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梅香飘逸,花影纤纤。
玄锦握着我的手,面对着那一树碧梅,缓缓说:“梅兰竹菊,号称‘花中四君子’,我独钟情于梅。它虽然极为平凡,却盛开在令人畏惧的严寒之中。百花凋零、草木摇落,它却傲然绽放、一枝独秀。愈是风欺雪压,它开得愈精神,是寒冷造就了它的冰肌玉骨和清雅俊秀.”
他微笑着望我一眼,指着面前的梅林,又说:“浅浅,你看,这园里齐集了天下不同的梅花,白梅纯洁无暇,墨梅高贵典雅,红梅清香浓郁,绿梅典雅冷俏。江山万里雪,却是一花天下春!”
我赞同地点头:“是啊,寒冬时节,我们看不到牡丹的富贵,百合的可人,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唯独看到梅花的冷俏、高洁和坚贞。它不与百花争艳,却正义凛然地耸立在严寒中,美而不艳,香而不腻,玉洁冰清,默默为这苍凉的寒冬添上一抹极致的绚烂,这种隐忍、低调和大气,的确难能可贵。”
玄锦回头,与我相视一笑,握着我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眼神有些悠远:“你知道吗?梅花是梦华的国花,这片梅林自建朝之初就有了,经历了百年。因为地处皇宫偏僻之境,所以极少有人踏足。我小时候,每每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来这里。而每每看到临寒独自开放的花朵,我心中的坚韧和顽强就多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慢慢忘却了。”
我看着他眼角眉梢的坚毅,心里蓦然一阵疼痛,面前这个风姿绰约的一国之君,又曾经历了怎样不幸的童年和过往?我只恨我自己,在他身处逆境的时刻不能陪在他左右。
我伸手抱住他,丝丝的心疼缠绕在心中,轻柔却不失坚定地说:“以后,不管遇到何样的小风大浪、艰难险阻,都有我陪着你,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你说好不好?”
“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从他唇畔滑落,他紧紧拥住我,轻轻说,“浅浅,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疑问的话刚落下,身子骤然腾空,猝不及防的轻声尖叫,我及时地伸出双手,牢牢抱住了那洁白如玉的脖颈。
“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他静静望着我,眸子清亮如水,映着眷眷深情,酥软软的声音却带着极致的诱惑。
我脸颊微红,又往那温暖的臂弯里缩了缩,看见了他紧紧环在我腰间的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纤美,却裸露在大氅之外,势必会因为这样而冻得通红。
我不希望他的手冻到。
“快放我下来罢。”不管他要带我去哪,此时雪未停,风里夹带着凌厉的雪,刮在人的脸上,都是刺骨的凛冽。只要一出这亭子,必然会有凛冽寒意如刀般刺在那手上。
玄锦低下脸,却是笑的愈发灿烂,语气里却满是宠溺的霸道:“不要,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这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任性起来倒像个小孩子呢?可是,我又好喜欢他这霸道任性的样子啊。
心里唧唧歪歪的嘀咕着,玄锦温暖清澈的声音又徐徐入耳:“我知道,你是怕我的手冻着。”
他微微一顿,低沉的笑声落下:“我不冷,有你这个火炉在怀里,我浑身都是暖的。”
面颊上的热度有增无减,我不敢再看他,微微垂下眼眸,便又听他开心的微喟,语音轻柔:“我会好好抱着你的,把手放回大氅里,不然冻成红萝卜就该哭鼻子了!”
谁哭鼻子啊?
我脸上一窘,还好周围没有旁人在,连忙抽回了挂在他颈间的手,乖乖地缩在了大氅里,又体贴地拢紧了大氅,将他的手也一并掩在氅内。
他的双眸,因了这一举动,愈发的璀璨温暖,开心的笑容从那俊美的薄唇处荡漾开去……
玄锦抱着我一步一步踏下石阶,踩着厚厚的积雪缓步向前。飞雪飘零,落在脸上是点点的凉意,可我们的心头却是那般温暖。
我微微仰视他如谪神的俊美容颜,这张脸,就算是倾尽一生,也是百看不厌吧。
“看什么?”他低声问。
“看你……”
“那么喜欢看啊!”他的眸子染了温暖的笑意,安安稳稳地迈着步子,声音轻柔如水,“既然那么喜欢看,那就看一辈子吧。”
“不过,这一辈子,也只能看我一人。”轻柔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霸道,揽在腰间的手也加重了些许力道。
“就像,我这一辈子,只会抱你一人。”
玄锦淡淡说着,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他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琉璃宫灯映亮了他投在雪地上的修长身影,那绝代风华的身影,看上去笃定而翩然。
他是在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些微的愣怔后,我终于恍然。
虽然在我的认知里,爱情本该如此。可是在这个一夫多妻的社会,一个坐拥后宫三千的帝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又一次要感动的哭了。
“好!”毫不迟疑地答应,心底却是无尽的甜蜜,我深深凝视着他,忽然从那大氅中探出脑袋,快速地凑过去,吻了下那弧度优美的下颌,然后极快地缩回他怀中,赶紧把羞红的脸藏起来。
身下人猛然停止了步伐,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我如雷的心跳声和头顶那平和的呼吸声,交织着沙沙的飞雪声,灌进耳来。
我心乱如麻,感觉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偏偏那人只是静静站立,一声不响。
我心里没谱,又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羞窘地缩在那萦绕着梅花清香的怀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劲儿地为自己方才那大胆的举动懊恼不已。
我只是因为他的话太感动了,才情不自禁的,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半分要引诱他的意思啊!
“到了。”忐忑不安、紧张兮兮中,耳畔蓦然响起一个天籁之音,伴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再不出来,就该闷坏了。”
我愣怔半晌,不安地掀起大氅,探出脸来,却对上一双溢满宠溺的水眸和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
竟然、竟然是我邪恶了!
脑门上立时两条黑线,我不敢再与他对视,顺着他的松手,轻巧落地。
眼前一片流光溢彩,细细一看,如石榴般红艳的绢纱宫灯整整齐齐的垂在檐下,随风飘转,浮光灿灿,流火莹莹。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梅林别院之内。
月华如水、倾遍大地。
我站在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前,看他眸中映着月色,温柔得令人沉醉。
轻轻推开了门。
一刹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里面,张灯结彩、红绸集结,一派奢华、喜庆之气。正中间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梨花木案上整齐地摆着大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一对孩儿臂粗的烫金红烛正烈烈地燃着。
虽然不比大婚当日的盛况,却说不出的温馨。
因为,这屋子的装扮,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布置。淡蓝色的织金地毯铺就了一室的浪漫和雅致,好似飘缈的仙境,绯红色纱帐被金钩挽着,如同仙境中一朵朵飘逸的云。
见我诧异的神情,玄锦脸上却是幸福的轻笑。解下他的大氅和我的披风,搭至鎏金屏风后的衣架上。
又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到案前,站定,转过身,面向我,目光温柔而缱绻,认真地说:“浅浅,那日成婚,我没料到古夏国的公主就是你,故意冷落。虽然婚礼奢华无比,却也冰冷无情。我虽贵为一国之君,却终究不能免俗。因为,我想和我爱的人相守一生。所以,想给你一个简单、温馨的婚礼,让你做我真真正正的妻子、梦华王朝的皇后。我想和你一起坐拥江山,分享喜悦。”
一刹间,铺天盖地的幸福和感动似要将我湮灭。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烛光下,那张清俊儒雅的脸上修眉如剑,鼻梁英挺,浓密卷长的睫毛轻颤,更是衬得他肤若凝脂、面如冠玉,透着一种极致的美。
我屏息凝神地看着,认认真真地说:“做不做皇后,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人和心,只要跟你在一起,怎样都是幸福。”
听了我的话,他欣喜若狂,竟像孩子般兴高采烈,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也因为兴奋和激动略显颤抖:“好,好,那我们拜堂吧!”
我偎在他肩头,微笑着点头应允。
玄锦这才放开我,轻轻执起我的手,与我并肩而立,一脸的郑重其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他挽着我走到一旁的桌边,伸手拿起放置在金灿灿的百花春蝶织锦桌布上的金制酒壶,将两个透明琉璃戗金杯子逐个斟满,酒水色泽透明澄澈,一入杯盏,酒香四溢,浓郁香醇。
他端起来,将其中一个递到我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合卺酒。”
我含笑点头,伸手接过来,与他双臂交叠,相视一笑,共同饮下。
觥筹交错间,我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放下酒盏,玄锦从怀中摸出一物,水样冰凝,在烛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
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水晶发簪,上面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嫣然绽放,花蕊间还镶着一颗米粒大的钻石,刚好和点缀在衣服上的水晶相互辉映。
他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声音缓缓说:“古人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支发簪,是我命专人置办,取材工艺都世所罕见,就用它来做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觉得如何?”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静静凝视着我。
我心潮澎拜,似有千言万语想给他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他的殷殷期盼中,所有的话都沉寂在那娇羞一笑中,我对着他郑重点了点头。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将簪子戴到了我的发间。
又与我执手相看,柔声道:“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没有君臣之礼、身份之别,我要和你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妇那样举案齐眉、同行同止、亲密无间,你说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深情凝望着他,满心欢喜地说,“在浅浅心里,没有皇上,只有玄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