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的第一天,百姓们纷纷自家中走出,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散,便不得不在刹那间僵硬了起来。
官府衙门的告示赫然醒目,黑笔与红字交相呼应,是悲伤与喜悦的尴尬结合。
一位身着官袍的青年男子孑然屹立在众人面前,他的手上紧握的,是金黄耀眼的圣旨。而在那上等丝绸上所写下的,则是和告示上一字不差的内容。
“……永盛四十二年,先皇驾崩……新帝继位……大小事宜,一切从简……”
转瞬间,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不可置信的相互看着,试图从彼此身上找出这事情的真相。
然而,他们的所见所闻并没有错,于是,有老者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便跪倒在地上,冲着坚硬的石板狠狠地磕着响头。
“先皇福泽永存,新帝万岁无疆!”
只需片刻,回过神来的民众便跟从着那位老者一起,郑重其事的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这一刻,目之所及,是一地黑压压的人群,只听那回声响彻天地,震动了灵国的万里河山。
与此同时,那声音穿过浓密的树林,直直停在风漫罗的耳边。她的双目有些呆滞,脸色苍白异常,明显是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
对于她来讲,先皇凌墨不只是那个曾声色俱厉决定了她受训命运的人,他还是她三哥的父亲,是爹爹的友人,更是自己敬重的长辈。
手上的长剑因着指尖的颤抖而滑落在地上,陷入了白雪化开的泥泞里。漫罗摇着头,眼里噙着泪水,倔强的不肯流出来。
她该是高兴的,曾经满怀抱负的三哥凌潇终于从先皇手上接过了那枚代表着权利的玉玺,不用再受他人的限制,能够按着自己的意图轰轰烈烈的做出一番事业。
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感到如此难过,好似失去了一个亲近的故人。
换做以往,即便知晓了凌潇大婚的消息,断了她少女心中最甜美的念想,她也还能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还是能够惹他喜爱的妹妹,还是那个听话的漫罗。即便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漫舞,那也不代表他们一定会同她隔绝了往来。
可是,凌潇如今已是皇上,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不可能再以兄妹相称,而这五年的训练唯一赐给她自己的,便是硬生生的君臣之礼。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微风吹散了漫罗的眼泪,飘飘洒洒落在土地里,眨眼的功夫便无影无踪了。
她弯腰拾起自己丢在地上的长剑,上面除了金属的味道,便只沾染了她一个人的气息。
银面师父自上次一别,果然如他所讲的那样,再也没有出现。他消失的那么彻底,没有他承诺的信件,甚至连个口信都不曾托人带来。
午夜梦回,漫罗曾经看着木屋的屋顶发呆,雨雪的侵蚀使得陈旧的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可是,她却浑然不知。那浑浑噩噩的感觉仿佛在提醒她,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曾有过那样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天长日久的孤寂所制造出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