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眼看着那天晚上女儿把刘磊轰走，陈芳就知道俩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女儿的脾气她知道。
可刘磊执着地死缠烂打却不禁让她担心，这样下去迟早会搞坏自己同刘凤琴的关系。和肖国华商量了一通之后，她决定还是现在就回绝了刘凤琴的好。
相亲不成，不愿意的一方往往需要向对方陈述一套言不由衷的理由，这套理由的措辞分寸拿捏需要技巧，既要让对方保全面子，又要让对方明白。这里面尤其困难的是被拒绝者偏偏坚持，死缠烂打，不肯下场出局。在这种情况下，说轻了不行说重也不行，正所谓不审时度势则宽严皆失。处理不好，不仅会自己脸面无光，老伴与公司头头的关系受损，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不能圆满地落幕，要让自己已经老大不小的女儿开始新的相亲也就遥遥无期了。
陈芳很想跟刘凤琴赶快见个面。她想，和当姑姑谈，总比和刘磊谈更方便一些。自己可以痛骂女儿一顿，说她任性不懂事，没福气没眼光，让刘凤琴劝劝侄子别找她了，阿姨以后帮他找个更好的。
此事不宜再拖，她决定马上就到合唱队练歌的公园走一趟。
毕竟是临时起意，等陈芳来到公园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喧闹了一上午的亭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柴静一个人还在里面收拾东西。此刻她正在把那个硕大的歌片卷起来捆扎好，往一个长长的布袋里面装，看见陈芳过来了也没有多少反应，半天才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人都走光了。”
陈芳觉得奇怪，柴静一向对自己不这样啊。要说退休前，柴静是自己的上级，偶尔遇到不顺心的时候，挂着个脸子也是有的，但专门冲着她陈芳来的时候极少。特别是退休以后，大家都一样了，谁也不比谁高了，柴静就更从来没跟自己翻过脸，今天她这是怎么啦？可又不好问，于是勉强笑笑说：“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大伙，散散步，没想来唱歌。”
其实陈芳这是提醒她，自己没来唱歌是因为有病，上星期还曾经给她打过电话，请过假。如果柴静刚才是无意的，她应该说：“对了，还忘了问你了，你的病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谁知道柴静却并没有太在意她说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见柴静没有什么反应，陈芳只好又说：“真羡慕你们啊，还能去外地登台演出，太想和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哪天走啊？”
大概是因为说到了去外地演出，柴静的兴趣被勾起来了，她指指
旁边的一个袋子得意地说：“衣服都做好了。明天去工会礼堂彩排，后天就出发！”
陈芳心里有些酸溜溜地，一连说了几个“太羡慕你们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凤琴这两天来了吗？”
一说到刘凤琴，柴静又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她想了好一会才口气严肃地对陈芳说：“老陈啊，你闺女和刘凤琴的侄子，当初可是你让我给你牵的线，是吧？”陈芳心说，当初咱们说的可是刘凤琴的儿子，不是她侄子。不过现在这个话可没法再提了，毕竟女儿和刘凤琴的侄子都已经见过面了。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能让柴静更生气，于是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柴静接着说：“听说你闺女不大愿意？”
陈芳听柴静提起这事，心说正好，柴静跟刘凤琴走的近，没见到刘凤琴，先同她说说也不错。可没等她张口，柴静又说：“你闺女不同意，就跟人家明说，干吗又跑去搞什么征婚？这不是脚踩两只船吗？这让别人听到了怎么想？也是打我这个中间人的脸啊。好歹咱们也是一个单位的熟人，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多不好！”
陈芳万万没想到柴静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的脸色一下变了，忙问：“什么征婚？谁说的？”
柴静说：“你先别管谁说的，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事吧？”
陈芳辩解道：“哪有这档子事……我闺女干吗要去征婚？又不是
没人要了，别说她不会去，就是她想去我还不同意呢……这不，我现在就正琢磨着请你们几个老姐妹帮我闺女再介绍介绍呢，是谁这么胡扯呀，这不是造谣吗？”
柴静见她说的恳切，就对她说：“你先别着急说人家造谣，你回去问问闺女，兴许她没告诉你呢？”
陈芳指天发誓：“就没这档子事！我现在就可以对您说，有合适的
尽管给我闺女介绍，她绝对没有去征婚。”
柴静见她真的着急了，便笑笑说：“其实给你闺女介绍对象也是应
该的，都是那么多年的老熟人了，还不是应该做的吗？不过……你闺女要真上电视台征婚去了，那咱们以后就不好介绍了，你说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柴静像是在跟陈芳打哑谜。不过陈芳听得懂柴静
的意思，在这个问题上她和柴静的看法是一致的，一个年轻姑娘跑到
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找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女孩所为。柴静的
问题把陈芳问的是哑口无言，虽然她一再矢口否认女儿征婚这件事，
但内心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此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否则柴静不会这么
死死地叮问。说不定这话早就在合唱队里传开了。
出了公园，陈芳仍然不停地想着这事，结果在马路上走着的时候险些被一辆电动车撞上。吓得她捂着胸口在路边的花台上坐了半天才缓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