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啊！”已经全无主见的星霜立刻赞同，出发前却又发现一个问题，那个家伙会到哪里去了？正思考间，却见朔夜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一旁的小巷中拐了出来，望见两人，顿时露出友好的微笑。星霜想要上前，却被凤鸣挡在身后。女孩子陡然举起大弓直指向男子的咽喉，灵力催动之下，黄色刀芒顿生，凤鸣大声问道：“朔夜，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男子却不惊慌，丝毫不理会寒气森森的凶器，径直向星霜言道：“大小姐，我先回去了，老蔡叔在等着呢！”
“等等，朔夜！”星霜情急之下，急忙上前抓住朔夜右手，哀哀恳求道，“凤鸣她也是为你好，朔夜，你就告诉她，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咳......”男子长叹一声，望向同样认真的凤鸣，轻轻地说道，“我，做梦了......”
两女面面相觑，凤鸣不明白，这和先前连串发生的奇异的事情有何关系，而星霜却立刻联想到，朔夜在与自己相处的日子里，那突然晕倒的怪病恐怕并非无端的。
九、半个封印
老蔡经常会梦到女儿美好的未来，却从来没有想过温顺乖巧的星霜会去当劫匪，而且被绑架的人居然会是工作勤恳然而没有半分钱酬劳的朔夜。一大清早，老蔡刚刚打开店门准备一天的工作时，早已守候在门外的四条大汉立刻冲了出来，架起走下楼来的朔夜就往外面的小车里塞。而一向起床很晚的星霜居然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和明显是强盗头子的一个年轻女子说了两句，也钻进一辆车里，仿佛没看见自己这个老爸。手里拿着话筒，预备报警的老蔡顿时愣在当场，望着劫匪的车辆绝尘而去。
“这是怎么啦？”既然涉及自己的宝贝，这个警是不能报了，可他心中的迷惑却丝毫没有解开。女儿最近心里不愉快，恐怕是和朔夜这小子有些关系，但是也不至于要......老蔡生生把“私奔”两个字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女儿是不会随便抛弃我的。”带着一肚子问号，老蔡摇着头回店里去了。
“这么说，你曾爷爷会亲自来看看？”疾驰的车里，星霜小声问道。“可真是麻烦他老人家了。”
“呀，不要这么说，曾祖父他最恨别人说老的。虽然已经百余岁，可他的法力之强，是凤家第一人。只不过有些时候令人头痛罢了。”说这话的时候，凤鸣不禁苦笑了一下。
“嗯？”
望着星霜瞪大的眼睛，凤鸣只好小声对同伴说道：“待会见曾祖父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惊奇，否则他就会高兴起来，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正事了。”
星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撑着下巴品味着凤鸣的话语。那边，市郊平缓的山丘上，凤家大宅慢慢出现在眼前。
相传战国时楚人崇凤，亭台楼阁、日用器皿无不镶以凤纹。而凤家因其累累功勋，得楚王赐姓。自古以来，无论兵荒战乱，还是太平盛世，凤家都一如既往地从事着惩妖除魔的工作，以保一方太平。而凤家建筑本身，依然保留了古战国时的样式。依山而建的巨大宅邸，就如同一座坚实的城堡。门楼前的巨大广场上，两尊鸾凤石雕仰天长鸣，如同战士一样拱卫着城门。身披皮甲、士兵打扮的凤家族人打开车门，让目瞪口呆的星霜走下车来。望着壮丽的古城，女孩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凤鸣拉住古装打扮的男子，背着星霜小声问道：“这身愚蠢的打扮，是曾祖父教你们这样的吗？”
男子露出为难的微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老家主听说二小姐今天要带新女婿回来，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不停地让大家操练‘万舞’，说是要一展凤家风采，于是大家全部换上了节日的古装，恭恭敬敬地等着二小姐回来。”
正说话间，数十米高的城门“吱呀”着打了开来，隆隆战鼓声中，数十名武士打扮的精壮汉子手持长戟鱼贯而出，分列门楼两旁，步卒身后两辆驷马高车紧随其后，车上鼓瑟齐鸣，煞有古风。星霜的心情随着高涨的鼓点而兴奋起来，凤鸣却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说不出一句话。
仰天长笑声中，人群中闪出一位峨冠帛带的老者，他轻捋长须，面目和蔼，老远就冲女孩们打了个招呼，凤鸣咧嘴算是回应，接着告诫星霜：“一定不要让那个老头靠近你，不然可就麻烦了。”
“嗯？”沉浸于古文化氛围中的星霜全然不明白，这样的好人，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凤鸣呀，曾爷爷好想你呀！”老人走上前来，“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我？唉，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一出生就和老爸相依为命的星霜，不禁被这种大家族中长辈对子女的爱护之情所感动，埋怨起凤鸣不体谅老人的心情来。那老人连说了几声“好”，转身向星霜走过来。
“这个是你朋友吗？嗯，果然是一朵含苞欲放的上好名花，国色天香，其意醉人呀，哈哈哈哈。”老人轻轻拉起满脸绯红，心里却甜滋滋的星霜小巧的手，仔细端详起女孩的形貌来，“好，好，这面相，一定是个和蔼温柔的好姑娘，你爸爸一定很受照顾吧。”
“您过奖了。”星霜羞涩地答道。
“嘿嘿，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做你家吧。”老人笑眯眯地再上前一步，突然像是闪了腰似的，向星霜怀里倒去，女孩子连忙扶住。老人笑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星霜正要答话，哪知凤鸣突然拿出大弓，冲曾祖父打来，吓得女孩一缩身。利如刀刃的黄芒直指蹒跚的老者，就要迎头而落。星霜不禁担心起身体不灵便的老人，只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着急。老人一声轻笑，伸出两指，夹住暴涨的黄芒，嘴里喝道：“死丫头，又打断曾祖父的乐趣！”
“哼，为老不尊，孙儿岂能容你坏了凤家的名声？星霜是凤家的客人，不可以这样对待！”凤鸣毫不相让，把弓臂倒转，运力拉过满弓，放出如雨的箭矢来。身形蹒跚的老人竟如猿猴般矫健，腾挪跌闪，让凤鸣的箭全射了个空。凤鸣收起大弓，冲星霜笑道：“这下子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那个老头就是喜欢骗你这样好心肠的小姑娘，顺便占占便宜什么的。”
“喂，死丫头，干吗出卖自己长辈？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老人纵身直取凤鸣。望着祖孙两人战作一团，旁观的女孩子脑袋“嗡”的大了起来。
“住手！”星霜使出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引得全场人侧目，女孩的脸顿时红了，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嗯，嗯，好像有其他的事更重要吧。”
“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老人随手拆解了凤鸣的攻势，右手一抖放出绚烂的鸟状火焰，将想要急追的女孩子逼到几丈外，“还有曾孙女婿没看呢！”身形一纵，老人瞬时落在第二辆小车前面，“风火雷电，凤鸣的新老公呢？”
“胡说八道！”凤鸣又羞又怒，就想要上前再打过，却被一旁的星霜轻轻拉着。
“别闹了，曾爷爷他只是喜欢开玩笑，就随他吧，反正只是说说。”
凤鸣余怒未消，强自站定。
老人在车里翻了半天，将被捆得像个粽子的朔夜拖了出来：“喂，风火雷电，谁让你们这样对我的曾孙女婿？”四人面面相觑，火性子最急，张口就说：“不是您......”却被风一把掩住嘴：“老家主，是我们不好，望您见谅。”
“嗯，这还差不多！让我看看这家伙的脸！”老人撕开贴在朔夜嘴上的胶布，大声叫道：“好，这相貌，和我年轻时倒有几分相似，是个能吸引世间女子的样子，我喜欢。”随意把不能活动的朔夜扛在肩上，老人大声喊道：“曾孙女婿，和老人家我交流交流吧！”言毕，撒腿就向凤家城寨里如飞而去。凤鸣和星霜对望了一眼，哭笑不得，跟在难缠的老人身后跑过去。
尽管凤鸣已经助了她一臂之力，但星霜还是跑得气喘吁吁，在心中不停想着早已消失在视线外的那个曾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爬上半山腰的祈事堂，星霜早已累个半死，兀自强撑着想要就此软倒的身体，注视着堂中的老人。老人弃去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眯成细缝的眼睛里射出鹰隼般的光芒，仿佛换了个人。星霜顿时被老人的气势震慑住了，而先前和老人亲密无间的凤鸣，脸上也凝重起来。
“小丫头真是不易了，能这么快跑到这里来，不过先喝杯茶，喘口气，免得身子受伤。”
不敢再出一言，星霜接过侍女送上的香茗，轻声道谢。老人投以赞许的眼光，转头对着凤鸣：“乖曾孙女，你退步了。”
“鸣儿知错。”适才威风凛凛的凤鸣此时在老人面前就如温驯的小猫，凤鸣低下头，抱拳说道。
“嗯，以后不要重犯，这次就看在贵客面上，从轻发落，立刻围绕城堡跑三十圈，完毕来见。”话音刚落，凤鸣立刻离开厅堂，无影无踪了。望着身躯僵硬的星霜，老人突然露出顽皮的笑容：“别吓着了，其实鸣儿这孩子挺好的，就是太傲气，不多磨炼不成气候的，呵呵。那么，我们就来看看这位小朋友吧。鸣儿告诉我，他会突然晕倒，是吗，而且随后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星霜点点头，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来，从街头初遇失忆的他时他的奇怪装束、夜里那奇异的梦境，一直到亲眼看见朔夜大显神威击毙妖兽。“......就是这样，我不要看见什么法力超群，打打杀杀的他，只想回到大家开开心心在面店里生活的日子，所以，请曾爷爷你务必治好他。”星霜心情激动，两行清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乖孩子，还真难为你了。”老人叹口气，走上前来抚摸着星霜的头，“等鸣儿回来，我们就看看这个叫朔夜的小子到底有什么毛病吧。”
一会儿工夫，有侍女出来回报一切就绪，而香汗淋漓的凤鸣也出现在门口。嘱咐曾孙女换件干净衣服，老人拉起星霜，缓步走进祈事堂后的密室。星霜看见烟雾缭绕的空间中，朔夜正躺在画有各种兽纹的圆圈里，呼吸平稳，应该是入眠了。悄悄走进来的凤鸣轻声念道：“静魂沉香，迦楼罗阵，曾爷爷，你想要直接催眠那人，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吗？”
“正是如此。”老人缓缓点头，蓦然沉声喝道：“今吾召唤，汝还不醒，更待何时！”淡黄的金光自圆形法阵边缘亮起，逐渐扩散开去，将朔夜的身躯包裹在其中。老人凝神闭气，身上金芒大作，与法阵相应和，不但令从未见识过的星霜赞叹不绝，连凤鸣脸上也露出崇敬的光芒，“不胡闹的曾祖父，不愧为凤家史上最强的男人，这样的法力，恐怕只有他了。”接着却长叹一口气，苦笑了出来。
灵阵转动，尽管灵气浓度大增，置身阵中的朔夜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令在场的人们不禁愕然。老人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年事太高，忘记了某些步骤，翻出本书来和凤鸣研究了一阵，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如常。这样未免在星霜这个外人面前有失颜面，老人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呀，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会叫不出来呢？就算什么毛病也没有或者力量强大，也不可能不打破这个阵就抵抗到这个地步的，看来确实有问题。喂，乖曾孙女，你给老夫讲讲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第一次是鸣儿试箭时，第二次是鸣儿除魔危急时。”
“那么，星霜丫头，你呢？”
“嗯，先是看到很多幽灵，接着朔夜就......他说每回似乎都有做梦的样子。”
“那就是说，和美女有关啦！嘿嘿，好小子，倒有几分英雄本领的。”
“啊？”女孩子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星霜立刻对老人的话深信不疑的模样，凤鸣不禁叹口气，曾祖父老毛病又犯了。望着身着长裙楚楚可怜的星霜，老人招招手：“乖孩子，你站到曾爷爷身边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星霜还是照做了。
“鸣儿，吟唱‘九天’，放出黄金羽翼来，再全力点燃迦楼罗阵，这里有我罩着呢。”
将信将疑的两个女孩相互望望，凤鸣闭上眼睛，吐出如乐妙音。耀眼的羽翼缓慢伸展开来，而魔法阵光芒再生，与凤鸣相应和。
“接下来是这个！”老人抓住星霜的裙角，猛地向上掀去，“小子，有好戏看了！”女孩的尖叫声中，一团蓝光腾起于法阵当中，不是朔夜，又能是谁。
“曾爷爷，快放手了！”星霜扬起提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老头脸孔，打得老人四脚朝天，接着打破魔法阵，把聚精会神的朔夜打翻在地。凤鸣目瞪口呆，望着羞急的星霜。
“呀，这个还真没常识呢！”老人摸着鼻子慢慢爬起身来，走到阵旁，“怎么会两个人都在，那个也不是灵魂呀？难道是......”
女孩们顿时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前辈高论。老人一拍手：“明白了，这小子是双胞胎来着，哈哈，哈哈哈哈！”
“曾祖父！”
“曾爷爷！”
“呀呀，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你们两个怎么杀气那么重？”望着逼近过来的女孩子们，老人出了一头冷汗。
“这个是叫‘镜’的法术。”
“镜？”女孩们不明白。
“嗯，鸣儿，你先表演一下我们家的绝技，朱雀轮舞。”
在星霜询问的眼光中，凤鸣耸耸肩，示意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走到祈事堂的中央深吸口气，凤鸣展动身形，按照星宿的位置舞动起来。但见身形灵动，姿态万千，舞到高潮处，黄金羽翼出现，划出丝丝光线，顿时流荧乱舞，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竟化做七人，如瑶池众仙重入凡尘。老人轻赞个“好”字，继续说道：“这个叫做分身，却不是实际变成那么多人，只是利用高速在人眼中留下的残像而已，实际上用于攻击的，还是施法者本人，而‘镜’就不同了，就是将一个人生生拆成两人用，我也只是听先人提起过，凤家却从未有人习得。镜者，里外也，里者为阴，外者为阳，虽二形，实一体也。呀呀，老头子又吊起书袋来了，总之呀，就是两个都是真的。平常只有一个人出现，到法术使用时就会变成两人，明白了吗？”
女孩们齐齐摇头。
“唉，也不用管那么多了，从这小子的情况看，‘镜’这个法术一直处于激发态，而朔夜的形体极不稳定，一旦遇到触媒，就是你们两个大美人，再加上外界的灵力啦，嘿嘿，就会变成刚才的模样。长时间下去，精神就会分裂，人也就死跷跷了。”老人摸着胡子，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那曾爷爷有什么办法救救他？”星霜拉住老人的手，哀求道，凤鸣虽没做声，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样的。
“老夫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可以一味施加封印，应行疏导之术。适当地解放被压抑的人格，和这小子体内过溢的力量，让他自己稳定内部的灵气，再找到施术者，一切就行啦，呵呵。还有，朔夜这小子失忆的那件事恐怕是真的，虽然他体内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完全不会用了，最好在封印后留在凤家修炼一段时间，让身体稳定下来。凤鸣，你去安排一下。还有，做这个封印要向你们借点东西，一人从中指尖挤一滴血给我。”
虽然不明白，两人还是照做。
老人笑嘻嘻地用光团包裹住悬浮的液滴：“这下好了，老夫我去干活了。两滴美人之血，足以让那小子的一半睡得香甜无比，呵呵。”
正要返回密室，老人却发觉手臂被星霜给拉住了。望着无言的女孩，老人几乎想笑出声来。轻轻捏捏星霜的脸颊，在女孩耳边小声说道：“别担心，很快就还你的，呵呵。”
青春真好呀！老人不禁感慨起来，自己的年轻时光，不就是这样度过的吗？只是身在福中的小子身上潜藏的秘密实在太多，先前说给女孩子们听的话语，不过是自己活了近八十年的经验推断出来的事情，至于真相，恐怕才只不过露出冰山一角吧。不过为了让两个小丫头安下心来，也就只能这么说了，剩下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