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简躲在走廊尽头拐角后很长时间都没敢动,更不敢走出来。因为,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和这两位在这儿不期而遇,面对面碰个正着实在太过尴尬了。
足够一刻钟,贺书简确定走廊里没有了任何动静,他才悄悄地伸出头来瞅一瞅,看到走廊里的确已经空荡荡得了,他才走出拐角重新返回身来再往回走。
他没有走错。他昨天订的房间就是在1006房间的里面,1008房间——这是这家酒店最高档的套间。昨晚,多年的老朋友浙江商人施廷和“大侠”赵晓波已经入住在了这里。他们选住这里也是为了图个清静。
早上来的路上,贺书简的心情非常好。知心的“伙计”赵晓波在加拿大培训半年回国任职路过A市过来看他,浙江老板施廷千里之外来A市投资恰要来接受项目碰到一块。这是他们期待已久也预约已久的一次聚会了。可刚才意外邂逅的一幕让他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情绪除了窝囊之外就是伤感了。
这次不期而遇实在出乎意料!虽然姚依和“老领导”的所作所为早已是路人皆知,但让他亲身碰到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动作他当然明白他们是干什么来着。这叔侄般情人表情的暧昧和动作的猥琐着实让他感到恶心。
他三步并作两步,急走到1008房间门口,不用敲猛地就推开了门。“砰”——房门的一声巨响,把正在神聊的赵晓波、施廷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扭过了头一起看向门口,之见戴着墨镜的贺书简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也不打招呼,没有笑容满脸挂霜。
“怎么了?掉钱包了?”赵晓波纳闷地问道,施廷也疑惑地看着他。
“嗨!冤家路窄,和骚情人们狭路相逢啊!”贺书简闷声回答。
“哪来的这么多骚客单单让你碰着?”赵晓波又问。
“唉——!初恋和老领导相拥着出来和我正碰了个正对面。嗨!”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的这么不高兴。原来老领导和初恋又搞在一起了,哈、哈、哈……这个酸醋都吃了十几年了,啊,哈、哈…..还这么酸?哈、哈……”不等贺书简说完,赵晓波忍不住跺着脚捧腹大笑。
“哈、哈、哈……没出息,没出息,嘿!嘿!还好意思说!”施廷也不屑。
“哎,哎——根本就不是吃醋!是抱不平!他妈的,拿着老百姓的高额俸禄,白天在台上摇头晃脑装腔作势一派正人君子相,夜晚偷鸡摸狗苟且鬼混静干小人的勾当。唉,可悲啊!可悲!女干部不在工作上下功夫,专在讨好领导上做文章,自己送上门去找着被潜规则。这,这……”贺书简抑郁的叹道。
“现在,有的女干部就是在床上培养的——!”施廷拉着鼻音很重江浙调的普通话总结道,“也不光是你的初恋。这是吏治腐败使然。你也不要那个,那个什么,什么葡萄效应了老弟。”他递了一支烟给贺书简,又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坐到床沿上以便给贺书简让出沙发。
“再告诉你个好的,嗷,也算是不好的消息吧。不光是你的老领导能拜倒在你伟大的初恋之石榴裙下,你的新领导也可能或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或是就范在关系网里了。她马上要调到市机关了,还是要害部门哪。”赵晓波又透露出了让贺书简惊愕的消息。
“真的?”贺书简一脸惊愕。
姚依的屡次升迁都能让许多人出乎意料,都使许多“不可能”变成了“已经”。屡次颠覆了人们对“原则、纪律、制度、规定”的约束力的正常判断。难道这又是一次“打破常规”的行动?贺书简不免遗憾中带出了疑惑。一直以来,他还认为她不过如此了,她的“特招”不可能法力无边,毕竟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工作业绩,再说学历也不行,年龄也过了期限。就是往歪处想,她的“上线”贾余风把她看得很紧,她不大可能再发展新的“上线”。可贾余风自己仅是县级,不可能也不愿意把她再往县级上扒拉。可是,……
“时间不长她也会是县级或是副县级了。你别说,这个姚女士就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把个官场把几个上司玩儿熟了。”赵晓波见怪不怪的样子懒洋洋地说着倒在了床上。
“悲哀呀,悲哀!这类人就是一群特殊的群体,单就变天生了这样的天赋。唉!我们要是生物学家的话,还就得研究研究如何把她们的这段变异的基因链切下来嫁接在别处,好让他们用在努力工作上发挥正常的作用。唉,可惜呀,可惜。我们只是些无用的书生和空想家、空谈着。”贺书简垂头丧气的叹气。
“不光是天赋吧!还有基因转变,哈哈,是转基因的动物。在现行官场里,十有bajiu还就是这类人吃得开。有心机还要能会充分利用女人的优势资源,哈,这个非物质行贿没有成本还没有证据,司法还不好界定。嗨,这或许将是今后相当一段时间里官员腐败的一大动因呢。实际上早就有许多社会学家在研究这个拿不到桌面上的问题喽。”赵晓波慢悠悠地议论。
施廷呆呆地听了一会,站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两位学者。我们现在权力太小,管不了这个大问题。先说现实的吧,现实就是肚子饿了,走,吃饭去。”
“不饿!”贺书简没有了食欲,不好气地说。
“你不饿,有人饿,快走吧。有人在餐厅等咱呢。”施廷回道。
“谁呀?谁还知道你来?”赵晓波问施廷。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施廷边说边伸手去拉起躺着的赵晓波。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出国前,你慷慨的出了那么多的钱给电视台,是哪位佳丽动了我们的‘琴弦’啊?”赵晓波对着贺书简挤眉弄眼。
“不要乱说,晓波。薛部长可是给施廷操了心了,跑前跑后的。”贺书简白了一眼赵晓波,又转过了脸朝向施廷严肃的说到:“施廷,前两天薛部长也和我说起这个事来。你盯的时间太急,好的项目一时半会不好找。这个市政项目只是建议你看一看考虑考虑的,你不一定现在就定了。你也不能太过感情用事了,现在市政项目利润低资金到位又难。你别正业不务,把水泼在了沙滩上,你这点钱拯救不了Z省,也拯救不了A市。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考虑企业的效益是你的职责。你要是破了产我们几个穷哥们可是挽救不了你啊!”
“谢谢你的好意和提醒,书简。你也不要小看了我的战略投资眼光,市政项目利润是薄,可优惠的是大众,带来的是社会效益。再说了即使赔了也算是回报了社会,回报了父老乡亲。出点血也给我们买回了形象,买来了心安理得。你没经过商,没当过企业家,你还不能体会商人心底里的最大满足感和成就感在哪里?其实就在大众、在老百姓的赞美声里和父老乡亲的满意笑容中。越成功的商人就越有想得到大众赞美的欲望,越有追求回报了老百姓后的心理满足感成就感的欲望!啊,这一点,就像,就像你的那个初恋当了大官的满足感一样。哈,哈,哈!要不,咱们抽时间和她交流交流?”施廷俏皮的和贺书简眨巴着眼睛逗笑道。
哎——世界观不同,人各有志!这个世界怎么了?连几千年的行业人的社会属性怎么都颠覆了!贺书简在心里说。
贺书简懒懒洋洋的站起身,张开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好像是驱赶一切不快。哎——政界、官场让人越来越看不明白!许许多多本来很好的一个人,可只要进了这里面,不用太长的时间就能变得让你认不出来。行为、意识分裂,是非、曲直颠倒,人格、思维异化。直率被认为是没有城府;单纯就被指责为缺乏老练;诚实则成了没有韬略的同义语......嗨!反过来,奸诈被推崇成了智慧了......颠覆了,完全颠覆了。
可是想到薛部长——薛宝镜,贺书简倒是没有反感。尽管她是高干子女,但还不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一类;尽管长期浸润于官场,但还没有世俗小人、官场奸吏的媚俗、势力之气;尽管她已是副县级干部,却还不会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装腔作势。
薛宝镜,老市委领导的千金。其父为特殊时期后的第一届A地区主要领导,在位时叱咤风云,功绩显赫,办了不少名垂A市青史的大事。无论在官场还是在民间威信都很高。人虽然早已入土但树大根深,人脉还是无法描述的。
薛宝镜二十几岁就已是市某局科长,那时其父影响还在,势头很猛。但是,现时的官场,早已没了恩情、人情,有的只是现实利益,还有丛林法则。后来,随着她父亲影响力的逐渐消失,薛宝镜的仕途也逐渐冷了下来。从小的大家闺秀官门千金,投机钻营不会,送礼求人不肯,有的领导想“潜规则”她又不敢。于是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被敬而远之”者。这几年,幡然醒悟,看破红尘,不再苦费心机追求空名利禄的所谓政治仕途,只落得薪高职闲,优哉游哉,工作得过且过只求应付着,业余时间游山逛水逍遥自在。
半年前,施廷刚拟开始进军A市地产市场,要展开形象宣传,电视媒体广告当然是首选。经贺书简引见,第一张广告大单给了薛宝镜的朋友——电视台广告部的部长。薛宝镜也掺合进去,把个广告拍成了专题片子。片子长,又占用了黄金广告时段,广告费款额自然是不小。可这实际上是薛宝镜从中斡旋,敦促电视台压了又压,减了又减的数额。虽然施廷并不在乎,但也不是赵晓波所谓的“慷慨”一说。
贺书简想着,也就摘掉了套在近视镜上的大号墨镜镜片,和赵晓波跟在施廷后面走出了房间,奔向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