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已然从富煌那里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谜,所以并不能破坏祖宗的规矩,因此,他不能与漫罗通信,更谈不上与她往来。
然而,那个时候的楚秦却可以。如果不是自己在他面前撒了谎,将他生生蒙在鼓里,说四大家族的人都不能前去探望的话,就凭楚秦的性子,肯定会日日守在灵池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一族血亲,却仍旧亲如兄弟。
凌潇自认,他对楚秦的了解或许已经远远超越他自己。
原本的他想着,漫罗的心在自己身上,那么,允许他们通信又有何妨?
可是他错了,生平头一次发觉,自己错的竟是那样的离谱。
当他看到楚秦不小心从衣衫中掉落的画纸时,他的心在纠结,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直直冲进他的四肢百骸。
画上的漫罗用双手才能举起一把绝世好剑,发髻之上,那枚蝴蝶玉簪是如此的明显,可是,白皙的手腕上,却不见他送她的玉镯。
几乎在刹那之间,他便慌了神。
不……身体里那一直隐藏完好的劣根性完完全全被激发了出来。他想不了许多,唯一在意的,就是要阻挡漫罗和楚秦的来往,好让她保持受训前的模样,心中永远将他放在首位,永远和他最亲厚。
于是,当天夜里,趁着去给父皇请安的机会,他便隐隐约约的同他说,守着漫罗的那些士兵当中有人玩忽职守。
自古以来,驻守灵池是这个国家最为神圣的一项使命,他自己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绝不可能放任这样违背条令的人存在。所以,只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了。
因此,第二天,他便听下人来报,说有人在城外问斩。
据说,是个刚当差不久的士兵。
还据说,是个不过十六岁的家中独苗。
听后,凌潇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自小,父皇便教导他说,为帝者,许多时候都需要铁石心肠。不论对敌人,还是对朋友。因为,朋友随时可能变成你的敌人。
只是,那是凌潇头一回认为自己做了错事,昧着良心,害了他人。
那一夜,凌潇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做了噩梦。梦中的漫罗不再笑靥如花,反而对着他痛哭大吼,她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何要那样残忍,那个士兵不过是一个好心的普通人,不过为她送了一封信,不过替她传了几句话,为什么,他要将人置于死地,让她失去了最后的精神寄托。
这样的漫罗着实令凌潇感到不安,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任她打,任她骂。可是,不论他怎样的哄,怎样的解释,她都紧紧捂着耳朵,狠狠摇着头。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看向他时,俨然是看着一头洪水猛兽般,吓得转头就跑。只见她越跑越远,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凌潇从床上惊坐而起,久久都难以从梦魇中抽离出来。他用双手捂住胸口,试图平息那急速的心跳,却发现,自己已经冷汗连连,浸透了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