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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粉红记忆(上)

第三章粉红记忆

从锦州到奉天也就六七天路程。奉天是关外最大的城市,是张大帅的老窝。在家的时候就听人说,张大帅长着蓝头发、红眼睛,嘴里整天妈了巴子、妈了巴子的骂,杀个人就跟杀个小鸡儿似得。都说他早年得了个金矿,发了笔大财,后来就招兵买马,把老鞑子的地盘都给占了,又从关外打到关里,当了总司令又当大元帅,眼看就要当皇上了。这个张大帅从一个土匪出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独霸一方的东北王,在当时也是传奇性人物,他的传说自然也是茶余饭后的热门。说是东北有个日本关东军司令叫什么什么郎,有一次他请张大帅吃饭,笑话中国人不讲卫生,厕所都放在院子里,说他们的厕所都在屋里,解完手按一下钮就有水出来自动冲干净,还请张大帅试用他们日本人的厕所,张大帅是那没见识的人吗,外国人的洋玩意他见得多了,当时奉系就是这些军阀里最先买飞机的。用完了张大帅说了,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这个没我们那个先进,我们那厕所解完手按一下钮把你屁股都刷干净。这个日本鬼子非常好奇,第二天就到大帅府非要试试这先进的厕所。他进去解完手,一按按钮真就出来一个刷子,三下两下就把他屁股刷干净了,其实是大帅在旁边挖了个暗道,里边藏了一个人。这个小日本十分吃惊,这是他妈什么高科技,比我们那还先进,他想好好研究研究,就又按了一下钮,然后伸着脑袋往里边看。里边这位一看这不要露馅吗,实在没招了拿起刷子唰唰唰又给他这头刷了一顿。后来南边有一伙叫什么革命军的非得要讨伐他,中间又有好几伙也跟着打他,这一打就是两年。在逃荒的路上他们听说张大帅让人家给打败了,人马全都跑回奉天来了,刚跑回来就让人家炸死了。

听人说大帅是让日本人给炸死的,大帅的儿子从关里回来就得找日本人算账。奉天城外就驻扎了不少的日本人,这些日本人扛着枪、排着队,咔嚓、咔嚓、咔嚓整天在铁道线上巡逻,眼睛往旁边看都不看,比走在他们自己家炕头都他妈仗义,嘴里还嘿、嘿地喊着号,一点都没看出来害怕。有老百姓说,日本人有飞机还有大炮,日本兵打起仗来眼睛都红,嗷嗷叫唤着不要命似地往上冲,前些年把老毛子都给打服了,要跟日本人打起来还得咱们吃亏。有不服劲儿的就说了,有飞机大炮顶个屁用,他有咱们人多吗?小日本总共才几口人,咱们好几亿人,就算一人扔个土垃坷也能把小日本埋了。旁边又有人说了,可不是吗?咱们这么多人,一人吐口吐沫都能把小日本淹死,可是日本人进来这么多年了,没看见一个人往小日本身上吐,就是扔土垃坷也是他妈往自己人身上扔。

二叔和母亲商量过了,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说不上哪天就打仗,最好是找个僻静的小屯子住下来。过了奉天、抚顺,人家渐渐地稀少,每走一个地方,二叔就留意着、打听着。

这天,一家人来到一个村子,也就是六七十户人家一个小屯子,往东三四里、往南四五里都是山,山脚下有一条小河蜿蜿蜒蜒绕着村子向西流去。山不是很高,然而树木葱茏、花草繁茂,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河不是很宽,然而水清见底、鱼虾嬉戏,更使人感觉神清气朗。二叔看着山、看着水、看着秀气宁静的小村子,心里已经定下了一大半主意,他回头跟大伙说:“你看人家这小屯子,干干净净的,又有山又有水,离奉天、抚顺不远又不近,咱们就在这儿落脚咋样?”杨跃乐得直蹦,拽着母亲的衣服喊:“大娘,这地方好,有那么高的山,山里边一定非常好玩,咱们就在这儿吧!”母亲心里也已经喜欢上了这地方,笑着说:“咱们家杨跃都看好了这地方一定错不了,那咱们就不走了,可就是不知道玉兰喜不喜欢哪?”玉兰仰着笑盈盈的小脸,脆生生地说:“大娘,我也喜欢,咱们就在这儿住吧。”回头又蹦跳地拉着知节的手:“哪天咱们跟我小哥上山玩去。大哥,你说山里面都有啥呀?”二叔逗她:“山上好东西可多了,就是有狼还有长虫看着,怕你不敢上去。”玉兰歪着脑袋说:“哼!我才不怕呢,我大哥能把它们打死。”母亲说:“正好天也下晌了,咱们进屯子找个人家住下,看看这地方能不能收留咱们。”

刚进村口就遇着一个领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妇女,二叔赶忙上前搭话:“这位大嫂,请问这是什么屯啊?”中年妇女说:“这屯子叫齐家沟。”看了大伙一眼,又问:“你们是逃荒过来的吧?家是哪儿的啊?”母亲接过来说:“我们是安州来的,老家那边遭了灾,到这边想寻个落脚的地方,走到这儿就这时候了。大嫂,这里有没有谁家地方宽裕的,我们一家想借住一宿。”中年妇女叹了口气:“唉!都是命苦的人呐。我们原来也不是这儿的,我们老家是德州的,前年闹水灾才跑到这儿的。这屯子有个姓齐的大户人家,一左一右这些好地都是他们家的。这家人心地可好了,租子是这附近最低的,谁家能开点荒地就归谁家,有那逃荒到这屯子的都是他们家管,这不这两个月就又住下了六七户。”正说着话,从那边走过来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问:“李嫂,跟谁说话呢?是不又是落难的人家啊?”女人一看乐了:“远山,正说着你呢,这不你就来了。”回头跟母亲说:“这就是我说的齐家的大爷,我们都管他叫远山。”接着又说:“远山,他们这一家是从安州逃荒过来的,想找个住的地方。”中年男人说:“我一看你和他们说话我就猜个差不多。你们能摸到我们这儿也是有缘,这样吧,正好我们家有地方住,你们就在我那儿先住下,要是看我们这儿还行就在这儿落脚,要是不行你们就另寻一个好地儿。”

齐远山家在屯子中间,是一个前后两进的大宅院,高高的院墙,门口有一对石狮,青色条石铺的台阶,红漆大门上横着一副匾额,上写:齐达勒将军府。一进门,迎出来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先生,看了看大伙,笑着问:“远山,这一家又是从关里逃荒来的吧?”二叔上前一步,说:“大叔,我们是从安州过来的,家里遭了灾,想在这边找个安身的地方,给你们一家添麻烦了。”齐远山笑了,跟二叔说:“杨兄弟,这是我家的账房先生关林,你叫他关先生就行。”二叔还以为是齐家老爷子,给人家安错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关先生笑着说:“你们不知道,他这人从来不许大伙叫他大爷,他说听着不舒服,没办法就得叫他大名。”齐远山说:“关先生,你去告诉厨房于嫂多下点米、加两个菜,再让侯二把后院西屋收拾收拾,让他们一家在咱们这儿住下。”母亲急忙说:“齐大哥,别麻烦厨房了,我们自己带着吃的呢,能在这儿住下我们就知足了。”齐远山笑了:“大妹子,这可不行,住在我这吃自己带的东西,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我大牙,你们就听我安排吧。”

齐家虽然是大户人家,可对待下人却是非常随和。吃饭的时候,长工、短工、下人都坐下一起吃,就像一家人似的有说有笑,也没人在意那些尊卑贵贱。齐老爷子能有六十多岁,红红的脑门,留一绺花白的胡须,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说起话来爽朗、直率,一看齐远山说话办事就像他父亲,他弟弟齐远林就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哥俩长得却很像。看着一家人吃饭、说话的举止神态,老爷子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人家,找个话头他问母亲:“静兰,看样子你们在安州也得是个大户人家吧?”母亲说:“大叔,我们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我公爹是个秀才,早年间在府里做个书办,他们哥俩经营个杂货铺,在城外还有个几十亩地。”齐远山接过来说:“哎呀!这么说你们应该有点积蓄呀?那怎么不在城里落脚,咋走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了。”一说到这,母亲的眼圈红了,眼泪止不住落下来,二叔就把前前后后这些事说了一遍,大伙忍不住地叹息,心中对他们又多了几分敬意。齐老爷子说:“你们一家真是少有的好人哪!只是可惜了老先生和杨安然,我们无缘见上一面。”接着又说:“静兰,镇远,我看你们就在这落下吧,这个屯子是我们祖上立的,周围这地一大半都是我们家的,在这屯子我说话还算管用。让远山帮你们张罗着盖个房子,种个十几亩地,虽不能大富大贵,吃的住的还不用愁。”二叔说:“我们也看这地方不错,这不就进屯子来看看。”齐远山说:“那就这么定了,明儿个我就领你们选个地方,完了咱们就开始盖房子,正好等上秋就能住进去。”瞅个空知节问老爷子:“齐爷爷,你们家应该是旗人吧?”老爷子一愣,说:“是啊。你咋知道的呢?”知节说:“我看你家大门匾额上写的‘齐达勒将军府’。这齐达勒氏应该是八旗的姓氏。”老爷子笑了:“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知道的就是多。我们祖上属八旗里的镶白旗,早年随太祖爷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做了佐领,朝廷就把这附近的地封给了先祖。”知节说:“八旗没进关的时候设300人一个牛录,5个牛录是一甲喇,5个甲喇是一固山,首领叫固山额真,后来又叫佐领,都是八旗里的封疆大吏。”老爷子更加肃然起敬:“真是好学问、好记性,这些事老辈子都跟我们说过,我也就听了个一知半解。”回头跟母亲说:“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大才,可不能误了他前程。他原来在哪儿读书啊?”母亲说:“从小就是他爷爷教他,后来又送到朱先生的学堂读了几年。”关先生问知节:“孩子,你们学堂都教些啥呀?”知节说:“先生教我们国文、修身、读经还有算术。”关先生又问:“那你们算术学到哪儿了?”知节说:“我们高班的学到正负数和算术法应用题。”关先生问:“先生讲课你们能不能听懂啊?”杨跃抢着说:“朱先生每次讲课都得先问我哥,完了才给他们讲。”齐远山说:“咱们关先生不光是账房先生,还是我们家学堂的先生,这几个孩子要是想读书,就送到我们这儿吧。”母亲说:“这可是求之不得,我还真怕到了乡下没有学堂呢。”关先生急的直摆手:“不成,不成。你们不知道,我这也是拿鸭子上架没办法的事,这小地方也没人识几个字,老爷子就非让我教这帮孩子。说实话,糊弄糊弄小孩还行,再多了我可就没招了,就那分数、小数还有应用题我都没敢给他们讲。不怕你们笑话,那些东西我是越看越糊涂。”

第二天,齐远山领着二叔选了块地方,就在屯子的东南角。齐老爷子问二叔想盖个啥样的房子,二叔看了别人家的房子,有砖房也有草房,回来跟母亲和二婶商量。要是建砖房就得买砖、买瓦,还要请工匠,需要很多钱;要是盖个草房,很多材料能就地解决,建的时候都是邻里帮忙,用不了太多钱。最后决定还是盖个草房。实际上,除了齐家那气派的砖瓦大院,别人家基本上都是泥草房。

有人说了,盖个泥草房跟盖个砖瓦房比能差多少啊。没在屯子住过、没在那个年月过来的人,绝对无法理解这里面真正的差距,在那些灰暗的岁月,对很多农人来说,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泥草房该是多么的奢侈,而就因为如此他们就不属于无产阶级,也因此无法享用革命的胜利果实。实际上,吃亏的不光是农民,就连地主也跟着受了不公,我记得马克思的《资本论》把剩余价值分析的那叫一个透,把资本家批的那叫一个臭,让人感觉把资本家拉出来枪毙四十八次都不解恨。到了中国这儿却把他们分成了民族资本家和官僚资本家,而民族资本家还成了团结的对象,既然成了朋友那就应该算自己人了,这么一算账,整个中国也他妈也没剩下几个资本家。地主阶级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土改改得他们哭天喊地,四清清得他们一无所有,特殊时期斗得他们欲哭无泪。对资本家的资产实行的是和平赎买,对地主的土地实行的是强制剥夺,同样是剥削阶级,这里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听老人讲,满洲国的时候,我们屯子有这么一家,全家十几口壮劳力,先是租了别人的几十亩地,一家老小省吃俭用、没日没夜地苦干,挣来钱就买地,然后又是辛辛苦苦地干,眼看着解放了,竟然置了二三百亩地,你说他们家招谁了还是惹谁了。马克思的确是伟大,他能把人类分成那么多的阶层,又把社会的发展归结为那么多的阶段,他的理论让多少人感到眼前一片光明,又有多少人为此趋之若鹜、舍死忘生,就为了世界上那三分之二的人类还没有解放(后来好像那三分之一里又有很多自愿投入了水深火热)。只是似乎在各阶段排序方面有待商榷,好像有点糊涂。唉!不想也罢,不说也罢,不知道也罢。

还是说盖房子吧。老百姓盖房子就是用来住的,这就叫民居。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资料,中国的传统民居有北京的四合院、江南的天井院、云桂的竹楼木楼还有黄土高原的窑洞。实际上,那砖瓦结构的四合院、带有天井的砖石大院,那都不是草民住得起的,所以只可以称得起‘传统’,民不敢居。我清楚地记得我那距离哈尔滨一百多公里的家乡在公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整个屯子百分之九十都是土房(这句话要是断开就显不出激动,不妨再试着读一次),这些土房里还有百分之九十都应该算危房(这句原打算也连着下来的,后来想算了、罢了)。

民居有浓郁的地域特点,同时也反映了古代人类的聪明才智。不同地域有不同的物产,劳动人民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资源,就地取材、因地制宜、物尽其用,这才有了各式各样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传统民居。江南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建筑多是青砖、白墙、青瓦,院子、巷子铺以条石、卵石,由于气候湿热,都留有防晒通风的天井;北京是历朝的古都,达官贵人居多,由于对紫禁之城和王侯府第的崇拜、仿效,所以就有了那古朴、气派的四合院;云桂之地湿热多虫,而当地多山、多林、多竹木,因之而来的就是独具特色的竹楼、木楼;西北地区黄土层较厚,而且土质疏松、直立性强还不易渗水,人们因地制宜开挖而成窑洞,既节省了建筑材料又冬暖夏凉。

齐远山找了些乡邻,帮他们先盖了个简单的小房,暂时住着,等大房子盖好了小房还能作仓房。选好了地址就开始备料,建房前先要准备好木料、石头、谷草、苫房草。在东北盖房子用的木料,最好的要数红松,其次是樟松和柞木,再次是榆木和桦木,实在不行就得用杨木和椴木。屯子东面的山是齐家的,谁家要用木材都得跟齐家打招呼,用得太多还得花钱买。还没等二叔去问,齐远山就告诉二叔,山上的木头随便挑,想用多少用多少,他们家有三挂胶皮轱辘的大马车、两挂二马车还有三个木头轱辘的牛车,用车就吱声。二叔跟母亲商量,山上的红松少,又金贵,就不用红松了,选点柞木和桦木,椽子就用杨木。

上山那天,借了齐家的两挂马车,齐远山张罗着找人帮忙,他自己也亲自跟着去。知节长这么大第一次上山,那些树木有的高大挺拔,有的浓密婆娑,林间的鸟雀窜上跳下、唧唧喳喳,还有那些叫不上名的野花野草,直看得他眼睛都不够用了,林子里、山脚下不时的蹿出几只野兔、松鼠,野猪领着成群的猪崽儿专拣山沟子钻,狼总爱爬上山腰的小崖,竖着耳朵四下搜寻它们的猎物。齐远山知道爷俩没上过山,边走边给他们讲山里的这个规矩那个说道:遇着啥动物你都不能跑,谁也跑不过动物,你得知道这些东西怕啥。见着狼先爬树,它上不去,狼还怕火,只要见着火它们就不敢往前来;蛇最怕打它的七寸,只要拿个树条子打着它七寸,那蛇当时就软了;见着黑瞎子不能跑也不能打,你就得趴地下一动不动,这东西对死物没兴趣。

翻过几道山梁,就到了他们要伐树的地方——狍子沟。先把马车卸了,把老实点的马撒开让它们自己吃草,烈性点的马溜一根长绳拴到树根上。二叔拿出香烛、供品,找一块平整的石头铺上红布,把供品一样一样摆上,锯把头过来,神情严肃地烧香、点酒、磕头,然后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虔诚地大声祷告:“山神老爷,土地公公,山是你的山,树是你的树,今有齐家沟杨氏镇远,借您老人家树木几根,特奉上香烛酒肉,求山神土地大发慈悲,保佑我们这拨人马顺山走了……”大伙都跟着磕头、跟着喊:顺山走了……顺山走了……

拜完了山神土地,留下一个人看车、放马,其余人牵了两匹高头大马,带上斧子、锯、绳子往山顶上进发。一边走锯把头一边给大伙说放山的规矩:在山上不能随便说完了、倒了、死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能坐到树根子上,那是山神爷的脑门,当然了,更不能往树根子上撒尿。先选好了几棵树,锯把头前后看了看地势,拿斧子在每棵树上砍一个印,砍完了喊一声:上绳子!开砟!几个年轻人爬到树上拴好绳子,啥叫开砟?就是用斧子在树的一面砍个三角形的槽,再从另一面开锯,拴好的绳子就往这个方向溜,放完的树也就往这个方向倒。

锯木头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特别是二人抬那种锯,你看人家一推一拉好像不费劲儿,要是找不着窍门还真干不了。二叔看老谷头年纪大,就过去要替他锯一会儿,老谷头笑着问他:“镇远,以前没拉过锯吧?”二叔说:“没拉过。”老谷头笑着说:“那你就试试。”一会儿的功夫,二叔汗就下来了,对面的张四停住锯,笑着问二叔:“咋样?顶不住吧。”二叔喘着粗气:“真邪了门了!你们拉也没看出累来呀。”老谷头过来,笑着说:“镇远,干这活不能使蛮力,得使巧劲、悠着来。”到跟前指着锯口让二叔看:“镇远,你看看这儿,锯口走偏了,这就是你的劲儿没使匀,再拉一会儿就得夹锯。”张四也说:“镇远,两个人拉锯得轻推重拽,俩人还得对上点,这样又省劲锯又能走正线。”看二叔气儿喘匀了,老谷头说:“这回你再试试。”又锯了一会儿,二叔乐了:“还真是的,这么拉就不像先前那么累。”

锯口和开的砟要接上还没等接上就得停锯,这时候把锯抽出来,在锯口这边夹一个木头片,锯把头喊一声:顺山倒了……大伙都跟着喊:顺山倒了……用绳子一溜,大树轰的一声倒下去。听锯把头说有那邪性的树,不往开砟这边倒,要是换个方向溜还不倒,那就是山神爷附体了,这时候谁都不能乱跑,人往那边跑树就往那边追,咋办呢?拿件衣服呼地一扔,那树跟着就倒过去。

把树放倒就开始褪树杈子,大点的树杈子用锯拉,小点的就用斧子砍。把褪好杈子的木头的两头都拴上钢丝绳,然后给马拴上长套,拉着木头粗的一头,后边那根钢丝绳拴了一根一人来长的杠子。你可别小看这根不起眼的杠子,它是整个这套系统的刹车,一旦前边的马惊了或是站不住脚,这根杠子就往土里或者石头缝里一插,说实话,那就顶千斤之力,要是没这个刹车,那么粗的大木头要是跑起排来,要多危险有多危险,不是伤了马就得伤了人。

拉回来的木头还得再分类,谁做柱脚、谁做檩子、谁做大柁、谁做门窗都得一样一样挑出来,这样做啥那样做啥不能浪费材料,这事就得木匠说了算。屯子里的木匠叫丛海,带个徒弟也就是他儿子如刚。木匠在屯子里那是手艺人,平日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得把人家请到头里。丛海是个四十多岁的山东人,大个、大眼睛、方脸,也是前几年逃荒过来的,跟多数手艺人一样有点特脾气,但是有一点,他要是跟谁对劲儿,你要命他都舍得给你。

丛海先指挥着大伙把木头挑出来,檩子和大柁好说,该多长截好了就用锛子简单地把几个面砍平了就行,做门窗的木头还得破成板才能用。破板那就得请大锯匠,先用海碗粗细的木头绑两个一人多高的架子,把大木头的两头搭到架子上,想把木头破成多厚的板,先用墨斗在木头表面绷上线,两个锯匠上面一个下面一个,上面的叫上锯下面的叫下锯,干这活可不比在山上放木头,两米多长一尺多宽的大锯累不累人都是小事,你得把人家那木头齐刷刷地破成板,要是弄得里出外进、七扭八歪,丢了手艺不说,以后谁还敢请你。

母亲和二叔谁也没忘记爷爷留下的话,虽然流落到他乡,虽然没有房子、没有地、也没什么进项,这些他们都不担心,最要紧的是几个孩子要有学上。齐家沟的学堂其实算不上学堂,实际上就是齐家的私塾,这里离县城远,附近的屯子也没有像样的学堂,远山的儿子齐焕和他侄儿齐海都还小,舍不得送到八九十里地的抚顺县城,这么就在自己家办了个学堂,关先生也算是半个秀才,正好就让他教这帮孩子,屯子里有几家也借光把孩子送过来,本来那几家也想出点费用,齐老爷子说啥也不让,还告诉大伙谁家孩子想念书就送来,谁也不用出钱,赶上个大事小情把关先生请到场就行。远山的闺女红月刚十四岁,也跟着在学堂里上学。他们家祖上是旗人,从老爷子到远山他们哥俩都那么浓眉毛、大眼睛、满脸浓密的胡须,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一走路震得地都直颤。这红月却没继承老辈子的血统,长着白白嫩嫩的瓜子脸,柳叶弯眉衬着一对含羞的凤眼,娇俏的鼻子下一张抿着的小嘴,走路、说话柔和而又妩媚,活脱脱一个标准的江南美女。

二叔把杨跃和玉兰送去了齐家的学堂,杨跃回来说,学堂开的课都是他们学过的,就这些关先生还得挑着讲,先生不会的就不学了。二叔心里明镜儿似的,屯子里的学堂已经不适合知节了,他想把侄子送到大点的地方,找个更好的学堂,他要让侄子学出个名堂,他要让侄子出人头地。老父亲和大哥先后离他们而去,全家的重担落到他一个人肩上,他深知责任之重大。趁着有空,二叔跟母亲商量:“嫂子,正好这几天没什么活儿,我想领知节去趟县城,给他寻个像样点的学堂。”母亲说:“镇远,不忙在这几天,咱们家房子还没盖起来,让知节在家帮着你忙活一阵子,等房子盖起来再去吧。”二叔说:“没事,我自己忙得过来,盖房子有大伙帮着呢。从春天到现在知节都好几个月没上学了,爹以前常说学问这东西忘了容易学会了难,隔的时间长了怕是生疏了,可不能再耽搁了。”二婶也说:“知节这孩子天生的聪明,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在家待久了怕是荒废了学业,家里这些活有咱们就够了。”母亲说:“那就把杨跃一块领着吧,他们小哥俩在一起还有个伴。”二叔说:“杨跃还小,还是先让他在屯子里念,等过个一两年再说吧。”其实二叔心里有数,锦州那三位恩人给的三十个大洋,盖房子还不得用去十来个,开春还想租点地种,要买种子、农具,最好是能买上一头牛,他现在是一家的主心骨,这些事他都得算计。

齐远山每天都过来看看,有什么大事小情都跑前跑后地帮着张罗,听二叔说要去县城给知节找个学堂读书,心里是一万个佩服,从开始他就看出来,知节不是个一般的孩子,杨家也不是个一般的人家,能为孩子的学业费这么大心思,绝不是寻常百姓能有的远见。远山跟二叔说:“镇远,我明天想进城办点货回来,正好你们爷俩跟我一块去。”二叔真是喜出望外:“哎呀!那可太好了,省得我们爷俩挨累了,再说这趟道我还没走过呢。”远山也乐了:“正好,明儿个咱们早点走,我领你们爷俩好好溜达溜达。”其实哪有那么巧的事,远山是怕二叔不好意思张口,八九十里的路,靠两条腿走个来回,累不累小事,那得起个大早还得贪个大黑。

齐家在抚顺城里有几处买卖,远山先领他们到东牌楼底下的一个粮行,掌柜的钱先生也是个半拉秀才,平日就喜欢写个诗填个词,最爱结交那些舞文弄墨的读书人。钱先生看东家来了,吩咐伙计照看着柜上,高兴地把大伙让到后屋,笑着问远山:“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家那边忙啥事呢?”远山说:“也没啥大事,就是嫌这道太远,走一趟就得一整天。”钱先生又问:“老爷子、老太太这阵子还好吧?这俩人也好长时间没进城来了”远山说:“都硬实着呢,年岁大了也不愿意出远门。”听远山说了来意,钱先生眉飞色舞:“远山,这事问我你就算问对了,咱们这县城里有几家学堂,都是哪个先生开的,谁教得好谁教的不好,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远山问他:“钱先生,咱们这城里总共有几家学堂?”钱先生伸出手边算计边说:“咱们东边这儿一家……南门里两家……西牌楼那儿两个,有一个是衙门办的学校……北门里一个,嗯,这大大小小总共有六家。”远山问他:“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学堂哪家最好?”钱先生乐了:“这事谁也没有我知道,这几家学堂的先生跟我都熟。要说最好的,那就得数北门里金云江先生办的三全学堂。这金先生是早年间的秀才,那学问是咱们这县里数一数二的,教的又好、待人又和气。”远山说:“我好像知道,是不是进了北门往东一拐,门口有两棵大榆树?”钱先生说:“对对对!就是那儿。”接着又问:“用不用我带你们过去?”远山说:“你忙着吧,我领他们过去就行。”钱先生说:“金先生常和我到一块写个诗对个词,我们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到那儿你一提我金先生就知道。”

金先生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他不像别的学究那么老态文弱,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稍稍发黑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眼睛不大却显得精神十足。听说是齐家沟来的,金先生上下打量了远山一阵,笑着问:“你应该就是齐家的大少爷齐远山吧?”远山也笑了:“莫非先生在哪儿见过我?”金先生说:“我一看就猜个八九不离十,钱先生我们经常在一起,他跟我们提起过你。”回头看了看知节,问:“要上学的就是这个孩子吧?”二叔赶忙说:“是,这是我侄子。”金先生又问:“叫什么名啊?”知节说:“我叫杨诚、杨知节。”金先生说:“看样子这孩子是读过书的,在哪家学堂上的学呀?”二叔说:“我们家原来是安州的,这孩子在我们那儿朱先生学堂里读了几年书。”金先生问知节:“你们学堂都学哪些呀课?”知节说:“我们学堂学的读经、国文、修身还有算术。”金先生问:“你们读经课都学了哪些了?”知节说:“有诗经、书经、左传和周礼。”金先生眼睛看着知节,问他:“左传里的展喜犒齐师能不能背下来?”知节往前站了站,大声地背起来:“夏,齐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师,使受命于展禽。齐侯未入竟,展喜从之……”知节一口气背下来,其声如纷纷珠玉悦人耳目,金先生不住的点头:“不错!一个字都不错,轻重缓急把握的也好。你能不能说说,齐国进攻鲁国,他们反过来还要犒劳齐军,从这件事是不是看出鲁国在军事和外交上已经十分不堪了。”知节说:“先生,可以这么看,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地,从开始就以礼教立国,所以鲁国在军事上比较落后。然而在外交方面,鲁国却从不失气节,从这件事来看,表面上鲁国似乎已经卑躬屈膝,实际上这反映了他们的自信和智慧,大兵压境能不惊不恐,就是他们自信道义在自己的一边,面对强敌不与之较一时之长短,能拿出让对手无言以对之理、之据,这就是鲁人的大智慧。”金先生面露喜色,又接着问:“算术都学了那些?”知节说:“算术学到正负数和算术法应用题。”金先生眨了眨眼睛,说:“我这有一个题,你来给我算算。笼子里有兔子又有鸡,数一数脑袋总共有36个,数一数脚总共是100个,这笼子里到底有多少只兔子?”知节稍加思索:“笼子里的兔子是14只。”金先生非常吃惊:“你确定是14只?用不用拿纸和笔算一算?”知节面带微笑:“用不着纸笔,先生你看,先把这36只都看成是鸡,每只鸡两条腿,应该有72条腿,现在实际上有100条腿,用100减去72得到28,那就要多出28条腿,每只兔子比每只鸡多两条腿,这样就知道笼子里应该有14只兔子。”金先生更加惊讶,站起身跟齐远山和二叔说:“远山,实不相瞒,别说咱们抚顺的学堂,就是别处的学堂这孩子都不用读了,说句实话,这孩子的学问都不在我之下,按照他们公家学校的说法应该算中学毕业了。”二叔问金先生:“那要是再想念书得上哪去呀?”金先生说:“这孩子真是个难得的苗子,我看要想再念书就得送到奉天,少帅张学良在奉天办了个东北大学,听说是跟外国人学的,开了什么物理、化学、医学这些个新东西,咱们城里刘举人家的少爷就在那儿读医学。”二叔感慨:“我父亲在时,就打算将来把他送到天津读大学,只可惜这一场灾荒闹得我们差不多家破人亡。”齐远山接过来说:“镇远,这事你不用犯愁,孩子的前程是大事,我在奉天有亲戚,让他给打听打听,上学的费用就包在我身上。”二叔说:“我们一家的事大哥没少费心,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这事等回去跟我嫂子商量商量再说。”

听二叔说完整个过程,母亲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孩子的书没白念,忧虑的是眼下家里没那么多钱,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却无能为力。二叔说:“嫂子,你看咱们这么办行不行,知节这个学还得上,远山大哥出钱咱们就算借他的,转过年我回趟老家,把房子、地变卖了再还大哥。”母亲说:“镇远,咱们家的祖业可不能说卖就卖了,再说,这灾荒要是不过去咱们老家怕是没人敢回去。知节年纪还小,眼下盖房子正缺人手,就先让他在家帮你吧。”二婶接过来说:“那可不行,嫂子,就算不卖家里的祖业,咱们来年多种点地,说啥也得让知节念书。”知节说:“二叔、二婶,念书的事先不忙,咱们先把房子盖起来,等家里都稳定了再说也不晚。”母亲也说:“那咱们就先张罗着盖房子,等明年春天再说。”

盖房子的材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立房架子得选个良辰吉日,是关先生看着黄历帮着选的。这天天气晴朗,屯子里来了好多人帮忙。起大早二婶领着知节到二十多里的兴旺集买鱼和肉,东邻西舍好几家都给送来黄瓜、茄子、豆角、土豆,从他们到了这屯子,家家户户就没少照顾他们。走的时候母亲嘱咐她们娘俩千万别买的少了,那么多街坊邻居来了要是不够吃让人笑话。在老家的时候没经历过这种事,母亲特地跟齐远山打听了,远山说是帮忙的人差不多得有个五六桌。

最先竖起来的是房子的柱脚,每个柱脚底下都得铺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叫做柱脚石,按照当地的风俗,正面中间这块柱脚石底下得压一个红布包着的铜钱。每根柱脚都用几根木头打斜儿固定住,然后开始安檩子、柁,柱脚和檩子、柁之间都有铆互相咬合,另外又用扒锔子进行加固,然后再竖起大杈和立人,最后在房脊上安梁。在房梁的中间贴一张用红纸画的八卦,两边是一副对联‘坤正奠定兴家业,基实撑起继世梁。’旁边挂一块红布,红布的下面拴一串铜钱,吉时一到就开始放鞭炮,意思是驱除邪祟,保佑一家平平安安。听起来好像这是一种没有根基的结构,但是等把它们横的竖的铆合、加固之后,竟然十分的牢固,这看似简单的建筑方式,就是东北农村沿袭了几百上千年的建筑方式。就是这样的泥草房,它给东北人遮风挡雨,它给东北人温暖和安全,它和这片肥沃的黑土一起养育着粗犷、豪放的东北人。

下午开始码石头底子,土房没有太多承重,但也不能把四面墙就建在平地上,这一圈石头其实就是房子的底梁。这些石头不用码的太齐,也不用码的太平,但是从山上采下来的石头有大块也有小块,有的比较方正,多数形状都不规则,要想把这些石头都充分地利用,还得码的尽量齐整,干这活不但眼睛得好使,心里也得有数,大的、小的、尖的、扁的各式各样的石头,谁在里边、谁在外边、哪块放上边、哪块放下边,不但要安排的合理、看着顺序,而且互相之间要咬合的尽量牢固,每个屯子里都有这样的巧匠,不管是谁家有事,他们都会自觉地到场,主动地把自己会的活干好。就是这种无私的互相帮助,让人们更加了解、更加信任,再加上东北人天生的大大咧咧,所以直到现在屯子里也都夜不闭户,每天吃完晚饭都有很多闲人聚到大门口、树根下,家长里短地扯到半夜。跟关里比起来,东北的屯子几乎没有一家把院墙修的又高又严实,各家各户都是那种低矮、通透的院落,从大门外直接可以看见屋子里的一切。关里的院墙修的比房子还高,坐在火车上远看那些村庄,家家户户就像一个个炮楼。

屯子人干活实在,没人偷奸耍滑,看见哪儿有活都不看热闹。日头离西山还有一竿子高,这些活就干得差不多了,齐远山嚷嚷着张罗:“年轻的都四处看看,还哪儿有活没利索赶紧伸手干完,岁数大的洗洗手、洗把脸,歇一会儿咱们就开饭,晚上菜硬,会喝的好好喝两口。”屯子里帮工有不成文的规矩,要是一天的活,中午饭吃饱就得,还不能喝酒,谁都知道喝酒会耽误干活,到晚上这顿就得大鱼大肉,当然了,二锅头烧酒那是敞开了喝。东北人喝酒热闹,越是人多越是喝得起潮,喝到兴奋处扯开嗓子、光着膀子,谁不往下喝简直都不够意思,为争论谁多喝了一口谁少喝了一口常常面红耳赤。屋子里地方实在太小,把桌子都摆在院子里,每次大伙帮工都说母亲和二婶菜做的好吃,每次大伙都喝得兴高采烈,在老家的时候二叔不怎么喝酒,每次家里来客人就陪着喝那么一小盅,自从到了齐家沟,开始还是齐远山陪着大伙喝,后来这些人都熟悉了,就非让二叔陪着喝,一来二去酒量也跟着上来了。

帮忙的妇女里里外外地忙着给大伙盛饭添菜,齐红月跟玉兰也帮着大人们忙活,红月每天都来找玉兰玩,她俩差着五六岁,按理说不是一个段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可红月谁也不找偏偏找玉兰玩,俩孩子还玩的有滋有味,其实大人们看得出来,红月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呢。就在他们初来乍到的那天,红月第一眼看见知节,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齐远山今天喝得高兴,话匣子打开了跟大伙唠的开心,红月过来给他们这桌添菜,丛海跟远山说:“红月这孩子越长越水灵了,还越来越懂事。”关先生逗她:“我们红月在家可没干过活,今天这么能干是不是要给你杨婶当儿媳妇啊。”红月的小脸通红,偷着看了知节一眼,小声地辩解:“人家才不是呢。”一桌人哈哈大笑,笑的红月小脸更红了。知节也有点脸热热的,红月又偷偷地看他一眼,看得他心里嗵嗵直跳。从第一次看见红月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她那毛茸茸的眼睛,粉嫩的脸蛋,还有那娇俏的鼻子、小嘴,她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灵动的美。可是知节生性的腼腆,每次看见红月他只是偷偷地看,偶尔和红月正面相对,他就会脸红心跳。关先生说:“知节这孩子将来错不了,长大了肯定有出息。”远山就把那天进城的事跟大伙说了一遍,人人露出羡慕之色。远山跟二叔说:“镇远,哪天跟你嫂子核计核计,还是得把知节送去奉天上学,还是那句话,上学的钱我出。”丛海说:“我看知节这孩子肯定有出息,要不然远山你就收他做个姑爷,这么地供他上学也说得出。”远山笑着说:“我倒是愿意认这个姑爷,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二叔说:“我和嫂子商量过了,眼下盖房子要紧,知节年纪还小,想等到明年看看再说。”

大伙正喝到高兴处,大门外进来一个人,看样子好像也喝了不少酒,从外面一进来就东一脚西一脚,嘴里还不停地骂:“**的二老娘们,你给我滚出来,你妈了逼的,你把桌子给我拿回去……”大伙一看,原来是屯子里第一大无赖陈二虎。这陈二虎哥们四个,他爹人送外号陈老虎,年轻时候净干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事,人这东西你得相信遗传,老百姓有句话叫随根儿,他这四个儿子一个赛一个那么坏,还都沾点虎气,大伙就从他爹那儿排下来管他们叫大虎、二虎、三虎、四虎,这爷几个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喝酒就是耍钱,喝点小酒看谁都不顺眼,动不动跟这个打跟那个杀的,村里人见他们都躲远远的。说实话这样人哪屯子都有,整天吹五作六,哪儿人多往哪去,净说些王八犊子的话,动不动就要打要杀,其实真动起手来还他妈真是个熊包,可是,你说正经过日子的人谁犯得上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越这样这种人越认为大伙都怕他,他反倒越晒脸。地球上有些国家就像这种人,家里面房子不像房子,院子不像院子,要米没米、要钱没钱,不去想怎么把日子过好,今天指着东家:**的,你敢跟我干吗?明天指着西家:**的,我弄死你。世界发展到现在,这种不民主或者假民主的独裁政权还能继续存在,完全是由世界的多样性决定的,如果都变成了真正的民主国家,真是让人感觉太单调了,那谁受得了啊,还是这样好,这多热闹。其实你们不知道,独裁政权还真有其他政权所不具备的巨大优势,第一,能保证全国上下只有一个声音。第二,能保证所有的事情只有一个人说了算。第三,能保证每次的民主都能按某些人的意愿顺利进行。第N,……不是我在这胡说,这种优势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其巨大的潜力还有待挖掘,说不定哪一天,人家突然实现了共产主义,剩下那些国家就是傻眼,有些连一天社会主义还没过呢,你说让人着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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