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奇异的药香袭上鼻间,诸葛诗霂鼻翼微微一阖,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嘤咛声。
“醒了吗?醒了吗?”
身前似乎传来细细的幼稚童声,诗霂眼皮动了动。
“还未醒吗?那我再试试吧。”
软软的童声又响起,诗霂觉得有只柔暖的小手摸上自已脸颊,接着一阵翻找东西的“嗦嗦”声传进耳里,然后那只小手拿着什么东西放在她鼻尖下,那阵奇异的药香又一丝丝地袭了上来。
诗霂不由得深深吸嗅了几口,瞬间,整个心肺充斥满了淡淡的药香味,一直沉重浑浊的脑子似有一丝亮光照了进来,整个人慢慢开始回复了清明。
细长的睫毛轻扇几下,诗霂慢慢张开双眼。
“诗姐姐,你醒了?”
一个圆圆的脑袋凑到自已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又重新阖上眼皮,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
“诗姐姐?”一只胖胖的小手在眼前挥了挥。
诗霂抬起右手,揉揉自已还有一丝疼痛的脑袋,凤眸从胖胖的小手移到他圆圆的脑袋上。
一个四岁左右,神似风飞扬的小孩子笑嘻嘻地、大眼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小睿儿?”
诗霂略怔,坐直身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爹爹和娘呢?”
“诗姐姐,你记得我啊?”
风易睿欢快地扑进诗霂的怀抱,小小的身子带着一股蛮力,把诗霂撞得差点又跌坐下来。
“爹爹昨晚把我带到你门前就走了,说要赶着去和娘做个小妹妹给睿儿玩。但是小睿儿见到有个买糖公仔的,就没有进去找诗姐姐。玩了一天,再回到你门前时,就见到诗姐姐自已一个人走了出来,我和灵猴悄悄跟着你过来了。诗姐姐,你现在是让人抓住了吗?”
诗霂:“……”
把这么小的孩子直接丢下就走,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会和她爹成为好友了。
一样的不负责任!
“小睿儿,”诗霂四下打量着,关着她的地方又小又窄,阴暗潮湿,空气中不时飘过来一股腐臭的气味。
“知道这是哪里吗?”
“知道,”小睿儿窝在她的怀里,嘻嘻笑着和灵猴打闹:“是在森林的一间木屋里。”
森林?看来这里应该是北面的森林。
但为什么当初广义会找不着?
对了,曦儿!
诗霂把风易睿放下,扶着他小小的双肩紧张地问:“有没有看见另一个姐姐在这里?”
“另一个姐姐?”风易睿偏头想了想,然后走到门后边的一个箱子前,哗啦一声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块粗布,“是这个姐姐吗?”
“曦儿!?”诗霂大惊,三步并作两步扑了上去。
一人高的箱子里面,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子正蜷缩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昏迷着。
“曦儿!!”诗霂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来。
怀里的曦儿面容枯槁,眼睛涨得肿大,紧紧地闭着,眼窝深陷进去,眼眶下面两团青黑色的淤痕占了她的一大半小脸,青白的嘴唇紧抿着,可能是缺水多天的缘故,干枯的唇部起了一层干巴巴的皱皮。
诗霂鼻子一酸,眸光下移,她的右手上缠着厚厚一层看着脏脏的布条,布条隐隐散发出一阵腐臭的血腥味,还不时有淡黄的血水从里面渗出来。
“曦儿……”诗霂喉头哽咽,心疼地把她冰凉的身体紧紧纳入自已怀中。
风易睿伸手扯扯诗霂的衣袖,好奇开口问:“诗姐姐,她是谁?”
“小睿儿,”诗霂深吸一口气,把涌出的泪水生生压了回去,将曦儿轻轻放在地上,执起她受伤的右手,小心地一层层揭开缠在她手掌上的脏布:“你身上有没有带着药?”
曦儿现在脉搏非常微弱,仅有的一丝气息也似有似无,再不赶紧救治就永远都救不回了。
“有啊,”风易睿欢快地拍拍挂在自已身上的小布袋:“小睿儿经常会跌倒,所以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布袋给我,说里面什么药都有的。”
脏布刚解下,一股腥臭刺鼻味迎面扑来,拓跋曦右手上一片血肉模糊,三根手指被齐根掰断,深可见骨,白色的骨头看着参差不齐,还有淡黄色的脓血不断从断开的骨头慢慢涌出来。
牙龈一咬,诗霂从来都清冷如水的双眸第一次涌出浓浓的杀机,周身气场迅速绷紧提升,寒气逼人。
“小睿儿,让灵猴出去弄些清水进来。”
压下心底的愤怒,诗霂含着泪水低头翻找着风易睿的布袋,把需要用到的药一一摆放出来。
“是!”风易睿转头对着灵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灵猴就灵活地从墙根下的一个小洞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灵猴就用一个残破的罐子装着一捧清水回到小木屋。
从自已的内衬衣里撕下一截干净的布,诗霂沾着清水,轻轻地开始擦拭拓跋曦发脓腐烂的伤口。
“吸…”可能碰着伤口疼痛,拓跋曦轻轻地开始挣扎起来,眉头紧紧蹙起,嘴里喃喃地低泣起来。
“曦儿乖!”诗霂小心地先把伤口旁边的结疤去掉,再用清水慢慢地洗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就好的的。”
“嫂子?”
剧烈的痛感令到拓跋曦稍稍清醒过来,她吃力地半张开眼皮,透过朦胧的光线见到熟悉的面孔,两行清泪徐徐地从眼角流下来:“嫂子,你来了。”
“曦儿,”诗霂胸中一窒,泪意直抵脑顶,她垂着眸子,把金创药撒均到伤口处,再撕下一块白布,紧紧包扎起来,才抬起内疚的眸子望着拓跋曦青白的面容:“对不起!”
拓跋曦微微扯开嘴角,对着嫂子的凤眸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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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了进来。
“嫂子!”听到熟悉的恐怖脚步声,拓跋曦整个身体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牙关紧咬,本来就苍白的双唇,被她咬得越发见白。大眼里蓄满了泪水,全身打着颤抖,双脚恐惧地胡乱噔了几下地面,扯着干涩的嗓子嘶哑地低泣。
“嫂子!她来了!那个人又来了!”
“别怕!曦儿,”诗霂扶着她半坐起来,将一粒固元丹塞进她嘴里,再把剩余的清水一点点地喂给她:“我在这里,不会再让那人伤害到你了的。”
“嗯。”拓跋曦看着嫂子清冷的侧脸,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你乖,在这里等我,我解决掉那人就来带你回去。”诗霂抱起拓跋曦,把她轻轻放回箱子里面,清冷的凤眸对上她那双含泪的大眼:“相信嫂子吗?”
“嗯,相信!”拓跋曦看着嫂子的眸子,里面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她说完后再重重地点了头。
“乖。”诗霂回她一个温柔的浅笑,把那块黑布盖上。
箱子里面一点点阴暗起来,拓跋曦好不容易积聚出来的一点勇气被这阴暗一点点、慢慢地侵蚀掉,她扁了扁嘴,左手握紧胸前的玉坠子,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温大哥,你在哪里?
安顿好拓跋曦,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了。
暗暗提起真气,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从丹田处传来,诗霂额头立即布满冷汗,忙放松下来,这才惊觉自已丹田被封,一点真气也提不起来。
“小睿儿,”容不得她再思考其他,诗霂蹲下,凤眸与风易睿持平,压低声音问:“记得怎么出去吗?”
“记得。”
“那知道青姐姐的家在哪里吗?”
“知道,娘带小睿儿去过。”
“真棒!”诗霂笑笑地摸摸他圆圆的脑袋:“你现在立即去找青姐姐,叫青姐姐带你去找拓跋琮,把拓跋琮带来这里救诗姐姐。知道吗?”
“嗯。”风易睿重重点了两下头,“我会带人来救诗姐姐出去的。”
“乖!快去!”
“好。”风易睿答应一声,然后带着灵猴从那个小洞钻了出去。
诗霂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刚消失在洞口,木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