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又安静了,烛光下,吕三洞像个哈巴狗,惊慌失措的爬出老远才惊恐的喊了声,“鬼,鬼啊!”接着向楼下跑去。
大家也愣住了,那扇门就像猛兽巨口中的牙床,紧紧的闭着,门内没有声音,门外也悄无声息,几人远远观望着,张文倩咬着牙忍着没有哭出来,牙缝间挤出几句自己才能听到的话,焦急而悲切,“彪哥,彪哥。”
周念又向前探了探,听了听音,小声喊了句:“二缸,二缸?”
没人应答,忽的,那门又猛然敞开,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只闻到一些刺鼻的血腥味。
“跑。”不知谁喊了句,大家调头便走,姚尧将蜡烛扔了,拽起有些瘫软的张文倩,叶长山打头,周念紧随其后,忽的,一个黑影扑上来,手里是一把刀,向着最后的周念扎去,周念向前一个趔趄,恰好躲开,然而腿上却重重的挨了一刀,她喊叫着,电光火石之间,姚尧撞过来,那个黑影从楼上摔了下去,不见了。
搀扶着下了楼,大家聚在一起,再往楼上看时,栏杆后面,那个黑影居高临下,像是俯视着猎物的恶魔。
怎么办?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扇形窗投射了几缕月光,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圆,渐渐地,那个黑影动了,缓缓向楼下走来。
退无可退!
姚尧抱起沙发上的白兔,交给周念,一指身前的位置,嚷道:“先躲到那里去。”
周念心领神会,当先冲过去,踹开隔板后的门,其他几人眼见着黑影已经下来了,慌不择路的跟在后面,姚尧殿后,到门口的时候,他拽住叶长山,指了指座钟,吼道:“把这个推倒。”
两人站在一边,一个推,一个拉,楼梯上传来浓重的“嗒嗒”地脚步声,他来了,眼见一个黑影向姚尧撞来,他闪身慌忙向后退开,座钟也恰好砸下来,黑影淹没在座钟下面。
顾不上许多,姚尧拽着叶长山,冲进那黑漆漆的门里。
摸着黑一直往里走,直到见到些许亮,开了门,几人逃进去,又关上,这才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休息了会儿,确认后面没有东西跟上来,大家才算安心一些。
“那东西是什么?”黑暗中有人问,不过没人知道。
“他们都死了?”声音有些颤抖。
“死了。”回答的很小声,但所有人都听得到,他们也知道,现在活下来的只有六个人,而这些人还能活多久?
狭小的空间内,几人的呼吸声越来越凝重,担惊害怕、饥饿、前途渺茫,越来越多的未知因素压得人透不过气,他们不敢睡,生怕一觉便再也醒不过来,如此,连哭声也没有,因为眼泪也成了多余。
姚尧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额头渗出层层虚汗,男人尚且如此,两个女人几乎趴在地上。张文倩像傻了一样,一声不吭,仿佛眼神也迷离了,周念腿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流了很多,姚尧扯了身上的衣服简单的扎住伤口,他知道这样无济于事,没水没食物的情况下,她撑不了多久。
相比之下,叶长山是最稳定的,他照顾着白兔,小家伙的情况不大好,又烧起来了。逃过一劫的吕三洞再没了往日的学究气,他的身上满是血渍,殷红一片,脸上头上还有成片的未干的血,他也顾不上擦,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后面,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摇头道:“怪物,怪物啊。”
不知过了多久,姚尧站起来,他知道必须做些什么,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困死在这里。走到房间后方,敲了敲那扇门上的锁,他又返回门口,他记得进来的时候在地上捡了一把刀,估计是之前那东西丢下的,当时紧张害怕,就随手扔在墙角。
这是把菜刀,很常见的那种,用刀把别住锁梁,撬了半天,毫无反应,最后只好将挂着锁的铁片从木头上一点点的扣下来,他扣的很慢,一时间整个房里都是老鼠磨牙一般的声音。
许久,锁头落地,姚尧心里一喜,缓缓推开尘封的门,一股凉风吹来,接着便是昏黄的亮。
没有房间,却是一个竖井,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从下向上看去,就像一个高大的烟囱,这种感觉很奇怪,看久了仿佛天旋地转,但是那月光很温和,昏黄的一束照下来,不耀眼,触摸在你的肌肤上,像是神的微笑。
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月光了,姚尧情不自禁地沿着石壁的梯子向上爬去,近一些,再近一些,他仰着头,月光抚摸着他的脸颊,多么舒服,他似乎看见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仿若夜来香。
从竖井里钻出来,一阵凉风吹过,好舒爽,月亮像是挂在面前的壁画,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氤氲而珠玉,完美无瑕。姚尧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大自然是这么美,美艳不可方物。
站了很久,姚尧有些不舍的钻回竖井,一落地,他就急不可耐的喊了句:“我找到出去的路了。”
所有人扭头望着他,他兴奋地道:“真的,这里有条竖井能爬出去。”
出路!真的有出路么?
吕三洞离得最近,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像是落魄的乞丐,姚尧让开路,吕三洞钻进去,慢慢的抬起头,失声叫出来:“好美!”
他毫不犹豫的往上爬,转眼就消失了。叶长山抱起白兔,张文倩搀扶着周念,挤进这狭小的竖井口,一瞬间,每个人都流露出温柔的笑容,月光洒下来,照在所有人的脸上,这是大自然的恩赐,洗涤了疲倦,净化了心灵,张文倩甚至默默的祈祷起来,这份安详太迷人了。
在互相帮助之下,所有人爬了出来,周念靠着竖井口坐着,抬头仰望着天空,由衷的赞叹道:“这个月亮好美!”
张文倩跪坐在地上,已经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叶长山抱着白兔,脸上洋溢着母爱,吕三洞跪着磕了几个头。
太棒了,大家都活下来了!
姚尧站在后面,欣慰的笑了,人们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真的存在啊!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赞歌,似乎见到了菩萨,似乎触摸到了神迹。
直到很久,白兔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们回家了么?”
回家?
是的,该回家了!
姚尧望向远方,一片虚无,这里大概是公寓的天台吧,走到边沿,向下望去,有如实质的黑色仿佛一瞬间就能吞没一切,只是一眼,便不敢再看,远处没有一丝亮光,这个世界仿佛除了黑便是月色。
这里是唯一的亮。
张文倩指了指前方,颤巍巍的说道:“那里有个屋子。”
循声望去,视线的尽头,一个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或许那便是神的居所。
“我们过去看看。”
陆陆续续地大家站起来,迈着疲惫的步伐,向着远处的屋子前进。那里应该有吃的吧,那里一定有舒服的大床,那里有浴缸么,那里便是出口……带着些许期愿,带着无限的憧憬,带着这几条烂命,去追寻心中的净土。
路是如此平坦,屋子就在眼前,却走了很久,渐渐地,甚至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哪里来的雾啊?”
说这话的时候,雾已经越来越浓了,浓到几步之外便看不到人影,成团的白气拥挤着,翻滚着,像孩子手上的棉花糖,大家聚集在一起,生怕走散了。幸运的是那屋子依然矗立在那里,朦胧而充满诱惑,那月光依然皎洁如暇,盈满如玉,大家的脚步没有停下。
手牵着手,走在最后的吕三洞忽然挣脱了,他向后跑去,一眨眼就没了。
周念急道:“吕三洞,你回来,别乱跑啊,快回来。”
然而浓雾中只传来吕三洞哭丧的声音:“我不去了,那里是魔鬼啊,我们都被骗了,被骗了,啊——不要——”
“吕三洞?”不知哪里出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吕三洞的声音,没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没人倾听他们的呼喊。
雾更浓了,带着些许殷红。
“快跑,这雾里有东西。”叶长山喊了句,拉着大家向前冲去,姚尧落在后面,不时回头看看,月亮似乎在笑。
浑身再也没有力气的时候,终于跑到屋前,白雾像是翻滚的巨浪,正呼啸着淌过来。大家齐齐伸手推门,然后蜂拥而入。
眼前是白光,身后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