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没想到冯劫看上去年轻阴柔,竟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狠辣角色。
容城县令惊慌失措,连声劝道,“几位大人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
澹台芳土和别离火对视一眼,大笑道,“冯参将何必拿这等戏耍之物来打趣我等。”
手腕一震,两人手中酒杯竟不分先后的脱手掷来。
冯劫毫不犹豫的对着袭往自己咽喉的酒杯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砰”几枪,酒杯被乱枪打碎,弹丸余威未尽直向两人打来。
澹台芳土和别离火齐齐后跳,抽出戳在后面的铁枪一甩,就见火星四溅“叮当”连声将弹丸尽数敲碎。
澹台芳土和别离火都见识过火器的激发,知道这种火铳的装填最是麻烦,正要放松身体开口讽刺,就见冯劫把手中火铳在腿上一磕再度瞄准两人!
澹台芳土失笑道,“也有些门道。也罢,就让你知道道法精奇。”
说着澹台芳土脚下一点身体飞速的接近冯劫。
像这种需要时间准备的武器,最怕的就是拉近距离。澹台芳土缩地成寸的法门虽然不能在木楼上施展,但是本身的速度也极快。
冯劫冷静的看着逼近的澹台芳土,双枪对准他的前胸一枪一枪激发。这次激发的不是弹丸,而是铺头盖脸的铁砂。
澹台芳土百忙之中护住面目唤出砂砾铠甲,那些铁砂打在澹台芳土身上打得砂砾扑簌作响,一块块剥落。
眼见澹台芳土护着面孔就要冲到身前,冯劫不慌不忙的把手中三眼火铳重新插回腰间,反手一勾“唰”的从披风中拔出一柄长筒火铳一枪托向澹台芳土打来!
别离火脸色微变大叫一声,“五弟小心!”
澹台芳土放下掩脸的左手,右手本能的挥舞铁枪护住身前。只听“咄咄”两声大力撞击,澹台芳土单手握着的铁枪竟有些把持不住。
澹台芳土忙抬眼看去,就见一管黑洞洞的枪管荡开他的铁枪后,正对着他的眉心。
冯劫双手托枪瞄准,手指毫不犹豫的勾动了扳机。
别离火勃然大怒猛然抢出一步,“冯劫你敢!”
冯劫白皙阴柔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竟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澹台芳土眼中闪过厉色,双手毫不犹豫的交叠挡住了火铳枪管!
只听“砰”的一声爆响,无数铁砂铅弹横飞,澹台芳土带着大蓬鲜血就从窗口摔了出去。
冯劫毫不停留的直冲窗前,手中的长筒火铳一甩在身后一磕,左手托着枪身顶住右肩,“嘡嘡嘡”几声对着楼下连续喷出了铅弹火舌!
这一番交锋不过数息功夫,火器恍如炸雷一般的霹雳声响让整个春香居都像是煮沸的油锅,到处都是尖叫奔走的人。
大厅中的原本翩翩起舞的舞女纷纷尖叫着逃走。
容城县令见三个武官互殴本来还想拦住众人压下事态。但谁能想到三个武官说火并就火并,那个神机营的冯参将竟敢当这么多人的面击杀朝廷命宫,这得跋扈狠辣到什么程度!
容城县令一身冷汗还未全出,就见别离火疯了一样的跳起来冲向冯劫!等县令大人缓过神来,映在地上的灯烛影子,仿佛两个巨人一般的战成一团。
别离火操控着手中大枪招招狠辣,冯劫挥舞着长筒火铳守得严丝合缝。
这样刀刀到肉的战斗完全不利于别离火这样的道兵发挥,但是作为检束天下道人,镇压四方邪魔的玄教院正派弟子,他只恨不能把这个满是客人的酒楼化成一团火海。
别离火的顾忌重重更显得冯劫出手凶猛,见连续几枪托不凑效,冯劫闪身一躲,随手从披风中掣出一个沉甸甸的铁疙瘩对着别离火劈头砸去!
别离火性烈如火哪有半分退让心思,大铁枪一挥就向那铁疙瘩砸去。
冯劫猛一转身旋起披风遮在身前,就听“轰”的一声爆响,整个春香居都是一震,别离火更是远远的抛飞出去!
他的那支大铁枪飞撞在梁上,废铁一般扭曲着砸在容城县令身前。
冯劫披风一展,阴柔的脸上毫无一丝感情波动。两支三眼火铳却瞬间从腰间拔出。
弥漫的黑烟已经让别离火失去踪迹,冯劫却不为所动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扣动着扳机一枪枪的打在屋里的一个角落。
“嘡!嘡嘡!”冯劫一边扣动扳机一边远离那个角落,三眼火铳中装填的有铁砂、有弹丸,六发打完,还没等容城县令松一口气,冯劫拿着火铳飞速的一转在身后一磕,转眼重新开始扣动扳机。
那个角落中弥漫的黑烟在刚才六发打完的时候明显有剧烈的扰动,但是随着冯劫迅速装填,冷酷而毫无间断的压制又不甘心的沉寂下去。
就在容城县令猜测别离火是不是已经被打成鲜血横流的筛子时,那黑烟中猛然站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冯劫瞳孔一缩,还未做出反应,一只健壮的大手已经在他身后牢牢地攥住他的喉咙。
那滚滚黑烟猛的像是掀开的帘子一样翻卷起来,浑身上下到处是火星黑烟的别离火出现在冯劫的面前。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别离火淡淡话语,“还好,起码你不是个拖后腿的废物!可惜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给老子把火铳扔掉!”
冯劫阴柔白皙的脸仍然没有变化,他手一松,两只火铳“当啷”掉在地上。
一前一后两个别离火同时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太狰狞了些。
不等别离火有什么动作,冯劫空空的手上猛然一抖忽然多了两个冒着白烟的铁疙瘩。
别离火勃然变色,他刚刚见识过这种火器的威力,一个这玩意就足以让他狼狈不堪!他的道法高绝,可真身毕竟也是肉身。
别离火粗壮的大手下意识加大了力气,被别离火捏住脖后血管的冯劫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晃着几乎要昏倒在地。
然而他对正面的别离火仍然阴柔平静,对背后的别离火依然不管不顾,一双青筋暴起的白皙双手握着的铁疙瘩却牢牢地攥紧。
别离火的汗水终于从额头流了下来,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澹台芳土!你这小混蛋还不给我滚上来!这小子真他妈有种!”
只听春香居外“哗啦”一阵乱响,接着“咚咚”的声音急促响起,仿佛有只猛兽顺着墙从楼外爬了上来,窗口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飞鱼官袍的大汉猛扑进来。
早已吓得浑身发软的容城县令定睛一看,正是刚才被一枪打残双手,又被乱枪追击的澹台芳土!
看澹台芳土那烟熏火燎愤怒凶残的模样,容城县令几乎以为他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别离火似乎早知道澹台芳土无事,他目视着冯劫手中冒着白烟的两个铁疙瘩,短促道,“拿走!”
说话间别离火手上又加大了几分力气,大脑供氧不足的冯劫终于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与此同时两个急剧冒着白烟的铁疙瘩也脱手向地上掉去。
只要这两个铁疙瘩近距离砸在地板上,整个屋里的人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澹台芳土一眼看清局势,从喉咙里嘶吼一声,一个飞扑手一捞竟把那两枚急剧冒着白烟的铁疙瘩揽入怀里。
澹台芳土就势一滚就要跳下楼去,谁料还没等他靠近窗边,两枚铁疙瘩就白光一闪一前一后的在澹台芳土怀里爆炸开来。
那满目的火光和滚滚的硝烟骇的那容城县令几乎要出溜到地板缝里去了。
浓浓的黑烟中,别离火手一甩将昏迷不醒的冯劫丢在地上,走过去翻看炸的血肉模糊,一片焦黑的澹台芳土。
别离火手在澹台芳土身上轻轻一碰,接着将澹台芳土扛起用力从窗口扔了下去。
容城县令这次真是吓破胆了,他见那疯别离火“杀了”神机营正三品参将冯劫,又将同行的澹台芳土扔下楼“毁尸灭迹”,眼见自己就是下一个灭口目标,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只见一个别离火看了容城县令一眼,手轻轻一挥,另一个别离火就消失无踪。随后这个高大的汉子就随意的靠着墙壁坐下深深的喘息起来……
这一夜整个容城县都不平静,只有城外十里处的一处长亭驿站分外宁静。
韩穿和帅道人论一会道自觉受益匪浅,他回屋静静打坐仍旧修行袈裟伏魔功。随着他道法的进益,他心中的魔性也慢慢开始恢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就是修行人的壁障。他们对道掌握的越多,也就有越多的迷惑。他们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也就越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
这种迷茫困惑带来的深深怀疑以及各种极端反应正是难以克服的心魔。
韩穿修行道法压制自身魔性,却又因为道法精益引动了新的心魔。
面对这种无止无息的无间磨难,或许真的只有依靠匹夫之勇,不管不顾的才可能一路走下去。
韩穿修炼了一会儿袈裟伏魔功,慢慢的摇了摇头。
帅道人的道法丝毫没有增强他的心魔,也就意味着韩穿的道心丝毫没有进步。韩穿默思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帅道人的道法仍有很大缺憾,这答案怕是就在这容城县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