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筑传来消息,解药已得。静心殿上,奴才们都被屏退,孟允恭顺站在殿中金砖上,手中捧着精巧的木盒。
乔焰雪瞧着孟允纯净的样子,含笑温声道:“允儿。”
孟允抬起头望着她微有些苍白的面色,笑眯眯道:“冰姐姐,你再也不会死了。”飞快捧着木盒上了金阶,站在乔焰雪面前,小心递过木盒,急切道:“冰姐姐你快吃了解药。”
望着孟允急切担忧的模样,乔焰雪眼中一涩,低声道:“太后辛苦了。”
重配解药,亏得俊贤王此前寻的三味奇药,然太后亦是劳累,毒师的心头血,须得在月圆之夜取得,等了半月才得药引,那毒师被取心头血后即刻死了。
乔焰雪伸手打开木盒,拣起盒中火红药丸,小心吞进口中。孟允慌忙为她递来茶水,乔焰雪含笑一饮而尽。不愧是真正的解药,服下不过眨眼功夫,乔焰雪便觉身上的酸疼骤然减弱,毒蛊好似抽丝剥茧般从她的身体里剔除。孟允瞧着她的渐渐红润的脸,惊喜道:“好了!好了!”
乔焰雪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铜镜,仔细看了半晌,站起身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从此后,百虫蛊与她再无瓜葛。两年期限破解,此生定能长命百岁。
空荡荡的大殿,一袭明黄,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孟允见她深思,眼中闪过疑惑不解,等了半晌不见她睁眼,犹豫道:“冰姐姐,母后有话命允儿带来。”
乔焰雪转过头,望着孟允好看的脸,温声道:“太后有何话告诉冰姐姐?”
孟允小心走下金阶,站在乔焰雪面前躬身道:“母后命允儿转告陛下,如今心愿已了,大权在握终非长久之计,孟家江山还请归还于孟家贤德之人。陛下爱恨嗔痴皆已过,但请为黎民苍生着想,留一份功德与自在。”
乔焰雪一怔,低头道:“太后真的这样说?”
孟允迷惑的点点头,不解道:“允儿是原话背的,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乔焰雪神色一黯,伸手摸摸孟允的头顶,淡淡道:“允儿回去告知太后,冰姐姐以为掌控自己的命运,很好!掌控他人的命运时,更甚。”
孟允愈发听不懂,靠在乔焰雪的怀中,仰头道:“冰姐姐……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允儿心里有些害怕?”
乔焰雪宠溺拍拍他脊背,温声道:“不怕。冰姐姐最爱允儿,冰姐姐会保护允儿的。”
孟允送来解药,带走了乔焰雪带给和太后的话,湖心小筑再无声息。仿佛那个被幽禁数载的平凡妇人,从未被解禁,仍旧被幽禁于此,就连她的爱子,也似乎还是那个被人忽略忘记的顺王,她时时不忘叮嘱幼子隐忍积蓄。
乔焰雪原本以为她会再有话来,可惜一连等了数日却没等到,决定亲自往湖心小筑探望和太后。
风和日丽,芙蓉绰约,六月的碧水湖,接天莲叶,波光粼粼。乔焰雪乘坐高大的御船往湖心小筑去,妍儿跟在她身侧,俨然有了蜀宫总管的派头。
大船停在岸边,乔焰雪远远瞧见花径中的歪脖树,嘴角一勾。当日求死的一幕犹在眼前,若非孟允与和太后搭救,她早就是这湖心小筑一缕幽魂,又哪有今日的龙袍加身,红颜朱笔。
乔焰雪下了船,款款往篱院走去,站在门口不再迈步,抬头瞧见花厅檐下一盏风灯,她的面色愈发柔和。
蜀国女帝安静的等候通传,有奴才飞快往花厅禀报。若说此前奴才们不知乔焰雪对和太后的尊崇,此刻便是瞎子也能看得透彻。堂堂女帝,运筹帷幄,决战疆场,却偏偏为了一个幽居湖心的妇人收起威严和锋芒。奴才们纷纷好奇,想要见见这湖心小筑的神仙。
然而,花厅门并未打开,那通传的奴才尴尬的站在门口,急得满头大汗。和太后拒绝相见,女帝被拒之门外。
妍儿一怔,她与和太后接触极少,却想不到太后敢忤逆女帝的意思。她面上惊讶,一旁立时有个绿衣奴婢扬声道:“女帝驾到,还不速速开门迎接!好大的胆子!”
这奴才平日不得势,想要被总管重用,却苦于没办法,此刻当着女帝的面,见总管面色微变,立时抢先说出来,妄图得到妍儿的重视。
乔焰雪冷冷转头,盯着绿衣奴婢气势十足的脸,淡淡道:“杖毙!”
“是!”妍儿慌忙低头,掩饰住面上的神色匆匆退下。
乔焰雪转头瞧着花厅紧闭的大门,视线越过檐下的风灯,转向房顶新添的琉璃瓦,再往上是湛蓝如洗的天空。六月的蜀国,一片清朗。
乔焰雪的身子大好,终于能自由的活命,再也没有人能拿捏她的命运,一切皆在她自己的手中。
八月,蜀国上下丰收,百姓艰难的日子得到了缓解,乔焰雪免去今岁赋税,并拿出国库银两购置冬种,分发给百姓。此举虽耗费颇多,然效果十足。到了年底,家家户户皆有余粮,街头巷尾红灯高悬,人人夸赞女帝心中装着百姓疾苦,是个好皇帝。
乔焰雪并不满足这一点功勋,翌年春收后,派遣博弈王征战党项,誓要拿回前年被党项占领的城池。百姓纷纷慷慨解囊,为国库进献军粮。乔焰雪一律按照市价收购,蜀国各大粮仓立即充盈。
党项好不容易有了一年休养生息,自然不愿与蜀国正面冲突,草草打了两场仗便弃城而去。蜀军收复城池,迁居百姓开荒播种,重建家园。
收复失地,女帝在百姓心中地位更甚。然她却不见骄奢,带头开始节俭,裁撤蜀宫各司各局奴婢,年老者一律发放银两返乡休养,年轻者,询问意愿后打发安顿。朝堂上下,增加官员俸禄,重办贪官,各郡县州府设监察司,百姓亦可参与监察,更能上书直达天听。各县开设县学,分文武馆,年满五岁者,不论男女皆可入学,官府按学员名额上报朝廷,朝廷拨款管理学生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