面对铃兰而站,说,“在我毒死你之前,随时可以唤我,但我只以毒杀人。”
“啊?”铃兰不解,“我说了我百毒不侵的。”
“世间之物,相生相克,必有破法。”说完抬手作揖,回身离去,只留白衣飘飘。
望着那人身影,铃兰忽然想起老祖,他也曾说过,是药三分毒,是毒三分药,世间之物,相生相克,自然有其破法。
铃兰愈加困惑了:这人是谁呢?如果杀自己是为凤娘事件,那为何又要主动效力于我,更许诺随时待命之类,既如此,又为何必要杀我呢?
想了许久,却毫无头绪,那么便算了,不去理他。世上奇人多了,谁无一二癖好,更何况,他叫钩吻。《百草纲目》解释:钩吻,又名断肠草,味辛、性温、有大毒,其全草各部均有剧毒。
给自己取这样名字的人,必是有故事的吧。
想不通的暂且不去理会,还是说说铃兰为何百毒不侵吧。
时光倒流回月前,那日,铃兰背了竹篓去采药。神农谷在老祖的刻意营造下,草药俱是繁盛,哪怕连经书上记载十分难寻,只于某处生长的奇珍异草,也能在这里寻得一二,所以铃兰没费多少功夫,就将竹篓填得满满的,光阴尚早,她又不想浪费脚程再跑一趟,便挖了草往储物腰带里放,反正都是装东西的,也无甚区别。直到腰带也装满,这才心满意足地哼起小调回药房制药。
到了屋里,将篓里药草一一分类了,又去看腰带里的,却看到只有一堆枯枝败叶。铃兰惊讶不已,百思不解,一处挖的东西,怎么篓里的还鲜绿着,这储物带里的就枯萎了,少了阳光照射?不应该啊,离了根的叶子,少些阳光,不是更不易枯败才对。
必定是与这腰带里的东西有关,铃兰只能做此推想,遂将腰带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查看,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啊,不过一些红蓝药品,充饥食物,以及一些杂碎罢了,重要的物件自然是不能随身带的----
“难道是这个!?”铃兰惊讶的发现腰带里一样物件,原是那日在浔州城里捡的玉模样的东西,如今却。。。。。。手触之,绵软滑腻,内里似有东西流动,分明是个活物!
越看越觉得是这东西的缘故,铃兰愈发好奇,却不得其解,身边也无人可询问,于是带了东西一路去寻老祖。
神农老祖见了铃兰带来的东西,已现惊喜之色,听铃兰说了彼之怪事,喜悦愈加。
“这可是大毒之物,快给我,不速速消灭了,恐后患无穷。”
铃兰一把收回手,连着退后几步。老祖的神情与话语分明不相称,再加上有前例在先,他肯定是在说谎,再说若真是大毒之物,他这个练毒的祖宗,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毁了它,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您说谎也不打打草稿。”铃兰嗤笑,“我可不会再上您的当了。”
“什么话,我堂堂一代掌门,怎么会胡乱说话。”老祖定了定神色,一双眼睛却依然精光闪闪的看着铃兰握着的手。
“您还是老实告诉我了吧,要不然我就把它在这谷里各处放放,让这满谷的毒啊药啊,全成一片枯枝。”铃兰努力地威胁,说着就要走人,状似去施刑。
“别别别,可千万别。”老祖慌忙阻止。
“那您还不快告诉我。”
“哎,好吧。”老祖在石凳上坐了,呷了一口茶,慢慢说道,“这东西叫血凝脂,乃是木玑子耗费毕生心血,用了上千种奇珍异物,又舍了自家性命,流尽心头血凝练而成,能解百毒。。。。。。”
“心头血?”铃兰惊讶,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老祖的故事。
“是的。木玑子从小与毒与药生长,本身便是最狠的毒,亦是最珍的药。”老祖双目注视着永远,寻不到焦点,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另一个时代,“木玑子与我,幼年时师从同门,我俩对毒和药都嗜好非常,又颇有天资,经常一起切磋技艺,我俩又都好强,互不服输,直到老了,也没分出个输赢,后来我开辟神农谷,炼制百毒,江湖上无他人可破,于是他便决意要炼制解百毒之药,只是可惜了。。。。。。”老祖神情哀戚。
人们常说,最好的对手亦是最好的朋友,失去木玑子,老祖之心痛,恐非他人可及。
“你说它可解百毒,那吃了它的人是不是会百毒不侵?”铃兰追问。
“那是自然。这血凝脂集千种奇物精华,又溶得木玑子心头血。。。。。。”老祖还在娓娓道来,铃兰却已想到了别处。百毒不侵啊,看着手里的绵软滑腻,纠结斗争了一阵,若换了真活物,她其实比较害怕这种触感,但是这是药,而且可解百毒,再说这是游戏,于是一闭眼,将东西送进嘴里,不敢咀嚼,直直吞了下去。
“诶-你,你,你。。。。。。”老祖气急败坏,太投入于忆往昔中,却忘了看住这丫头,“哎,也罢。”
“哈哈,从此我就百毒不侵,天下无敌了,哈哈。”铃兰很是得意。
“哼,你想得倒好!”老祖嗤之以鼻。
“不带这样的啊,”铃兰委屈,“不是你自己说吃了它就百毒不侵的吗,这么又不算数的!”
“百毒不侵又如何,你以为就真的无法可破了。若是有这百零一种毒呢?”老祖摇摇头,一幅看朽木的表情,“少年人多轻狂。这世间之物,相生相克,哪有那什么独霸的。血凝脂虽解百毒,也自有其弱处。”
“啊,是哪里,您快告诉我呀。”铃兰做委屈状请求。
“也罢,你好歹是我神农谷弟子,你得了去,总比别的门派那些王八羔子好。你且记住了,木玑子乃至阴至寒体质,血凝脂得了他心头血浸润,也习了这性,至大寒。你日后必是遇热则不怕,但遇寒却较常人难以耐受,且到了阴寒之地,解毒之质大降,越是寒冷,越是无药性。直至极寒之处,便无了药性,你反而要受阴寒之痛苦,直到耳目失聪明,手脚僵硬,最后疼痛至亡!”
“啊!”铃兰吓得跳起,感觉寒气自脚底而起,冷得毛骨哆嗦,“那怎么办?”
“怎么办,在温暖之地呆着,多沐日光呗。”老祖一副你活该的幸灾乐祸相,“谁让你如此贪心,不给我炼药去,自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