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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粉红记忆(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地里的玉米、高粱、谷子、糜子、稻子,园子里的萝卜、白菜、茄子、豆角、倭瓜、角瓜、土豆、胡萝卜、苹果、李子、海棠、山西红,山上的蘑菇、松子、核桃、葡萄、橡子、梨,一样一样说都说不完。人们忙碌着、喜悦着,就连鸡鸭猪这些禽畜都忙着大吃大嚼,聪明的人们没有被眼前的喜悦冲昏头脑,在忙碌着收获的时候,也在为漫长的冬天还有来年的春天做着准备。他们要做三件事,晾干菜、储青菜、腌菜。晾干菜从立秋以后就开始了,豆角可以切成丝还可以削成片,老一点的就直接串成串;茄子可以削成色子块或者掰成条,还可以烀熟了做成茄皮子或者做成蒜茄子;倭瓜、角瓜削成长条,晾出的倭瓜干、角瓜干口感比新鲜的还好;还有干白菜、芥菜缨、土豆干、萝卜条、果干……需要储存过冬的青菜主要有萝卜、白菜、胡萝卜,最好是挖一个大窖,把这些青菜一层一层摆进去,保鲜的效果非常好,一直能保存到第二年春天,没有窖的人家就挖一个大坑,把萝卜、胡萝卜埋进去,等到刚一封冻,再把它们挖出来放进屋里。腌咸菜、腌酸菜是每家都必须做的,最好吃的咸菜是酱缸咸菜,选最嫩的黄瓜在太阳下晾一晾,等它晒得有一点蔫儿就直接放到酱缸里,要是有烀好的瘦肉腌进去做成咸肉,那味道更是让人垂涎,其余的咸菜都是用盐水或者酱油腌制,有萝卜、胡萝卜、芥菜、芹菜、黄瓜、人头疙瘩各式各样,可以单独腌还可以混着腌;腌酸菜最好的是用过的缸,老话说‘新缸没有旧缸腌菜香’,把白菜在开水里烫一下,捞出来放凉水里过一过,等水分控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往缸里摆,摆一层就得进去踩,要踩得越实越好,过两天往缸里添水,用不上一个月,满满的一缸白菜就变成了酸菜。

进入冬天,大雪覆盖了山川、河流、大地,一切耕种活动都停止,东北人开始猫冬,从阳历的十一月中旬一直到转过年的四月,冬天寒冷而又漫长,人们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凑上四五个人看几把小牌儿,嘴里嗑着瓜子,火盆里埋着土豆,忽然火盆里冒出一股热气儿,那就是哪个土豆熟了,拿出来扒了皮趁热一吃,任何的厨师用任何的烹饪方法也做不出那样的美味。

看牌是东北人的一大喜好,直到现在还有巨大的市场,特别在乡下,只不过已经改革了打法,不再是四个人打牌,而是六七个人打,抓牌也不再是十六张,而是一个人十张,还要揭两个混子,谁要是手里有两三个混子,用不了一会儿就和,这种看牌法和的快,赢得也多。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娱乐的场所和设施,串门子唠嗑、看个小牌儿那就是他们的乐趣。齐远山愿意看牌,每天吃完饭就得邀上几个找地方玩,有些人家喜欢热闹,看牌的、唠嗑的就天天往那儿凑,有的人家就不愿意招这些个闲人,除了抽烟就是吐痰,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远山好几次招呼二叔跟他溜达,二叔不会看牌,跟着去也就是看热闹,要不就是跟大伙唠嗑。

这天齐远山跟几个人坐在刘四狗家炕里看牌,二叔跟几个人坐炕沿那唠嗑。看了能有一个时辰功夫,陈二虎进来了,看那样好像没少喝酒,脚底下没根,浑身的酒气,进屋就骂骂咧咧地:“**的,四狗,**下来,我看一会儿。”刘四狗吭吭哧哧地说:“二哥,你喝多了,今儿个就别玩了。”陈二虎瞪着眼睛骂他:“**的,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得了你妈了逼的。”说着话,脱了鞋就往炕上上,张四坐在炕梢,看陈二虎上来有点不愿意跟他玩,就那么拿眼睛看他,手里拿着牌也不洗,说句实在话,全屯子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刘四狗明知道这事,说:“二哥,你下去吧,我们没剩几把牌了。”陈二虎不依:“**的,就他妈一把我也得看。”张四还是不洗牌,看看齐远山,又看看于大米,意思是让俩人说话,这俩人也不好意思说,陈二虎都上炕坐那了,一看张四拿着牌不动弹,就有点不高兴,嘴里不干不净地:“操他妈的,咋的,输了不给你钱哪?搁那他妈了逼的拿把。”张四心里有气,还不愿意搭理他,也没吱声,齐远山打圆场说:“二虎,别玩了,我们都看了一下午了。”听这话,张四就把牌撂下了,说:“不玩了,得回家吃饭了。”说着话,就往地下下。要不说不要脸的人看不出个远近高低,陈二虎就有点给脸不要,反倒急了,破口大骂:“张老四,我**!我他妈抱你们家孩子下枯井了。”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就算再好的涵养也得带点脾气不是,陈二虎好几次找茬张四都没理他,今天张四有点火了,站在地下回骂:“我**!陈二虎,我他妈操你妹子!”陈二虎见天骂人,没让别人骂过几回,让张四这么一骂,火气上撞,噌一下就从炕上窜下来,奔着张四就去了。大伙赶紧拉着,没让俩人打一块去,俩人都蹦高高往上上,嘴里骂的越来越磕碜,陈二虎跑到外屋抄起一把菜刀,呼地一下冲进来,大伙吓得谁也不敢上前,这小子心狠手辣,没人拉着张四肯定要吃亏。二叔拦腰把陈二虎抱住,齐远山上来把菜刀抢下来,大伙推推搡搡把张四推出去。陈二虎回头就骂二叔:“杨镇远,我**!你拉我干你妈逼。”二叔被他一骂,也有点火了:“咋地二虎,我拉着你还出错了,打出人命就好了?我看你有点不知道好歹。”陈二虎抄起一条板凳,大伙又赶紧拉着,齐远山这回有点急了,冲着陈二虎:“咋地二虎,还他妈没完了是不是?”陈二虎没理辩三分:“他妈杨镇远拉偏架。”好几个人推着二叔,告诉二叔赶紧回家,这样人不招搭理。

关外的冬天就是冷,除了大棉袄二棉裤,男人出门都是脚穿靰鞡鞋头戴狗皮帽子,不用多大会儿,眼毛、胡子、帽耳子上都是霜,人说话、喘气都会呵出一股一股的白雾,看得清清楚楚。关里人传说,东北人在外边撒尿都得带个棍子,没等尿完就冻成个冰柱,得拿棍子敲,到这才知道,冷是真冷,但还不至于用棍子。在这银白覆盖的世界,东北人自有他们的乐趣,有人一下子就会想到打爬犁、抽冰尜,错了,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最热闹的要数撵野鸡、撵兔子,野鸡虽然隶属鸟类,可它的飞行本领差的太远,每次起飞也就扑腾个二三百米,还一次不如一次,远远地只要发现野鸡,大伙马上分路包抄,一边追还一边吓唬着喊,人和狗就在后面撵,这野鸡飞了几翅子就没劲了,最后一头扎到雪里,就是老百姓说的‘顾头不顾腚’。撵兔子就没这么容易,首先得找着兔子脚印,兔子这东西专门走老路,它从哪儿出去还得从哪儿回来,顺着脚印一会儿就能找着它,然后还是人领着狗都散开,边撵边吓唬,把它往没有脚印的地方赶,找不着脚印兔子就发懵,东一头西一头乱扎,等它跑的一点劲都没了就蹲那一动不动了。还有那喜欢养鸟的,天天拎着笼子滚苏雀,苏雀大小和麻雀一样,颜色也差不多,就是脑门上有一绺红,叫起来嘀嘀嘀、嘟嘟嘟,声音连贯而又清脆。滚苏雀的笼子是用高粱最末梢的那节秫秸做的骨架,用削好的竹篾做的窗,里面有好几个格,有食槽还有水槽。要想招来它的同类,就得有叫得最欢的油子,笼子的最上端有两个翻板,旁边系着苏雀最爱吃的谷穗,油子嘀嘟一叫,意思是‘快来、快来,看我这有吃有喝多自在。’招来一大帮同伴,看见吃的那还客气啥呀,飞下来直奔美味,两脚刚一着地,顺着翻板就掉下来了。

进了腊月家家开始包豆包、打年糕,母亲和二婶从来没做过,看见别人家忙忙乎乎淘米、烀豆馅也张罗着让二叔买点黏米,齐远山过来告诉母亲,不用忙着淘米,再说你们关里人也不会弄,他们家多淘了不少,给逃荒来的这几家都带出来了。

这天,齐远山和丛海兴冲冲来找二叔,远山进门就喊:“镇远,今儿个跟我上山,咱们打狍子去。”狍子学名叫矮鹿,山里头一帮一帮的,有时候还到屯子跟前晃悠,但是这东西跑的特别快,眨眼工夫就没影儿。后院老孟头会下狍子套,这一冬天已经套住三四只了,还送过来两回烀好的狍子肉,肉丝有点粗,但是吃起来味道特别香。齐远山牵了两条狗,身上背了杆猎枪,门外还拴一挂马爬犁,看这样不是下套是要围猎。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赶大车的侯二。二叔正在劈木头,一看乐了:“大哥,丛海,你们先进屋暖和暖和,等我穿好了咱们就走。”远山看知节也在家,就问:“知节,今天不上课?”知节说:“这两天放假了,不上课。”齐远山说:“那就跟我们一块去吧。”知节看了看母亲,齐远山说:“没事,我年年上山,咱们就打狍子,见着野猪黑瞎子离它们远点。”母亲说:“那就跟你大爷他们去吧。”说着话,母亲进屋找出一双新棉鞋,递给知节:“这双暖和,把脚上那双换下来。”知节一看,是一双厚底的大棉鞋。知节好奇:“妈,啥时候做的?”母亲笑了:“我哪会做,是你大娘给你做的,没舍得拿出来。”

到了冬天,爬犁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冬天雪大,还飘得路上一道子一道子地,什么车都不容易走,就是爬犁畅通无阻。到了山根底下,侯二看着爬犁,四个人背着枪、牵着狗、带着绳子上了山。齐远山告诉他俩:“镇远,你跟丛海一伙,我领着知节,咱们两伙拉齐了往上去,先找狍子脚印。”二叔问:“大哥,狍子脚印是啥样的?”丛海说:“跟羊的脚印差不多,比羊脚印稍微大一点。”几个人走了不到二里地,丛海在那边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他们那边发现了狍子脚印,齐远山和知节赶紧过去。看脚印应该是两只狍子,刚过去不长时间,远山和丛海仔细观察了一阵,确定了两只狍子走的方向,几个人顺着脚印往下跟。齐远山说:“狍子这东西走老路,说不定一会儿就能碰着。”丛海说:“一下子找着一对,就看你枪法咋样了。”齐远山笑了:“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能打住一只咱们就算胜利。”走了一阵儿,发现横着又有一溜脚印,是一只狍子的脚印,丛海仔细看了看,说:“看样子这只也是刚过去的,咱们选哪个?”齐远山说:“还找先头那个,咋说两个我还不打着一个?”没人走过的地方显得雪特别厚,每走一步都没到腿弯,最危险的是那些被雪飘满的深沟,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有时候最上面那层还禁得住人,但要是一下子踩进去,没人帮忙只能活活冻死。齐远山和丛海常跑山,搭眼就能看出来,有他俩在前面领着,知节和二叔踩着他俩的脚印省了不少劲儿。丛海回头问知节:“知节,是不是不冷?”知节喘着粗气说:“不冷,身上都出汗了,我把帽子都摘了。”齐远山说:“你们爷俩累不累,要不咱们先歇会儿?”二叔说:“现在还不累,找一会儿咱们再歇也没事。”

转过一个小山包,丛海忽然站住,小声地、兴奋地说:“找着了!找着了!真是两个!”大伙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在对面的山腰上,两只狍子正在那啃树叶。齐远山说:“咱们绕过去,绕到它们上边去。”二叔问:“从前面这个沟过去多近哪?咋还绕出去那么远?”远山说:“打狍子得在它上坡,狍子跑下坡没有跑上坡快,这东西下坡发怵。”四个人悄悄地绕过去,悄悄地接近两只狍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知节已经感觉心跳在加快,齐远山的猎枪已经上好了子弹,不知道准头咋样,端枪的姿势倒是蛮像样,两条狗也已经发现了猎物,兴奋得爪子不住地刨地,现在两只狍子还没有发现他们,离得越近把握就越大。忽然,齐远山站住了,三个人以为他在瞄准呢,可是他却把枪放下了,仨人凑过来,大眼瞪小眼看着他,齐远山用手一指:“丛海,你看那是不是一只狍子崽儿。”大伙仔细一看,真是一只小狍子跟着母亲出来找食儿。丛海直跺脚:“嗨!跟了半头晌,原来是领着孩子的狍子,完了,白挨累了,咱们还是回去找另一溜脚印吧。”齐远山说:“先不用着忙,咱们歇会儿,等会儿再走。”

几个人就坐在离狍子不远的地方,狍子娘俩儿也发现了他们,好像知道几个人不会伤害它们,往这边看了一会儿,娘俩儿还是若无其事地啃着树叶,似乎是吃得高兴,小狍子兴奋地蹦跳着,身上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丛海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知节还没吃过雪,再说关里的雪没有这么白,也没有这么晶莹。他用手扒开身旁的雪,越往下越是那么晶莹、雪白,捧起一把送到嘴里,一点都不觉得凉,倒是有一种特别的清爽。二叔说:“你们这儿的人还真说理,带着崽儿的狍子不打。”远山说:“这是老辈子留下的规矩,祸害带崽儿的动物就等于绝人家后,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干的。”丛海说:“也有那不讲究的,去年四马架邓三下套子套住一头带崽儿的母狍子,大伙劝他放了,这小子说啥不干,回去一看肚子里怀着两个小狍子。不几天这小子上山就让自个下的橛子把脚扎透了,大伙说这是给他的最小的警告。”二叔问:“下橛子也是逮狍子的?”丛海说:“说是逮黑瞎子的。”齐远山说:“这小子也不在哪儿听说的招儿,这两年搭了不少蜂蜜,也没整住一个黑瞎子。”丛海说:“他就是不会整,西屯刘大黑用一回就整住一头大黑瞎子。”知节好奇:“用蜂蜜怎么逮黑瞎子?”丛海说:“黑瞎子最爱吃蜂蜜,弄一箱蜂蜜放到树上,跟前儿拴一根短粗的木头,树底下埋一溜橛子。黑瞎子闻着蜂蜜味就往树上爬,刚要够着蜂蜜就让大木头挡住了眼睛,它就拿爪子把木头推出去,刚推出去木头又落回来,打到它脑袋上,黑瞎子脾气暴,它就又推,木头又回来,又推又回来,回回都打它脑袋上,黑瞎子急眼了,就跟木头斗上了,一来二去把它累没劲了,就从树上掉下来,落到橛子上。”齐远山笑着说:“人家大黑能弄到黑瞎子,邓三他妈搭了好几箱子蜂蜜。”丛海说:“就怪这小子心眼儿不好使。”

知节又抓了一把雪,刚要送进嘴里,忽然他发现对面多出来一只狍子。二叔正好也看见了,他拉了一把齐远山,小声地说:“大哥,你看看,多出来一只狍子。”齐远山拎起枪蹿到一棵树后面,三个人紧跟着过去。丛海说:“大哥,能看出来哪个是公狍子吧?”齐远山点点头:“能看出来,我就是怕打偏了,咱们越近点越好。”丛海说:“这真是傻狍子,离这么近没看见咱们。”齐远山说:“是它老婆孩子把它害了,狍子这东西互相警戒,这只公狍子脑袋冲的那面,母狍子看咱们半天了,咱们也没惹它,就没把咱们当危险。”齐远山端着枪在前面,丛海猫着腰、牵着狗紧跟在后面,二叔和知节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后面。越来越近了,就连狍子吃树叶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砰’的一声枪响,只见最大的那只狍子一下子窜起来一人多高,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剩余那两只先是一蹦,紧接着撒腿就跑,眨眼功夫跑出去能有半里地,然后回过头往这边看。枪声一响,丛海就把两条狗撒开了,这两条狗蹭蹭就蹿了过去,一个咬着脖子,一个咬着尾巴,看那样就是活的八成也跑不了。这枪打中了公狍子前胸,血不住的往外冒,公狍子瞪着眼睛还在挣扎,嘴里‘呦呦’地叫着,远处那只母狍子还不肯走,回头往这边望着。看着远处的娘俩,知节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忧伤,它们多像自己和母亲。这些天,他没有一天不想爷爷、父亲和二慧子,这些他最亲最亲的人,就这么莫名的去了,每天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他们的影子,特别是二慧子,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在他眼前笑啊笑的。

回到屯子刚刚中午,齐远山说:“都别回家了,咱们直接上我们家,把狍子收拾了晚上正好喝酒。”厨房的于大米是弄这些东西的专家,几个人把狍子吊起来,于大米拿一把尖刀开始扒皮,扒完了皮把心肝肠肚掏出来,放到大盆子里泡上,然后把狍子摘下来,放到案子上,把整个的狍子分解开,也泡到盆子里。泡了能有一个时辰,中间换了一遍水,于大米把它们一样一样捞出来。齐远山问二叔和丛海:“给你们两家一家一份,你们俩要生的还是要熟的?”二叔说:“这一只狍子也没太多,还是都留给你们吧。”齐远山笑了:“那哪行呢!这是咱们几个一块打的,咱们就都有份,我今天领你们就是这意思,要不我咋不找别人呢?”丛海说:“那咱们就别客气了,我要熟的,还能借光在这烀了。”二叔说:“我那也要熟的吧。”

大锅架上火,于大米把狍子肉放进去、盖锅。丛海问他:“于师傅,咋没放材料啊?”于大米乐了:“你说花椒、大料、葱、姜、辣椒啥的呀?”丛海说:“是啊,烀肉不得放这些材料吗?”于大米说:“这个你就不懂了,你看烀猪肉、牛肉放这些材料,狍子肉和它们不一样,狍子肉有股土腥味,越放花椒、大料、辣椒土腥味越大,就是放葱、姜也得后放。”丛海乐了:“我才整明白,我说别人烀的狍子肉都有土腥味,咋于师傅做的就没有土腥味呢。”其实真是这样,越是简单的做法越是能吃出它的原汁原味,有时候美味都让那些作料糟蹋了,特别是味素这东西,提起来就让人心寒。我就搞不清楚一件事,做菜为啥非要放味素,牛肉味醇厚、鱼肉味鲜美、黄瓜自清爽、辣椒自辛香,难道说这千千万万的美味就没有一样赶得上味素,非要把他们都变成一个味——味素味。再说了,最初的味素都是用大米、玉米通过水解或发酵提取,到现在都变成了工业合成,一样的谷氨酸钠,用不同的工艺生产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可能有人会说,都是一样的成分,应该没啥区别,这是你的化学错误,你想一下,酿酒用的是粮食,工业酒精是通过原油裂解生产,它们的主要成分都是乙醇,给你喝工业酒精你干吗?中国人造假能力为世界所公认,好好的一种东西,中国人总是想法把它缩水、变味、加毒。酣睡的猪、速生的鸡、勾兑的酒、加毒的奶,掺假、掺假再掺假,一天不掺假他们就不能活,中国人整天都在服毒。现在又来了转基因,关于转基因是利还是弊、有益还是有害的辩论在世界各地、各组织、各个国家还没有争吵出结果,我不想说转基因大豆致癌还是不致癌,我也不想说转基因大豆能不能做豆腐,我给你们举个例子,转基因是一项分子生物技术,也就是把一个物种的DNA片段移植到另一个物种,使其具有新的性状。都知道基围虾好吃,就是有点小,现在把骆驼的基因给它移植过去,那么,当你看到一只骆驼那么大的基围虾的时候,我想你的第一感觉不是想吃而是想死,而当你又看到了一只大象那么大的蚊子,我想你会疯。我上大学学的是化学,那时候还没有接触夸克这个概念,我经常冥想那奇幻的微观世界,氖原子和钠原子,两种元素紧挨着,原子核里就差了一个质子,核外就差了一个电子,氖就是那种不温不火、懒懒散散的惰性气体,钠却是脾气火爆、哪儿有事哪儿到的活性金属,我就想,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把元素原子中的质子、中子、电子能随意调整、组合,那该是什么样子呢?每个家庭都有这么一个机器,你把砂子、土不管什么东西放进去,你想要任何什么东西,只需要设置一下程序就可以了。

于大米做啥东西干净利索,两口子在齐家厨房干了二十来年,上上下下没人说出个不字。大锅里烀着狍子,那边锅里炖着野鸡,这边灶上溜肠肚、炸三样、肉炒酸菜、烩干豆腐、大拉皮……也就小半个时辰,饭菜上桌,大伙一看那就垂涎欲滴,齐远林张罗着拿酒,老爷子发话了:“远林,别拿你那个酒了,今天咱们喝点好酒。仓房东墙根有一溜坛子,那都是窖藏的高粱酒,最南边那两坛子窖了七八年了,你去搬来一坛子咱们好好尝尝。”

揭开坛子上的封口,满屋子都是一股清香,吸进身体里让人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跟着舒畅。齐老爷子特别的高兴,亲自给大伙倒酒,丛海赶紧拦住:“大叔,还是我来吧,您老爷子这么大岁数,怎么好意思让您老人家倒酒呢。”老爷子说:“今儿个我高兴,给你们都满上,这就叫大敬小、必得好。”轮到知节这儿,知节赶紧站起来说:“大爷,我从来没喝过酒,还是给他们倒吧。”老爷子乐了:“没事,十六七岁就算是大小伙子了,有的人家十六七都娶妻生子了,该学的东西就得学了,我像你这么大那是烟酒都会了,给你少来一点尝尝。说实话,今天要不是你在这,他们几个还真喝不着我这个酒。”话说到这个份,知节只好把酒接过来。丛海打趣说:“这才像话,不学会喝酒可当不了齐家的姑爷。”老爷子又乐了:“也不知道我们红月有没有这个福,要能招来这么个姑爷,我请台大戏,唱他个十天半个月。”丛海回头跟红月说:“红月,记着点你爷说的话,到时候可别赖账。”红月小脸红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拿眼睛偷偷地看着知节。齐大娘接过来说:“这事儿还用告诉她,这孩子心里可有数了。”大伙都开心地笑了。

按照老规矩,过了腊八家家户户都忙着杀猪宰羊,还得摆上几桌,把屯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请到场,谁家要是请不来几个会让人感觉很没面子。知节是学堂的先生,虽然满屯子人加一块也认不了几个字,但是能请到有学问的先生面子上还是有光的。每次有人家来请母亲都会说:“知节虽然算个先生,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场面上的事没经历过,就让他二叔替他去吧。”也就齐家杀猪时候爷俩都去了。二叔人缘好,有他代替各家还算满意。

过了小年,家家户户都买回来红纸、五彩纸,写对联、剪挂钱。往年写对联都是关先生的事,今年关先生都打发到知节这儿来,有不熟悉知节的老人还信不实,跟关先生说:“杨知节那么点小岁数,能写好不是,要是写不好贴出去也难看。”关先生跟他们说:“你们就放心吧,我告诉你们的还能错?我写这字十个也赶不上人家半个。”等到写完了大伙一看,这字就跟牌楼上雕的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来找知节写对联。后屯牛老财特别好面子,总想贴几幅好字显摆显摆,听说这个事,打发一挂爬犁来请知节过去,知节跟来人说:“不是我不给你们东家面子,你看我这忙的,屋子里摆的都没有空地。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还是把纸拿这儿来吧,要怎么写尽管吩咐就是。”你说咋样,拿回去一看,这牛老财眉开眼笑,爱惜的舍不得贴,又打发人买的纸来写。侯二正好赶上了,告诉知节:“这牛老财是个铁公鸡,不能让他就这么白使唤人,咋也得让他破费两个大洋。”知节说:“侯叔,我写字又不是为了卖钱,就是让大伙过年心里高兴,他能看上我这手字,我心里也高兴,别说要钱,就是他上赶着给钱我还真不稀罕。”

东北人最喜欢大秧歌,大点的屯子都有一伙两伙的秧歌,一般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齐家沟这伙秧歌就是齐远山家出钱买的服装、家什,屯子里这些好事儿的组织,腊月十几就开始排练。秧歌队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在附近的这些个屯子扭一扭,让大伙过个高兴年,另一个就是大年初五参加兴旺集的秧歌大会。到那天兴旺集是人山人海,那可是露脸的时候,哪伙扭得好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扭秧歌的也越扭越来劲,屯子人也跟着有面子。一提到这事齐家沟的人就眉飞色舞,他们这伙秧歌可是最叫得响的,每年都是秧歌大会的热门。

到初五那天,齐家的三挂大马车、两挂二马车一起出动,可是有一样,这五挂车除了拉自己家人就是拉秧歌队,其余人就得走着去了。刚吃完早饭,红月和齐焕就跑过来,气儿还没等喘匀,齐焕就抢着说:“大婶,二叔,我爷爷请你们家上兴旺集看秧歌,马车给你们留着位子呢。”二叔说:“红月,你大婶和你小哥不想去了,我们几个走着去就行,告诉你爷爷不用等我们了。”杨跃和玉兰早就穿好了新衣服,就等着二叔、二婶领他们走呢,母亲嫌远不想去,知节打算在家陪她。红月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落寞,小声地央求母亲:“婶,你还是去吧,秧歌可好看了,我爹也说让你们都去呢。”二婶在一旁打趣:“嫂子,你还是去吧,要不然红月可哭了。”母亲知道红月的小心思,就跟知节说:“知节,你就别跟我在家了,就跟他们去热闹热闹。”红月满脸喜色,一把抓住玉兰,说:“我爷爷说了,让你们跟着坐车去。”二婶也乐了:“行,那咱们就借大侄儿一个光。”

齐家沟的秧歌的确吸引人,有花轿、有旱船,有孙悟空和猪八戒,还有叼着烟袋的老头、老太,服装新鲜,扭得也带劲。别看刘四狗平日虎了吧唧的,扭起秧歌可欢实了,两条腿里蹦外跳,包着头巾的脑袋一摇一晃,那扇子在他手里摆的是一个花接着一个花,上身是绿色的小袄,下身穿粉色的缎子裤,腰扎红色的绸带,浑身上下都带着节奏,他是丑角这队里打头的。旦角这队打头的是齐大娘,只见她头戴粉色的凤冠,上面插满了红的、绿的、粉的小花,七八串不同颜色的珠子从鬓边垂下来,两只野鸡翎在头上一颤一颤,红色小袄、绿缎子裤,腰扎粉色的绸带。红月左手领着玉兰、右手牵着齐焕,后面跟着杨跃,他们几个撵着看她母亲扭秧歌。

农谚说:惊蛰乌鸦***分地皮干,过了春分家家户户开始整地,年复一年的耕种拉开了帷幕。家里租了齐家十五亩地,有一半是头一年的苞米地,开春儿就得刨砟子、搂砟子,二叔在前边刨,母亲、二婶和知节在后边用耙子搂成堆,然后再把砟子上的土打干净,晾干了拉回家里比苞米秆好烧。在东山根底下还刨了一块荒地,都是头两年采伐剩下的山底子,里头一棵挨一棵的树根子,还有一块挨一块的大石头、小石块,二叔新打的两把镐刨的就剩了两个脑袋。

陈二虎从打那次就恼着二叔,一见着二叔净说些王八犊子话,二叔好几次都想教训教训他,都是大伙把他劝开了。这几天家家都忙着铲地,学堂里放假,杨跃跟齐焕、齐海、孟石头几个小伙伴到河里捞泥鳅,碰着刘四狗家的狗崽子也领着几个孩子捞泥鳅,这小犊子比他爹还德行,整天不是欺负这个就是骂那个,手脚还不老实,谁家要是有啥让他盯上,想啥法都得给你偷出去,大伙说好像他妈陈二虎揍的。这小子不但坏,嫉妒心还非常强,平日里看见学堂里的孩子他就受不了,总得想法欺负欺负。杨跃几个拿了一个小筐、两把笊篱,连小鱼带泥鳅已经捞了二十多个,都在小筐里装着。看见狗崽子他们在那边过来,他们几个就从水里出来了,很明显就是躲着他们,孩子们也懂得一个道理,穿新鞋不往狗屎上踩。狗崽子前几天摸进孟石头家偷出来一把锄头,让石头爸撵出半条街才抢回来,还狠狠地踢了他一顿,这小犊子记仇,好几天就踅摸着要报复回来。杨跃他们已经上岸了,就是想从岸上绕过去,狗崽子在下边喊:“哎!你们他妈捞多少了?”齐焕边走边说:“二十多个。”狗崽子说:“等会,我看你们他妈捞的多大。”齐焕说:“都是小的,我们还得往下边去呢。”黑蛋子在下边帮着唬:“**逼,没让你们站下吗?你们上学就他妈尿性啊。”杨跃几个也没还嘴,孩子和大人一样,尿嗖嗖的主儿谁都不想搭理。狗崽子跑上来就把他们截住了,后边几个小狗腿子跟着也上来了,眼看躲不了了,他们几个就站下了。黑蛋子过来就抢张子强手里的筐,嘴里还骂骂咧咧:“**逼,看看都不让啊。”张子强知道这几个玩意儿没一个好揍性,护着小筐就往旁边躲,狗崽子上去一把就把小筐抢过去了,张子强哭着说:“呜…呜…人家小筐是杨跃家的。”黑蛋子在旁边烧火:“崽子,给他踩碎了。”杨跃上去就往回抢,黑蛋子上来拽住,他俩就支起了黄瓜架,狗崽子把小筐扔到地上,一脚就把小筐踩碎了,后边几个小狗腿子上来又是一顿踩。小筐是二婶上兴旺集新买的,杨跃心疼地哭了:“**,狗崽子,你给我赔。”齐焕过来帮忙:“狗崽子,你赔,要不赔找你们家去。”狗崽子幸灾乐祸:“你找去呀,你找去呀,我不怕。”杨跃急了,上去拽住狗崽子,俩孩子就撕巴一块去了,黑蛋子眼看狗崽子要吃亏,上来就要帮凶,齐焕跟黑蛋子又支巴起来了。杨跃也没跟人打过架,把狗崽子摔到底下就不知道咋办了,后边一个小狗腿子上来就拽杨跃,齐海、孟石头、张子强都上来说:“干啥,两个欺负一个呀。”小狗腿子还挺有理:“我拉架呀。”这小子一拽,狗崽子翻身就起来了,这个王八犊子下手狠,冷不防捡起个石头,照着杨跃脑袋就扔过去,杨跃一下子没躲开,眼眉上边打出一个口子,当时血就出来了。杨跃这回可急眼了,抄起把笊篱上去就是一下子,把狗崽子脑袋上打个口子,血顺着眼睛、耳朵往下淌。这王八犊子头一回遇着这么狠的,用手一抹弄得满脸是血,吓得杀猪似的叫唤,捂着脑袋就往回跑,几个小狗腿子赶紧护着他跑回屯子去了。

几个孩子一看闯了祸了,都有点害怕,张子强胆儿最小,小声地说:“咱们别先回家了,回家肯定得挨一顿揍。”杨跃也吓得没了主意:“刘四狗肯定得找我们家去,这可咋办。”齐焕说:“是他们先动手的,还踩坏了咱们的筐,他们没理。”孟石头也说:“他要找家咱们就跟他说理。”几个孩子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回去。

刚一进屯子,就听见杨跃家那边吵吵嚷嚷,果然是刘四狗两口子领着狗崽子找上门来了,陈二虎这个犊子也跟来了,狗崽子哭咧咧回到家的时候他正好赶上了,一看这事嗓子眼里恨不得伸出个小巴掌,吵吵巴火跟着上来了,就像他们家事儿似的。几个大人刚从地里回来,母亲赶忙的陪着不是:“都怪我们家杨跃,把孩子打成这样,快点进屋洗洗给包上。”陈二虎吵吵:“**的,光给包上他妈不行,让你们家杨跃出来,我非得揍他几个嘴巴。”二叔一听就来气:“陈二虎,有你缸还是有你碴,**算哪根葱?你打我家孩子一下试试。”有陈二虎撑腰,刘四狗也来了劲:“**的,你们家有啥倚仗啊?今天就得揍你们杨跃一顿。”正好几个孩子回来了,刘四狗冲着杨跃就去了,大伙赶紧拉住了,老孟头一看杨跃脸上也有血,就吆喝刘四狗:“四狗子,你们孩子受伤了,人家孩子不也受伤了吗?咋就非得你们有理呢。”几个孩子就把河边的事说了一遍,大伙都说不怨杨跃,就是他们家狗崽子欺负人。二叔气得不行,母亲和二婶一个劲说好话,二婶撕了一条子布要给狗崽子包上,老孟太太拿过来一包药面。刘四狗问狗崽子:“狗崽子,是不是你先打人家的。”狗崽子反咬一口:“不是,是他们先打我的。”刘四狗明知道他们家狗崽子撒谎,来个‘光腚撵狼,胆大不嫌害臊。’找个由头就不撒口:“**的,打我家孩子就他妈不行,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这王八崽子。”说着就上来要打杨跃。二叔一看真是熊到家来了,上去就拽住刘四狗,俩眼睛瞪得溜圆:“你想咋的刘四狗,不管怨谁也给你们狗崽子包上了,没完了咋的?”看见二叔这样刘四狗有点怕了:“那你们家孩子打人就不管哪?”二叔气儿还没消,拽着刘四狗脖领子:“我们家孩子要管我自己管,还他妈轮不到你。”陈二虎在旁边挫火:“**四狗你熊了咋的?跟他干。”说着话掰下来一根杖子就过来打二叔,刘四狗也他妈来了劲,俩人一块就跟二叔打起来了。大伙怕二叔吃亏,赶紧上来拉着,陈二虎挥舞着棒子:“操你们妈,谁他妈上来我削死他。”眼看二叔有点招架不住,知节回身抄起一根棒子,二话不说就冲陈二虎去了,陈二虎吓得回头就跑,没跑出三步远,知节上去就是一棒子,结结实实削到脑袋上,打的陈二虎一个跟头就倒下了,脑袋上一个大口子,造的满脸都是血。知节还没解气,抄起棒子又要削他,陈二虎一个骨碌爬出去挺远,知节撵过去,举起棒子又打,老孟头从后边一把抱住知节,陈二虎算是躲过一劫。知节疯了一样,挣开老孟头,又奔陈二虎冲过去,吓得陈二虎腿都软了。就这功夫,门外有人大喊一声:“知节,别打!”一听声音,知节赶忙住了手,是齐远山和齐老爷子来了,后面跟着齐焕和红月,齐焕一看陈二虎来了赶紧先回家找他爷爷。陈二虎像是刚遇了大赦,爬起来就要跑,齐老爷子大喝一声:“陈二虎!**给我站住!”陈二虎捂着脑袋,头一回挤出几滴猫尿:“你看他给我打的,我他妈跟他们没完。”老爷子骂他:“**的,**算干啥的,哪儿都有你的事,揍死你都不多。”陈二虎还发狠:“杨知节,你等着,我他妈跟你没完。”捂着脑袋就往回跑。红月看见知节气得脸煞白,赶紧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小声地劝他:“哥,别跟他一样的,我爷爷来了就没事了。”回头又赶紧的扶着母亲,嘴里还安慰着:“婶,您别生气。”刘四狗没了后台早他妈熊了,领着狗崽子要溜,齐老爷子把他喊住:“四狗子,你给我等会儿。”回头大声问狗崽子:“狗崽子,你说,到底谁先打的人。”看见老爷子动了气,狗崽子不敢撒谎,嘟嘟囔囔地说:“是我先打的。”刘四狗假装生气,一脚把狗崽子踢个趔趄,嘴里骂道:“**的,我让你撒谎,再撒谎踢折你的狗腿。”狗崽子号啕大哭,母亲赶紧劝住,说:“都是小孩子的事,有啥对和错的,都在家管管自己孩子哪有这事儿。”刘四狗假惺惺地说:“都是这小犊子撒谎,我要知道这样早就在家收拾他了。”知节气还没消,冲着刘四狗:“你们家孩子啥样你自己不知道啊?上我们家来不就是找茬来了吗?告诉你,再有下次我把腿给你们打折。”齐远山赶紧圆场:“四狗,把孩子领回去吧,再有事先教育教育自己孩子,别他妈破马张飞的。”

陈二虎哪受过这样的屈儿,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上门来,脑袋上用好几个色的布缠着,光着膀子,手里拿一把大砍刀。这小子挨这一棒子也有点怵了,没敢进院,就站在门外骂:“**的杨知节,**出来,我他妈砍死你。”齐远山告诉过他们,陈二虎心黑手狠,啥事都干得出来,这两天防备着点,有事就找齐老爷子。可是起大早就让人家熊上门,知节心里有点压不住火,抄起一根棒子就要出去,母亲和二婶赶紧劝住,二叔也说:“这样人犯不上跟他一样,给他点教训就得了。”回头招呼杨跃:“杨跃,你从后面出去,赶紧找你齐爷爷过来。”一会儿工夫,齐老爷子到了,齐远山和红月也都跟来了。老爷子见着陈二虎就骂:“妈了个巴子的二虎,**还想咋的?”陈二虎还满身是理:“他们把我他妈打成这样,我跟他们没完。一个他妈臭要饭的,敢他妈跟我得瑟,我把他们起出这屯子。”齐远山有点急眼:“**算老几,这屯子还他妈轮不到你说了算。”母亲过来说:“二虎兄弟,都是我们家知节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有病咱们看病,明个儿我买点酒菜给你压压惊。”陈二虎混不讲理:“病不用你们看,酒菜我他妈也不吃,就他妈两样,你们家杨知节出来,随便让我揍一顿,要不然你们就他妈滚出这屯子。”二叔一听就有气:“陈二虎,**是给脸不要脸,往鼻子上抓挠是吧,天底下最大的就是王法,我们家犯赃的不吃、犯歹的不做,我要像你这熊样早他妈撒泡尿溺死算了。”陈二虎破口大骂:“我**杨镇远,有尿你给我出来,我他妈砍死你。”齐老爷子骂他:“妈了巴子,还他妈反了天了,不给你两撇子真他妈难受。”上去就要打他嘴巴子,陈二虎吓得直跑,边往回走边说:“齐老爷子,我今天看你面子,明天我他妈还来,我不能让他们消停。”

第二天,陈二虎比头一天还早,还是拿着那把大砍刀,站在门外祖宗三代地骂。昨天齐老爷子和齐远山劝了爷俩半天,知节也知道,这种人不值得搭理,可是这样的气却让人难咽。想了一想,知节说:“妈,二叔,我出去跟他谈谈,问问他到底咋的才能算完。”二叔说:“这人也不说个人话,谁跟他也说不清楚,我让杨跃找你齐爷爷去了,还是等会再说吧。”正说着,门外的陈二虎住了声,猫着腰往后边跑,齐老爷子拎了根棍子在后边骂他:“妈了巴子的陈二虎,你要他妈再闹我把腿给你打折了。”回头跟院里说:“你们不用理他,我上他们家说道说道。”陈二虎一看老爷子奔他家来了,把刀放进屋里,从后面跳墙就跑了,老爷子怎么喊他都不站下,一气儿跑到四马架,找个地方就赌上了,一天一宿没回来。

本以为陈二虎这事就算拉倒了,转过天下晌,陈二虎喝了几口猫尿,从四马架屯子回来了,这小子回家又把刀拿出来,站到大门外就开骂。母亲和二婶怕这爷俩压不住火,一个劲的劝他们,又打发杨跃赶紧去找齐老爷子。知节说:“妈,二婶,事儿是我惹的,见不着我他不能消停,还是我出去跟他说说。”二婶说:“还是别出去了,陈二虎啥事都干得出,要是冷不防砍你一下子咱们犯不上。”知节说:“没事,我防着他点。”二叔说:“我跟你出去。”

陈二虎正拿着刀砍大门柱子,爷俩一出来吓的他蹦出去多远。一看爷俩手里啥也没拿,又来了精神:“**的,你们他妈给我出来。”说句实话,爷俩要是真拿家伙出来,他早就他妈撒丫子了,那天知节给他那一下子,他一想起来头皮还直发木呢。知节说:“老陈二叔,那天打你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咱们毕竟一个屯子住着,啥事不能没完是不是,你就说到底想咋地吧?”陈二虎还是骂:“**的,**的敢惹我,我就让**知道知道厉害。想完,你让我他妈砍上十刀,要然不你们家就都给我滚出这屯子。”知节说:“我杨知节一个做事一人当,别跟我们家说话,有事你就冲我一个人来。”陈二虎说:“你要说这话是个他妈爷们,咱们别的啥都不用,你让我砍上三刀,要不然你就他妈滚出屯子去。”正说着,齐老爷子到了,陈二虎回头就跑,齐老爷子气得又是一顿臭骂。红月和齐远山跟着也到了,红月看知节今天没怎么动气,心里轻松很多,进院赶紧拉着玉兰,摸着她脑袋说:“小妹,你没害怕吧。”玉兰唬着小脸说:“哼!大哥不怕我就不怕。”

母亲笑着让大伙进屋坐坐,邻舍们看陈二虎跑了,就都说不进屋了,一个个散去了。齐家几口人进屋,母亲跟齐老爷子说:“大叔,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人,我们还以为这事就算拉倒了,你看看,这人还没完了。”齐远山说:“他这个人跟好人不一样,混不讲理,还他妈不嫌磕碜。咱们不跟他一样的,过几天消停消停他就好了。”知节说:“大爷,大伯,刚才我问他咋的才算完,他说一是砍我三刀,一是让我滚出这屯子。正说到这儿,我大爷爷来他就跑了。”齐远山说:“让他滚他妈犊子,这两样一个也不行,一会儿我上他家说去,还是你妈说的,请他喝顿酒,给他买点东西就得了。”知节说:“别说是三刀,就是砍我十刀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刚才我想了一下,家里房子盖完了,地也种上了,我想出去闯荡闯荡。我跟他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也同意我走了就行。大伯,一会你去就问问他说话算不算数,我走了这事不能跟我家人再提。”齐远山说:“这样也行,去年咱们说让你上奉天上学,你妈说今年看看,正好你就去奉天上学吧。”齐老爷子面露喜色:“对,这事就叫你大伯张罗,钱的事你们也不用惦记。”知节说:“大爷,大伯,我想自己先去看看,不一定非得上大学,能谋个差事也行,实在不行我就去投军。”齐老爷子连连摇手:“投军可不行,这兵荒马乱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打仗。你岁数还小,还得上学是正事。”母亲其实一万个都想让知节读书,可她知道上学的钱不是个小数,只是她不想再麻烦齐家,她说:“大叔,我看就按知节说的,让他自己出去闯荡闯荡。”齐远山接过来说:“静兰,镇远,要不咱们这么办,我跟知节去奉天,看一看再做决定。”二叔看了看知节,知节说:“这样也好,到奉天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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