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时我一跃而起,
我赶到工厂的时候,消防车已经在实施灭火抢救的工作了。
火势顺着屋顶蔓延过来不可阻挡,烧着了我们的成品车间,滚滚浓烟中,散发着刺鼻的烧糊的塑料味道,人,东奔西跑,高声叫嚷,乱作一团。
消防员已在进行扑救,几条长长的水龙扑向火舌,
一个人冲进了浓烟滚滚的车间,一会拖了一个箱子出来,那箱子已经在冒着烟了…是郎思佳!
“他疯了,这样做很危险的,快去拦住他!”有人在高声喊叫。
萧晨跑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郎思佳的胳膊。郎思佳努力要挣脱,几个员工和消防队员一起把他挡住,说:“危险,不能再进去了!”他被人们拉走到一边休息。
有人吓得忘记走路了,呆呆的站着,被消防人员拉到安全地方。
郎思佳,焦灼又痛苦,又指挥其他工人撤退。我走近他。
他看清是我,吼了声:“你怎么来了?”欲哭无泪。
消防员让人把他扶到办公室里去休息,不要在这儿妨碍他们。郎思佳不走。
二十分钟后,火被扑灭了。两家的工厂一片狼藉。
后半夜的风非常寒冷,尤其我们这些加了夜班的人,因为睡眠不足,更是不耐寒,一个个冻的小秋鸡似的,只打哆嗦,牙齿上下打架都听的见。
消防人员做了笔录,拍了照,开车走了。
我们被喊到办公室去,不知是谁打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在慢慢的升高。
萧晨一直紧抱着郎思佳的胳膊,看得出受了惊吓的她更像是一只惊慌的小兔。谁也没有提醒她该放开郎思佳的手臂了。
“你们都睡觉去吧。”朗斯佳扶着额头说。
其他人走了。
萧晨还在发愣。
“你也去吧,萧晨。”
她才放了他的胳膊,惶惶的去了,回头看老郎一眼,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老狼颤抖的手去衣服口袋里掏烟,好一会没掏到,满脸的烟尘更显得狼狈而颓丧。
我走过去,贴着他的身边站住,身上冷的直打颤。
郎思佳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从椅子上抓起他加班时穿的黄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他看到我身上落了点点灰烬,也无心替我拍打。
“你怎么来了?余棵。”
“我应该来。”
“你都看到了,到处是灰烬,我不知得罪了谁?”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我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我的手很疼,我能够感觉到他心底的无奈和痛苦。
“事情已经发生了,冷静一下。”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我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要惩罚我?”他把头埋在我的头发里,双手抱住我的腰,轻声叹气。
我相信这是郎思佳遇到的最大的困难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他有过如此难过。
“不要想这些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拍拍他的后背,轻抚着他凌乱的头发,安慰他。
“我头脑全乱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郎思佳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从兜里掏烟,手有些颤抖,打了几次火才点燃。
“消防员说是泡沫厂起火烧的,不知什么原因,明天会调查的。估计可能是用电不安全造成的。我们的电线也老化了,也该整理了。”
“我真该死!早应该把成品车间离他们远点,都是我疏忽了。”
“你先冷静冷静,我给你倒杯水喝。”经过刚才的惊吓,我的心里也是慌慌的,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语来安慰他。
暖水瓶里还有开水,我给朗斯佳倒了一杯水。
“我在忙活什么?余棵?大半辈子的挣扎,一场大火,差点归零。真可怕啊。”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失魂落魄。
我从他手上拿过杯子,打算给他再倒一些,他摆摆手,不要了。
“别想了,越想越后怕。想点其他的,人生中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会发生,谁也没长前后眼啊。”放下杯子,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肩头,安慰他。
他抓住我放在他肩头的手,紧紧的握着,那只手在微微发抖。这个时候,我情愿通过我的手把我内心的信息传达给他,我愿意和他一起迎战困难。这个疲倦加上受到惊吓和绝望的男人,更像一只遭了暗算的困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寻找生路。
“过去就好了,会有办法解决的。”我拿另一只手去握他的手,我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给他安慰,他把烟扔掉了,把我的额两手抓住,紧紧地握着。
我环抱着他,把脸贴近他的头发,一股浓烟留下的味道。
好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体上的温暖。
郎思佳的情绪稳定多了。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余棵。”他感激的看着我,拉我坐在他的腿上。
“没什么,如果在你身边能给你一些鼓舞,能对你有一些用处,我就很高兴了。”我心疼他被火烤焦的头发和眉毛。
“有你在我安心多了,余棵。”
“快别这么说,我是你的员工,理应为你分担。”
“你不只是我的员工,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承认我们相爱的现实?”
“我们会走到哪里去?另一个失败的婚姻?”
“为什么对我如此没有信心?我会用心照顾你,呵护你,经过今天之后,我会加倍珍惜你。”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是我感谢你。”郎思佳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坐下,他用手臂环着我,我们互相依偎。
天色微明了,身上也暖和了许多,眼皮因为困意袭来,十分酸涩,我站起来。
“消防员告诉我们各个车间赶紧整理,从线路到机器检查。我建议,只留下管理人员。其他人放假一周,这一周里,我们抓紧时间操作,把损失的货赶紧的安排上。时间紧迫,一定要彻底的检查好线路,消除隐患。”
“按你说的办!”郎思佳转身过来,抱住了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怀里,梦呓般的说,“我幸运的是,最困难的时侯有你陪我。”
“你就别客气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工作的,你一定要振作!”。
“我很害怕,万一我们补不上这些货,客户提出索赔,我就全完了,泡沫厂赔不起我们的损失。”
“是的,吉人天象,我们赶紧行动,往好处想吧,好在是陆续发货,补应该是来的及的,我们一同想办法。”
“好,听你的。”我相信朗斯佳确实是因为心里的感激无法表达,他站起来拥抱了我。很自然的,紧紧的,虽然只有几秒钟。我就这样站着,让他紧紧的抱着,以我的温暖坚定驱除他的内心的恐慌。
如果我能给他振作的力量,我愿意他抱我到老。
他终于安静下来,轻抚着我的头发,最后他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放开我说:“你回去睡一觉吧,我来安排。”
我说:“好,你安排完,也赶紧睡一会。”
清点工作很艰难,还能用的成品几乎没有。幸亏是在刚出成品的阶段,如果大部分的成品出了,问题就大了。
郎思佳看到这个数字已经很庆幸了,重新投入这批货光原料就需要将近五十万元的资金。
我在心里有些担心这批货了,什么时候能补上这巨大的空缺?资金,原材料,加工,一切从头开始。这批货是白忙活了,即使完整交货也已经无任何利润可言了。但是如果中途停止合同,可能就要担负更大的赔偿责任,这关系到一个工厂的生存和声誉。
郎思佳的忧虑表现在脸上和行动上,一连几天,他连饭也吃不下,在车间办公室和厂外之间,跑来跑去,还有同泡沫厂之间的赔偿交涉。清查出数字之后,他好长时间没有出声,默默的一个人关在他的办公室抽着烟,在思考,拒绝任何人进去打扰他。
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他,不能说出任何对他信心有打击的话,我和生产部的人紧锣密鼓的商议着推进生产计划,联系一些外援工厂合作,尽量把我们的工作做到细致到家。
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穿蓝色西装的女人。
她出现在工厂里,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尤其在这个众人思绪极端混乱的情况下。
她径直走向办公楼,萧晨看见她,跟她说了几句话,把她领到老郎的办公室里自己就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