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我渴了,倒杯水给我。”
“小雪,好无聊,帮我打开电视。”
“小雪,电视太吵,给我读书吧,什么?我没长眼睛吗?可我翻书肩膀疼啊。”
“小雪……”
“小雪……”
“小雪,帮我削个苹果吧,喏,那个葡萄看起来也不错,喂我吃吧,啊,不许再动手了。”
……
闹腾了半晚上,最后还是张梦雪暴力威胁了一下纪天宇才乖乖睡觉,熄灯了,整个病房只有医疗仪器滴滴作响,可两人都知道彼此没睡着,第一次这么晚还同处一室,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过了许久,纪天宇突然说了一句:“我好像已经快十年没叫过她奶奶了”张梦雪翻过身,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纪天宇接着说:“小时候很爱她,总想缠着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对我不冷不热的,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我当过乖宝宝、做过恶作剧,还有一次冬天洗冷水澡让自己发烧,差点烧坏脑子,可奶奶依旧是那副样子。”现在说起来很平静,不像以往总是充满愤懑。
“到了叛逆期,我就不再那样期待从奶奶那里得到别的,甚至极度厌恶那种温吞的亲情”纪天宇很怅然,“原先半个月奶奶总会打个电话,虽然问的都是老一套,没生病吧,上学了吧,收到生活费了吧?似乎我们之间没别的可说的,而且无论我说打架了还是得奖了,她都没有别的反应,仿佛那通电话就是例行公事。”嘴角有了苦笑,“有一次她还是这样问,我突然气急了,说了声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以后不用假惺惺的再打电话来了,可奶奶像没事似得,依旧半个月打一通电话,我却不接了,有事也是发个短信,彼此能不联系就不联系。”
那段时间,纪天宇在人前总表现的独立上进,沉稳的像一个大人,可多少夜晚一个人住在空旷的别墅里难以入眠,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无助寂寞能让人发疯。
“还好那时候有艺馨和习伟陪着我,没有他们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问题儿童,继而变成一个阴郁青年或者享乐纨绔。”看到张梦雪突然用一种“你挺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纪天宇笑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哦”接着说道:“其实,他们两个的童年完全是反面教材,习伟呢,别看现在人前人模狗样的,小时候就是个鼻涕鬼,还特别讨人厌,追鸡撵狗的事层出不穷,他爸妈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只要他犯错,就是一顿揍,大错大揍,小错小揍,常常皮青脸肿的,记得有一次买了只无毒蛇扔进了一个欺负过他的男生的裤裆里,那孩子当场就昏了过去还有了后遗症,那次听习伟说他爸是真的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让他半个多月都没能上学。”更别提十六岁的时候就让一个女孩怀孕了,那次更让他记忆深刻,只是不好在张梦雪面前说而已。
“十六岁就,就”张梦雪很惊讶,然后就是满脸的嫌弃,纪天宇咳嗽一声,装作无奈道:“习伟在这方面一直很早熟。”内心却很得意,“看这家伙以后怎么在小雪面前卖好。”
再怎么说也是背后说人闲话,纪天宇摸摸鼻子接着说:“习伟是被打大的,艺馨的处境比她更糟,也不是说她的父母也喜欢竹笋炒肉,比起这个他们更擅长冷暴力。”
“冷暴力?”想起那多才多艺的孙艺馨,张梦雪怎么也不会相信她的童年也有阴影。
纪天宇想起小时候,心情也轻松不起来,“艺馨的爸爸一直忙着生意,对她不是很上心,可她妈妈候珍却对她管教太严,尤其在练琴一事上,更是一刻也不放松,七八岁的孩子一天练琴近十个小时,风雨无歇,严厉的近似残酷。”从小就背负着母亲的报复,孙艺馨的童年实在说不上幸福,“他们两个的亲人一个简单粗暴,一个心思深沉,我看在眼里倒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轻轻松松的,没那么多烦心事,想和奶奶和解的意思愈发淡了。”
病房里有些沉默,张梦雪想起习伟的嬉皮笑脸、孙艺馨的优雅美丽,也想起两人在各自事业上取得的骄人成就,就连身旁的纪天宇也能力不俗,不由暗叹“果然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啊。”枕着胳膊翻了个身说道:“我小时候可跟你们完全不同,虽说我们家不富裕,农村生活也清贫,但我爸爸宠我在我们那一带可是出了名的。”说起这个,张梦雪显得很高傲,“别的人家的孩子上山下河闹腾的厉害,回家总少不了一顿骂,我爸爸不,只要我注意安全不做危险的事,在怎么玩闹也没骂过我,就是妈妈看不过去要找我麻烦,爸爸也总是笑着给我遮挡过去,就是学习上也没给我压力,只要有进步就好。”
想起爸爸,张梦雪总显得很怀念很温柔,小时候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好,长大后才明白他的那份宠爱有多难的,“一句话,小时候我就是一个有爸爸撑腰的野丫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羡慕我有那样的爸爸。”
张梦雪看上去一脸的傲娇和幸福,这样的神色纪天宇只在她上次做衣服品牌介绍时见过,深深地看了眼,却不知怎的突然出口,“那你爸爸是怎么没的?”说完就后悔了,好好地自己问这个干什么?
张梦雪果然神色有些郁郁,但也没多想,接口道:“上次不是给你说过是矿难嘛,其实这是矿长说得,后来才知道是帮矿长私忙时为了救人出了车祸,矿长为了补偿我们才做了手脚说是矿难。”这席话张梦雪从没对别人说过,事关家人还有他人,她不得不慎重,可如今在纪天宇面前却不愿骗他。
纪天宇自然不知道这样的内情,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说道:“你好像很赞同爸爸那样的教育方式的?看样子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要做个慈父了,唱白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番调戏的话让张梦雪面红耳赤,羞道:“乱叫什么爸爸,谁跟你生孩子了?流氓。”说完还翻过身去,一副“我没听见,我不理你”的样子。
纪天宇一阵闷笑,喊了两声“小雪”没得到回应,分明装睡,低喃了一句“这样真好”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