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觉:“哦!小可和陈默昨天来看过你,你的那部长篇纪实我读过,确实写得很好。”
“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真实地记录了那段心路历程。”辜有为说。
余先觉又说:“我们省直机关很多同志都看过,据说于国柱书记也看过,据他身边的人说他看后发了一句感慨:‘唯楚有材’。”
“古城那边也有很多人看过,他们的反映也很好,说你写得非常客观。很多人原来以为你沽名钓誉,读了你的这部长篇纪实,才打消了对你的偏见。”施国栋也在一旁说。
辜有为苦笑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写这部长篇纪实的初衷,我要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人们,让人们自己去判断我向中央写信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
“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一个党员干部向党的组织,乃至于中央写信反映情况,是党员的权利,这是党章的规定。”施国栋说。
辜有为笑着摇了摇头:“可有的人不这么看。”
余先觉说:“实践证明你这封信写得对、写得好呗!省委领导点名要调你到省委办公厅工作。”
“什么?”辜有为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问了一句。
余先觉点了点头,肯定地说:“调你到省委办公厅政策研究室工作,是省委主要领导的意见。今天,我就是代表组织部门专门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一听说征求意见,辜有为连忙问道:“组织部门是否能采纳我的意见呢?”
“一般地说来,我们会尊重个人的意见。但是,有时候也有例外。”余先觉回答。
辜有为:“但愿我成为这个例外。”
余先觉鼓励道:“有想法可以说。”
“我想回到荆南去。”辜有为说完,看看余先觉和施国栋。
施国栋连忙表态:“你回荆南工作,我们当然欢迎呐!”
余先觉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辜有为:“因为我生于斯,长于斯,学的是农业经济,又在荆南这块土地上工作了几十年,我不想离开这块热土。”
余先觉听后沉吟片刻,然后说:“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你要考虑好,这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呀!”
“我知道这是组织对我的关怀和鼓励。”辜有为说。
见辜有为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余先觉觉得再说就是多余的了。便站起身说:“本来我今天是来跟你谈话的,没有征求意见的任务。但是,听了你的话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内心话,我就有点为难了。你看这样好不好,给你三天时间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以后再说。”
辜有为点点头说:“行,不过我的要求你一定要向组织转达。”
“你放心,我一定如实向领导汇报。”余先觉与辜有为握手道别。
这是辜有为与高晗自结婚以来,争吵得最为激烈的一回,原因当然是由于辜有为的工作安排问题而引起的。
余先觉和施国栋走之后,高晗就从爸妈家中赶来了省人民医院。一进病房,高晗就迫不急待地问道:“余先觉今天来没有?”
辜有为回答道:“来了。”
“那谈得怎么样?”高晗。
辜有为:“谈得可以。”
高晗不满地看了辜有为一眼:“什么叫谈得可以,组织上到底怎样安排你的工作?”
“他们的初步意见,是想调我到省委办公厅政研室工作。”辜有为答。
高晗高兴地吻了一下辜有为说:“那好哇!”
“可是我没答应。”辜有为说。
高晗不禁一愣:“为什么?”
辜有为:“我想回荆南去。”
高晗一听急了,脸色立即由晴天转成阴天,盯着辜有为问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啦!你也不想一想,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一份差事。这省委办厅是省委领导的参谋部,政研室是个重要的岗位,政研室主任是省委副秘书长兼任的,是副厅级。你傻呀!你回荆南去了不起能让你干个副县长什么的,怎么能跟这省委政研究室主任比呢?”
“级别不级别,官大官小我都不在乎,我现在考虑的是我不想离开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辜有为说。
高晗:“难道那个地方留给你的记忆还不痛苦吗?”
辜有为大声嚷道:“我不许你这样说。”高晗看辜有为那怒狮般的样子,便缄口不语。
正在这时,主治医师带着一帮人查房来了,气氛才得以缓和。
夜阑人静,人们多数已渐入梦乡,高晗仍然没有一丝睡意。她打开病房的阳台窗户,眺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想着心事。她想到了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她和辜有为在碧波湖畔相互依偎,彼此发表爱情宣言的浪漫;她想到了在那春风漫卷的改革初期,她和辜有为在月牙河畔互相鼓励,坚信改革定会成功的激动;她想到了辜有为向中央写信的前夜,他将已经写好的信交给她时,两人相拥而泣,默默无语的沉重;她想到了辜有为被车撞倒在血泊中,面对死人般的他自己无助的悲痛。想着想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此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可以说用文字难以表达。
正在这时,一件薄呢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她转过头来,看见辜有为正站在她的身后。见高晗泪流满面,辜有为一边用手轻轻地为她拭泪一边低声说:“寒风吹了会伤身体的,回房间去吧!”说完,轻轻地关上了窗户。
回到房间,高晗依偎在辜有为的身旁,呢喃道:“我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我只是觉得爸妈年纪越来越大,远征也在省城上学,我们又有这次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
“我知道,你若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就不会放弃那么优裕的环境,跟我到荆南去。”辜有为说。
高晗:“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或多或少有些理想主义的色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已过不惑之年,应该变得现实一些。”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当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金银滩、月牙河那些老百姓难忘的眼神,一想起他们我就会变得激动起来。”辜有为说。
“我知道你的‘农民情结’远远超过了亲情和夫妻感情。”高晗说。
辜有为:“我看这次这样好不好,你就留在省城,我回荆南去,等我退休后我们再把家安到省城来。”
高晗没有回话,辜有为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因为那淌出的泪水洇湿了他的内衣。
第二天,辜有为用电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余先觉处长,余处长说:“我已经把你的要求向省委领导作了汇报,省委领导思考再三,决定让你担任荆南县委书记。”
辜有为惊讶地说:“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不可能,通知明天就会发出。希望你挑起这副重担,带领荆南人民在建设小康社会中继续作出贡献。”余先觉的话,让辜有为浑身充满了力量。
公元二○○五年农历大年三十,当人们吃完团年饭后,按照习俗照例都领着家人,到自己的祖茔去上坟。
随着成群结队的上坟人群,辜有为领着高晗和女儿远征赶到了埋在月牙河畔的老队长程子明的衣冠冢前。春满早已等在这里,当春满将供品摆上之后,辜有为领着一家人为这位自己的再生父母三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干爹,有为没有忘记你,没有忘记金银滩,没有忘记这里的人们,干儿子来给您上坟了,我们祖祖辈辈盼,您也盼了一辈子的清明盛世已经来到,您该安息了。”
正说着,村头的高音喇叭打开了,播音员用那浑厚的声音,非常激动地播报:全省广大农民朋友们,今天,省委书记于国柱接受新闻记者采访时宣布从二○○五年元月一日起,我省将在全省范围内全面取消农业税。在我国具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农业税被彻底取消,这标志着“皇粮国税”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其意义重大,令人欢欣鼓舞。这是送给我省广大农民朋友的一份特殊的新年礼物。
新闻播完以后,接着播出歌唱家宋祖英演唱的《今天是个好日子》,那欢快的歌声,抒发了亿万农民此时的心声。
辜有为拍拍春满的肩头说道:“天下重农耕,一跨越千年。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春满乐得直咧着嘴冲他点着头道:“是呀!更好的日子正在向我们招手哩!”
这时,远征点燃了一箱震天雷,那一道道绚丽的礼花,带着长长的哨音在天空中绽放。紧接着周围也陆续燃放起了各种各样的礼花,一时间夜空变得五彩缤纷,让人目不暇接。
初稿写毕于二○○八年十一月八日
修改毕于二○○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三稿改毕于二○○九年六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