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自从上次钟馨给林之川打过电话后，林之川的心理起了变化，他认定钟馨还爱
着他，不然，就钟馨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为此他盼望着能和钟馨
摒弃前嫌，重叙前缘，想到这些，他的脸色也变得好多了。这天在办公室和同事谈
起儿子，出纳员也为他高兴：“科长，今年春节儿子和你过年吗？”
“我让他来看我。”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来和你过年呢？”一位坐在林之川的对面的年轻女同事认真
地问。
林之川苦笑了一下：“我当然希望他来和我一起过年了，可是，我怕我家里那位
不高兴哩。”
出纳员一边翻动账本，一边说：“是呀，你担忧的是呀，你那位肯定不高兴你儿
子来和你们过年。”
“这个世道真不知道怎么了，”老会计感慨道，“现在的人都想着钱，都想着自己，
唉。”
“这就是现实。”出纳员摇摇头，“为了钱，父母与子女、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还
少么？更别说前任的子女了。”
“钱既是好东西也是祸根。”会计放下笔，转过身问林之川，“可是你儿子还会喊
你爸爸么？”
林之川担心地说：“我也挺担心的，不过他愿意来就说明他还认我这个爸爸。”
“可是，”女同事放下笔，“科长，你儿子多好啊，你怎么舍得丢下他去结婚呢？”
出纳员问：“你后悔了吧？”
“唉，都怪我，自作自受。”林之川坦然笑了笑，“你们不知道，我的后悔有多深，
有多苦。”
女同事说：“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就是后悔，你儿子的妈妈也不见得会原谅你，
毕竟你已经再婚又有了女儿了。”
出纳员说：“我想她会原谅的。”
“为什么？”
出纳员说：“简单，你看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守着儿子过日子，这不就明摆着她
还爱着科长嘛。”
一番话让林之川吃了定心丸。自离婚以来，他一直关注钟馨的动向，经常向人
打听钟馨交了什么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前还臆测钟馨之所以没结婚是因为
他的缘故，所以，只要自己结了婚，就断了钟馨的后路，要不了多久，钟馨也会走
进婚礼的殿堂。
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大了，钟馨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连一点绯闻都
没有。时间长了，林之川既好奇又不解，他甚至认为，钟馨一直守着不仅光是为了
儿子，肯定还惦记着他。钟馨是在等待时机，她希冀有朝一日能重返他的身边。
看来，命运的转机就在眼前，抓住这次机会，和儿子好好重温父子之情，借以
笼络钟馨，让老婆带着女儿离开自己。林之川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做起了美梦。
这时的林之川犯了一个错误，他只想着与钟馨重归于好，却低估了老婆的反应。他
盘算着怎样向钟馨道歉，将功赎罪，为了这，他甚至打破以往保守的做法，和同事
们谈论起来了。
出纳员一转话题：“可是，科长，就算她原谅你，可你家里的那一位是绝对不肯
退让的。”
林之川茫然一笑：“唉，希望她不要纠缠，我们好合好散。”
“可能吗？你们有了女儿，她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林之川放下笔：“现在离婚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希望她能这样想。”
出纳员用肯定的语气说：“这是两码事。虽然现在离婚现象很普遍，但这并不能
说明她愿意离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之川和同事们那一番谈话传到老婆的耳朵里了，她非
常愤怒，虽然她常看到林之川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林之川脸上那犹如死人一般
的表情却让她非常恐怖。她也曾试图用温柔去感化林之川，可即使是在两人亲热时，
林之川也没忘记钟馨，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亲热都草草收场。为此，她怒火中烧，
却无可奈，毕竟拴住了林之川的身子，却拴不住他的心呀。特别近一年来，林之川
夜不归宿，简直让她成了活寡妇。时间长了，她倒能习以为常。她本能地认为，既
然结了婚，就不能离婚。她要保护来之不易的家庭，也要保护她的女儿。经过一番
深思熟虑后，她对林之川说：“我早知道你不爱我，但我不会离开这里。”
林之川说：“都怪我，是我的错，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确实没有感情，与其
这样痛苦下去，不如让我们解脱吧？”
老婆咬牙切齿道：“说得轻巧，告诉你林之川，当初你和我结婚的时候你不知道
我和你的差距吗？现在说什么没有感情基础？”
“这样对你对我都是解脱，如果你愿意离开我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
能去满足你的。”
“别做梦，告诉你，你已经身不由己，你以为你这么轻轻地一句话就能让我离
开这个家吗？没门儿。”
“现在离婚也不是丢人的事了，再说你要是愿意和我离婚，你也能为自己找一
个真心爱你的人啊？”
“哼，那么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有几对夫妻是真正相爱的？哪个家庭不是凑
合着过的？”
“可是，这也太悲惨了！！”
“悲惨？当初你是怎么说的？现在玩腻了就说没感情？告诉你，你就是不愿意
和我过，我也不能让你如愿，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我还年轻，你放我一马吧？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你的损失，
你就说吧，你需要什么？”想当初，钟馨几乎是两手空空离开的，现在只要老婆愿
意离开，她需要什么林之川都愿意满足她。
“要你的人头。”
林之川惊骇极了，老婆眼里充满愤怒的火焰，就像只要吃人的老虎。虽然如此，
他尝试鼓起勇气说服老婆，劝她带着女儿离开。他愿意放弃房子等所有财产，只求
老婆还给他自由之身。
可老婆把上次他写的保证书攥在手里，林之川一见，立刻瘫软了，那保证书就
好比紧箍咒，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夫妻俩的谈话传到了娘家，村子里像炸开了锅，
有人不怀好意，有人幸灾乐祸，各种风凉话让娘家人抬不起头。娘家三兄弟日夜
兼程，火速赶到城里，凶神恶煞地警告林之川：“你要是敢和我姐姐离婚，我们就
让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昨天还姐夫姐夫叫着，今天所有的亲情荡然无存。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个婚。基于这样的老观念，过去，法院对离婚案
件都是坚持以调解为主，只要一方不同意，就不能离婚。法院的用意很清楚，就是
希望夫妻双方都能冷静下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重新审视婚姻的意义。而单位或
者基层组织也会配合法院，对夫妻俩进行耐心劝导。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拯救了
不少濒临破碎的家庭。一些人因为面子问题选择忍耐，也有人因为孩子而不再吵闹。
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勉勉强强维持了下来。可现在，随着人们观念的不断变化，说服
教育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现在只要一方坚持离婚，即使另一方不同意，法院也会
判决离婚。
林之川的老婆深知这一点，因此她害怕上法院，试图胁迫林之川就范。而林之
川也深知，此事处理不好，儿子和他都可能会遭到毒手。因此，他畏惧退缩了。这
时他才真正知道这场婚姻是怎样一种灾难。可他已经没有办法，虽然厌恶但摆脱不
了它，它就像沉重的十字架让他永远无法摆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