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克漂亮却不忠的情妇乔西，因某些原因陷入了对纨绔子弟内德·斯托克斯（Ned Stokes）的致命依恋。乔西将“伊利王子”付给她的钱，都慷慨大方地送给了斯托克斯。尽管出身很好，但因为长期缺钱，斯托克斯变成了一个勒索者。通过与乔西的勾结，斯托克斯用菲斯克写给情妇的最为妥协的信件武装了自己。从信件的内容来看，菲斯克这位铁路贵族不仅仅是违反了十诫的罪人——还有比这更坏的——而且也是一个被老婆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不幸的菲斯克通过不停地付钱来免受非议，金额每次在5000～25000美元之间。之后，还是不能拿回这些信件的菲斯克，忍无可忍地不再向这两个无耻的人付钱。结果，菲斯克曾经爱慕的乔西起诉了他。随着1871年11月25日的初步审讯，这个诉讼的丑闻爆发出来了，吊起了全美国大众的胃口。大城市的媒体向大众承诺，在接下来的审讯中，“将会完全揭发菲斯克、古尔德以及他们同谋的罪行，揭露他们与坦幕尼协会瓜分伊利战利品的详情”。在公众们的心中，这件事情就和对亨利·沃德·毕彻以及利比·蒂尔顿(Libby Tilton)的夸张审讯一样有趣。
在12月的晚些时候，也就是乔西控告菲斯克一案的听证会重新开始的几天前，因为料到会有很多不详的发展，杰伊·古尔德在深深的警觉中决定让菲斯克必须离开。古尔德冷酷地要求他的战友菲斯克从伊利铁路公司的董事会中辞职。在绝望的匆忙中，古尔德正在制定一个革新伊利董事会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革新将由包括约翰·阿斯特、奥格斯特·贝尔蒙特以及列维·莫顿(Levi P·Morton)等受人尊敬的主要人物来领导。当然，这个计划绝不是一个将他手中摇钱树的绝对控制权让渡出去的计划。但是，菲斯克的问题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1872年1月6日，乔西控告菲斯克一案的重新听证会足够轰动，吊足了那些新闻媒体的巨大胃口。演出的阵容很完美：作出了对吉姆·菲斯克不利证词的乔西是一位迷人的交际花，她穿着一件“以女王式样裁剪的最沉重的黑丝绸”长袍；而“衣着讲究的内德·斯托克斯，是一位美男子，他穿着一件亚历克西斯牌子的暗黄色外套，仪表堂堂”。斯托克斯是个纨绔子弟，而戴着珠宝、肥胖、大胡子的吉姆·菲斯克则被当成了一个超级恶棍。为了金钱，他想要去玷污一个好女人的名声，并且将一个出身良好的青年人诽谤成一个靠名声不好的女人养着的情夫。
在那天的灾难之后，也就是在当天的下午，困惑又可怜的菲斯克回到了派克大歌剧院。在那里，菲斯克忙着安排从伊利公司的管理工作中交接。然后，在四点钟，为了他自己的一些不明任务，菲斯克走到了位于百老汇和第四大街的大中央旅馆。正当菲斯克登上旅馆巨大的楼梯时，斯托克斯正在那持枪等着他。疯狂的斯托克斯突然出现在楼梯平台处，并直截了当地向菲斯克开枪。恐怖和痛苦中的菲斯克呼喊着滚下了楼梯。菲斯克挣扎着爬起来，但斯托克斯又向他开了几枪，然后就仓皇而逃。几分钟之后，斯托克斯就在街上被捕了。
那天晚上，“伊利王子”带着最后的呼吸离开了这个世界。菲斯克的尸体停放在歌剧院，供人瞻仰；而极度悲伤的伊利公司以及坦慕尼协会的人们在他的棺木前放声痛哭。这场葬礼十分辉煌：第九兵团举行了一场游行，后面跟着很多群众，以纪念这位“死去的罗宾汉”！金融天空中的一颗流星就这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那天，纳斯特（Thomas Nast）①的尖刻漫画，画着特维德、古尔德以及大卫·达德利·菲尔德在菲斯克的墓穴旁哀悼，而漫画标题则是“死无对证”。
第二节
在那些日子里，到处都有奇怪的光与声，有很多等待去解读的不祥征兆。在名誉和希望的残骸之上，丑闻就像一块棺罩，漂浮在美国这片受到了祝福的土地上。在1872年年初的几个星期，杰伊·古尔德被堵在了他的伊利城堡中。此时，一群哨兵正在保护他不受到那些正大力倡导“伊利革命”的暴动股东的伤害。
在重新出现的压力之下，奥尔巴尼的“革新”立法机构废除了伊利等级法。伊利铁路公司选举出了一个新的董事会，一位新的主席将会取代古尔德的统治。然而，不仅仅是继续通过武力来守护他的城堡，而且在诉讼战争中，在这场权力剥夺游戏的每一步，古尔德都要顽强奋战。
在这场歌剧般滑稽的、对派克大歌剧院的围攻中，变化无常的公众和媒体赞扬着这些勇敢革命者的每一个成果，就像是过去他们曾经欢呼过古尔德和菲斯克对抗范德比尔特一样。当这些“革命者”进行揭露，并且因为价值1280万的伊利公司股票在市场中崩溃，对古尔德进行公开诉讼时，对古尔德而言，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暗淡，但公众对此极度兴奋。最终，在1872年3月11日一场关键的突袭中，一位名叫阿彻（Archer）——代表伊利铁路公司有异议的持股人的“另一位”主席——的人率领士兵，成功地攻进了伊利公司的办公室，打败了伊利公司的守卫，而且拿走了该公司的账簿和文件。“伊利革命”的胜利，引起了整个国家民众的狂喜。华尔街也为此休市。
在古尔德的小房间里，那些“叛乱分子”公然与之对抗。他们在古尔德面前挥舞着搜集到的所有证据，这些证据足以将古尔德送进监狱。但是，他们发现古尔德已不再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永不和解的敌人。他不再顽强反抗，而是摆出一副要求和解的姿态。就像阿波马托克斯的胜利者一样，古尔德说道，让和平来临吧。古尔德当场提出，整个案子要在纽约的圣人贺拉斯·格里利的面前进行仲裁。但是，这些胜利者拒绝了这个提议。杰伊·古尔德不得不屈服，放弃了权力。而且，在双方都必须参与的、复杂且拖延了很久的谈判中，他慷慨地提出要与之前的对手进行合作。
在走投无路之际，古尔德亲自提出要做出补偿，尽管这样会毁了他。如果叛乱者让他继续从事金融的话，古尔德将会尽其所能归还他的“掠夺品”——据称有1200万～1300万美元。此外，古尔德还对着“革命者”们的耳朵轻声说道，他们占领的那些铁路资产最终将一无所有。正如这些“叛乱者”已经察觉到的那样，相对于古尔德和他的同伙在过去5年里所印发的6400万美元的证券，现在伊利铁路已经没有有形资产了。但是，如果这些“革命者”成为古尔德的朋友，悄悄地与他达成联盟，并且追随他的话——谁会比狡猾的古尔德更了解迷宫般的通道呢？——他将不止会归还这些掠夺品，而且还将会引领他们前往希望之地。在那里，每个人都会有足够多的黄金。
喀耳刻(Circe)①般的古尔德激发了追击着他的猪猡、豺狗和野狼们（其中包括迪克西、贝尔蒙特、阿斯特、摩根、戈德施密特以及持异议的股票持有者）的强烈热情。只有莫里哀、巴尔扎克才能够描绘出来这种强烈的激情和贪婪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古尔德对他们的要求是，停止战斗，作为财富的士兵与他一起合作，来共同对抗外面的敌人。他可以利用伊利公司的股票进行一个巨大的“共同资金”的操作，而操作的每一步都能够带来让他们欣喜的利润。
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些叛乱的股东和他们的律师并不是为了宗教美德而战的十字军战士，而是实际且正直的商人，他们只是想捞回他们失去的资金。古尔德的提议是，以股票和现金的方式来代替600万美元。作为回报，古尔德将会以30美元/股（跌落的低价）的价格从他们那里买回20万股的伊利股票。通过发起一次牛市操作，将伊利铁路的股票提升到60美元/股或者75美元/股，古尔德就可以使他们贬值的股票重新复原。
这个交易在秘密中达成了。那些“革命家”撤回了所有的待定诉讼，而狡猾的古尔德开始了他的神秘戏法。正如他最近的一位传记作者写到的那样：“据报道，有一天，古尔德想要归还他拿走的战利品，伊利公司的股票就开始暴涨。接下来，古尔德就会否认，而股票价格就开始走低。”但是，对于市场中的每一个变化，古尔德和他的伙伴们都能够提前有所准备，他们在最低价时买入，在最高价时卖出。然后按计划，他们“尽可能公开地”宣布赔偿协议并大肆鼓吹：古尔德将要交出歌剧院、歌剧院附近他名下的建筑，以及票面价值600万美元的股票。因为这个有利消息，伊利铁路的股票价格开始迅速上涨，而且古尔德通过他众多的经纪人卖出了他的全部20万股股票。正如1873年1月24日《纽约时报》中所报道的那样，“赔偿我向伊利公司支付的资金”。这就是杰伊·古尔德对“铁路淫妇” 的最后致意。他所交出的股票，最后证明只值20万美元。伊利铁路被洗劫了，古尔德这个美国最诡计多端的人又一次用谋略打败了他的敌人，并且从中掠夺了几百万美元。
第三节
为了自己的健康，古尔德基本上还是在美国边远的西部旅游，并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那里的铁路资产。但是，古尔德的恶行还是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伊利铁路公司之后的崩溃，以及该公司散布在众多投资人中的一文不值的债券（代替他们的储蓄）都是前提条件，正如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所注意到的那样，“与当时存在于货币市场中的银根紧缩有着密切联系”。
古尔德也并不是唯一正在美国国土上移动的毁灭性力量。就在丑闻紧随着菲斯克以及“伊利革命”的时候，约翰·洛克菲勒巧妙的征收行动引起了宾夕法尼亚石油区人们的起义。
早在1872年，因消息泄露，石油区的媒体中出现了这样的字样：“某些铁路公司和炼油厂通过强有力的联合，想要控制这个区域所有原油、精炼油的购买和运输。”然后，很快地，一位南方发展公司下属的管理人员在1872年2月26日的一次提前发布会中透露了货运费将会比过去翻番的新安排。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对于石油溪沿岸的人们来说再清楚不过了。这些既狂暴又随和的石油工人们意识到他们的微薄利润将会被彻底夺走；同时这个石油联合体，也就是已经被称作“水蟒”的机构，将会占据整个炼油产业，并且将会完全控制这些生产者。1872年的“石油战争”开始了。
2月27日，宾夕法尼亚州泰特斯维尔的大街上挤满了黑压压的、示威的石油工人。石油城的《德里克报》(Oil City Derrick)刊登了一份黑名单，将南方发展公司的罪魁祸首们的名字公之于众。工人们举行了大规模的集会、游行、演讲，并宣称要烧掉敌对炼油商的石油，袭击敌人的油罐，通过私刑处死那些“阴谋者”。人们立刻成立了一个名为“独立石油人”的秘密协会，通过炽热的誓言和仪式来约束成员，以“联合抵抗共同的敌人”，并停止所有的石油生产，不再将石油卖给这个联合或“水蟒”的会员炼油商。人们向宾夕法尼亚州议会和华盛顿提交了请愿书。示威游行者们呼吁的实际措施之一就是修建一条独立的铁路货运线路。因为通过现有的货运铁路运输，这些石油商所能得到“唯一结果就是被人打劫”。而且，人们进一步提出，通过政府补贴来修建一条独立的输油管道线路。
石油罢工开始了。有一段时间，不论以什么价格，没人会向洛克菲勒联合石油公司的买家销售石油。尽管他们的炼油厂因为缺乏原油而必须停工，但南方发展公司可以等待。他们可以等到这些罢工的石油工人队伍被饥饿和贪婪击溃，或者因为纠纷、猜忌而破碎。今天这些石油工人还在神圣的工会中游行，但是在未来他们就会渴望金钱。这些人因抗议而为人熟知，但是他们缺乏持续斗争的资金。
然而，这场石油战争依然带着前所未有的苦涩而继续着。生产者们知道，一个恶魔般的、闻所未闻的阴谋正在指向他们。他们没有生产一滴油，而且他们的喧嚷充斥着媒体，警告着政治家们。尽管洛克菲勒、弗拉格勒和他们的合伙人保持着沉默，希望这场风暴会平息，但是与他们联合的铁路大亨们却首先让步了 。
历史上着名的大规模联合的美国实验，遇到了石油区个人主义者的狂热抵抗。这使得铁路公司遭受了损失。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老范德比尔特（几年前，他已经让他的儿子威廉·范德比尔特来管理他的资产）下令降低运费。范德比尔特坦率地说：“我告诉比利①
不要与那个联合有丝毫关系。”这些铁路贵族最初没有对石油区的人们表现出多少敬意，但他们“是第一个投降并且做出公开补偿的人”。“外部”炼油厂的石油又开始在他们的线路上运输了。
在独立石油人组织与铁路公司首脑的一次秘密会议里，斯科特和威廉·范德比尔特，以及洛克菲勒和他的代理人沃森(P·H·Watson)②勇敢地闯了进来，并且否认他们在这场联合中的角色，努力想要与对手和解，并加入新公布的协议。但是，他们被非常粗鲁地拒绝了，而且洛克菲勒离开时“似乎确实非常郁闷”。这场叛乱不仅仅是大吵大闹而已。为了平息公众的愤怒，宾夕法尼亚州议会很快取消了南方发展公司的特许状。“水蟒”被杀死了，私人石油商们都因为胜利而欢呼，并且自由地将他们的石油以暂时的高价卖给了从这个联合体中分离出来的各家公司。谨慎撤退的约翰·洛克菲勒，开始仔细地反思他第一次重大工业斗争的经验与教训。
时间将会证明洛克菲勒的对与错。难道未来不会再次出现“供给过多”和价格下跌的混乱局面，不会骚扰这些并不留心的采油者吗？洛克菲勒将会坚持他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命运是注定的。洛克菲勒对手中那些最聪明，也是现在最为喧闹的人，例如约翰·阿奇博尔德（John Archbold）以及亨利·罗杰斯（Henry Rogers）等人，他们将会理解这个计划，并且与洛克菲勒联合起来。对洛克菲勒来说，不会有丝毫的平静。而且，在那个冲突不断的时代，洛克菲勒将会成为一位伟大的战争贵族。
①19世纪着名的时政讽刺漫画家。
①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善用巫术，是女巫的代名词。
①威廉·范德比尔特全名为威廉·比利·范德比尔特，又名威廉·亨利·范德比尔特，范德比尔特最大的儿子。
②沃森事实上是南方发展公司的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