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年轻时是金银滩的一朵花,不仅人长得标致,还生就一副银铃般的好嗓子,读初中时,全区教育战线文艺汇演,她唱了一首《翻身道情》,曾轰动一时。后来县文化工作队到各地学校选拔演员,她被选中。只是政审时,直系亲属中有被政府专政的对象,没有过关。所以,没有去成县文化工作队。初中毕业后,她回了乡。回到金银滩后,正赶上大队组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由于她能唱会跳,就被吸收为宣传队员。对于一个回乡知青来说,这是一份不错的差事。不仅常年可以在外排练演出,玩得开心,还可以肩不挑手不提地挣工分拿补贴。凭着荷花的先天条件和天赋,很快她成了宣传队的台柱子。歌舞节目中她不是领舞就是独唱,演现代京剧《沙家浜》,她演阿庆嫂。她还是报幕员。因此,她成了异性追逐的目标。
首先是分管宣传队的大队副支书黄秋水,经常以关心进步的名义找她谈心。荷花是个灵醒人,自然看得出他的用意,所以,每当黄秋水找她的时候,她都会以种种理由推辞掉。这让黄秋水心里恨得痒痒的。除了黄秋水以外,宣传队的编导贾老师,也喜欢经常给她单独说“戏”,这个贾老师原是群艺馆的工作员,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受过处分,后来作为城镇下放人员来到了金银滩,大队要成立宣传队,自然他的特长就派上了用场。对待贾老师不能像对待黄秋水那样,因为编导给演员说戏,演员不得推辞。所以,对于贾老师在说戏过程中的一些猥亵动作,只得装聋作哑。但是,她有个底线,那就是关键部位绝对不能让他碰。这让贾老师很有一些欲得不能、欲罢不忍的感觉。更有甚者是一伙武汉知青与邻近大队的古城下放知青,在一次看完荷花演出后,双方都派代表向荷花去献花。当武汉知青的代表余汉华,手捧一束野玫瑰来到后台的时候,看见邻近大队古城下放知青的代表竟然抢先给荷花送来了一瓶用清水养着的栀子花,于是恼羞成怒,破口骂道:“个把姆的,献花也不看看地方,竟敢跑到老子的地盘上来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古城知青的代表,仗着自己是地委大院的子弟,也毫不退让地回骂道:“你他妈的谁规定老子就不能来献花,老子爱怎么着怎么着,你管得了吗?”
两者恶语相伤,互不相让,最后竟然动手打了起来。这帮知青最容易抱成团,看见自己的代表与对方厮打起来,其他的人都涌了上来,于是,一场知青之间的群架打了起来。这知青打群架别人是无法劝架的,人们只得派人到公社去报信。公社武装部长听到来人报告情况后,马上带上枪,带了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赶到现场。这时,两伙知青已经打红了眼睛,架越打越恶。武装部长急了,拔出盒子枪朝天开了两枪,才将场面镇住。见那伙不要命的小犊子们松开了手,一个箭步跃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高声喊道:“都不准动,谁动就抓谁。”然后命令公社基干民兵连的连长,把两伙知青的“头”带回公社去,才将这场械斗平息下来。事后,两伙知青都把自己的伤员送到了公社卫生院,武装部长清点了一下,一共伤了十八个。
通过这么一闹,美人荷花就更加出名了。不仅在金银滩,在红旗公社,甚至在月牙河区只要提到荷花的名字,人们就会跟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倾国倾城这些字眼联系起来。这样一来,荷花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爱慕者的来信,十里八乡前来保媒说亲的也是前脚走了后脚跟,这可急坏了荷花的爹妈。俗话说女人是祸水,美丽是女人的祸水,爹妈怕长此以往,荷花会出事,就劝荷花快些找个婆家,免得日后再生枝节。荷花自然有她的主意,因为她的心里早就有了意中人,这就是跟她在《沙家浜》中演对手戏的刁德一的扮演者郭志强。
郭家在金银滩算得上是殷实人家,郭志强的爹郭伯刚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伤残军人,又是大队民兵连长,每月都能从民政部门领取不菲的伤残补助。加上郭家出身就是富裕中农,家底很厚实,日子过得很宽裕。郭志强是郭家的独苗,不仅人长得帅,吹拉弹唱样样都行。
自从爹妈说过要她快些找个婆家的话后,荷花就约郭志强到月牙河边柳树林里谈过两次,要他尽快请媒人上门去跟她爹妈提亲。郭志强告诉她,说他爹正在找人落实他的工作问题,待工作问题一有着落,就请媒人前去保媒,然后择日完婚。
不久,听说区里要在濒临月牙河的上游山区建一个采石场,准备招收一批亦工亦农的工人。得到这个消息后,郭伯刚找到区武装部王部长,想证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和可靠性。王部长告诉他,说这个消息是准确的。因为,随着“农业学大寨”群众运动的不断深入,农田基本建设需要大量的石料,这些石料原来都是从长江西陵峡口的古老背采购而来。近些年,随着需要量的增加,从古老背采购不仅成本高,而且供不应求。所以,区里决定在上游山区建一个采石场。在证实这个消息是真的后,郭伯刚向王部长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王部长帮郭志刚搞一个招工指标。王部长听后笑了笑说,现在区委还没研究,据我所知,这个指标可能分不到大队一级,只能分到公社和区直单位。不过,我可以帮你做做工作。听王部长说帮助做工作,郭伯刚感谢再三。当然,王部长能说帮忙的话,一方面是看郭伯刚是全区民兵连长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且又是抗美援朝的伤残军人。更重要的是每次到金银滩后郭伯刚都是倾其所有,盛情招待。
从区里回来后,郭伯刚又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去了一次王部长的家中。没过多久,区里就直接通知郭志强去采石场报了到。郭志强在采石场分配的是最好的工种,就是运输工。他每天开着崭新的“泰山”牌拖拉机,从采石场把各种石料运到设在长江边的专用码头,很是威风,很是惬意,那是一份一般农村青年轻易想不到的工作。
工作问题解决后,郭志强按照与荷花的事前商量,请了媒人备了彩礼到荷花家保媒提亲,荷花爹妈对这门亲事自然没得说的。很快,荷花就与郭志强完婚成家。
郭家迎娶荷花时,是符合当时女孩子选婆家的标准的,住的是亮脊(荆南一带盖瓦房,家境好的都要建一条又白又亮的屋脊),三大件都购齐(即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有穿又有吃,公公婆婆全是硬劳力。荷花过门后,很快就给郭家生了一个胖小子,后来,又脚踏肩膀接连生了一男一女,可谓家运昌顺,生活幸福。可是,没过多久,郭家便厄运接踵而至。首先,是荷花的婆婆脑溢血突发身亡,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婆婆的死,使荷花由东不担西不愁的媳妇角色,一下子转换为家庭主妇的角色。她从原来饭来张口的日子中走出来,每天得操心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又过了一年,丈夫郭志强不幸出了车祸。那是郭志强开着拖拉机爬“累死坡”时,车子制动失灵,载着满满一车石料的拖拉机,从几百米高的“累死坡”顶,翻到了谷底,郭志强被压在车子底下,滚落的石料将他轧成了肉饼。从此,郭家的顶梁柱轰然坍塌,家境便每况愈下。剩下公公郭伯刚,随着年龄增大,朝鲜战场没有取出的弹片,每遇变天就会让他浑身疼痛难忍。后来,又得了糖尿病,只能吃饭不能做事。三个孩子还小,不能为她分担任何忧愁。因此,屋里屋外全得靠她撑着。荷花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女人,在生产队里出工,脏活累活她能跟男人一样拼着干。收工后,屋里的家务活也收拾得干净利落,从来没有让公公郭伯刚和几个孩子感到郭家是失去了当家人的感觉。只是一件事,让她心烦意乱,那就是来自异性的骚扰。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打郭志强走了以后,黄秋水又打起了荷花的主意。他隔三岔五地跑到荷花家去看看,名义上是关心,问问郭伯刚的病好些没有?问问家中有什么困难需要大队,特别是他本人帮助解决?黄秋水的用意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黄秋水的关心,郭伯刚很是感激,他跟荷花说,黄秋水这个人还是蛮讲感情的,经常来问这问那。荷花只“嗯”了一声,因为她晓得黄秋水的真正用意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对黄秋水的态度非常冷淡。
黄秋水喜欢搞女人,脸皮又厚,看来软的套不住荷花,就来硬的。有一次生产队收工以后,荷花还在棉花地里寻野菜,不想黄秋水一下子从身后窜出,拦腰将她抱住,荷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黄秋水以后,便大声说:“黄秋水,亏你还是个支书,你就不怕人家看到了说闲话。”
黄秋水若无其事地答道:“支书怎么样?支书也是人嘛!你荷花是我的臣民,我应该关心关心你呗!”说着一把将手伸到了荷花的胸前乱摸起来。
荷花有些急了,一边用手掰黄秋水的手腕子一边喘着粗气说:“黄秋水,你就别做梦了吧!我要是想给你的话,十年前我就给你了。既然十年前我没干的事,现在我也不会干的。”
黄秋水淫荡地笑笑:“荷花,你当你还是黄花闺女,你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你现在是个寡妇,是个白天锅里缺煮的,晚上胯里缺拄的寡妇。本支书关心你一下,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说着,便将手移到腰间,准备解荷花的裤带。这时,荷花看见远处通往湾子的路上,祥德正骑在牛背上,在暮色中走过,便急中生智,大声喊道:“祥德,你快过来给我帮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