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龙
牌坊据说是个贞节牌坊，字迹模糊不清，很古老，冷峻地独立在村头。
男人那年病重，怕自己活不长了，便对老婆说：“我死后，你不要再找男人，拉扯大儿子，撑起这个家。”
老婆开始一愣，而后很坚决地走出门，跪到了那个门前不远处的牌坊下，赌下了咒。
看着老婆跪在牌坊下的背影，男人抓过儿子的小手，抚摸了一阵，觉得自己没什么牵挂了。
事情却意想不到，男人的病后来竟然好了起来，老婆却恶病缠身。弥留之际，老婆双眼紧盯着门前的牌坊，不肯瞑目。男人的心一抖，即刻走出门跪在了牌坊下。进屋后，老婆只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就很安详地去了。
以后的日子里男人便将全部精力放在儿子身上，日子过得很清苦，却不寂寞。
男人生性憨厚，品貌皆不错，不久就有许多媒婆登门。男人一一拒之门外，不为所动。村人皆敬重。
儿子渐大，乡村的学堂容不下，男人咬了咬牙，送进了县学堂。屋子一下子空旷起来，男人这才觉出有些孤寂。人常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男人正处于狼虎之间，有时便觉黑夜漫长难熬。
有一外村女人常来男人家，帮男人做家务。男人不理，女人仍常来。男人无奈，只有客气相待。女人也不计较。有时，男人也不得不去帮女人的忙。女人的丈夫死了四五年，也是很孤单。
一来二去，男人渐渐显出莫名的焦躁，夜里做梦，老梦见那女人。
男人时常在心里下决心要疏远那女人，可一碰女人的目光，决心便被击得粉碎。
村里议论纷纷。
一天，男人对女人说：“你没看见村头的牌坊？”女人挺惊讶，说：“牌坊？我没看见。”男人就指给女人看，女人看后笑起来：“那是一堵烂墙，有什么看头？”女人笑起来还很妩媚，使男人想起老婆年轻时的模样。
一天傍晚，女人帮男人做完家务后见外面正下着雷阵雨，女人就说：“今晚我不回去了。”男人无语，显得很慌乱。
而这时一道闪电挟雷劈下，刺得牌坊一片雪白，男人一惊！
雨停后，男人递给女人一把雨伞，说：“还是回去吧。”
女人不在乎那个雨夜，仍常来。男人很在乎，那段时间，竟心静如水。
时间一长，男人心里又很躁，有时还异常亢奋。夜长难熬，又是做梦。白天见到女人，男人心里发虚。
男人感到危险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男人向镇上的那个阉猪佬家走去。不料，女人早在半路等他。女人说：“我知道你要到那儿去，我陪你去好么？”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如那缕阳光掠过男人的心田，男人一时怔住了。女人抬头望天，说：“这阳光多么温暖。”男人也抬起头，太阳的光线在他的眼前放射出七彩的光芒。男人的心里一动，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涌了上来，也说：“这日子是好。”女人这时靠近男人，说：“回去好么？”声音仍是柔柔的。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说：“回去！”
经过村前那个牌坊，男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女人说：“那是一堵烂墙。”
男人也说：“是一堵烂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