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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命运的审判

中午,鲁兰村村口的小道上回来了五个人,两匹马,还有马背上两具尸体。武士扈从被反绑着双手,由老约翰押送着,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丢了魂,就算躲不过凡多姆海恩家族的怒火,把这些人杀了为自己陪葬也是好的。

一行人受到了村长和治安官的“热烈欢迎”,他们被收缴了武器,绑了起来,连老约翰都没有反抗。

村长在看到拉塞尔的尸体后,脸色比死了亲妈还难看,治安官则不争气地发起抖来。

“达雷斯,我,我们该怎么办?”治安官问道。

村长深吸一口气,说道:“把他们先关起来,无论如何,不能波及到鲁兰村。”

于是十二岁的伊恩第一次进到了村子里的监禁室,一般这里是用来关押喝酒闹事的家伙,或者外面来的小偷,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关进来的一天。

伊恩觉得很委屈,他本应该是英雄,他做到了村里那些大人们不敢去做得事情,他维护了村子的尊严,他伸张了正义,可现在他却坐在监牢里的干草上,成为了一个囚徒。还可能是鲁兰村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囚徒。

他忽然想到,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现在应该在自己家里,和妈妈姐姐一起吃着生日大餐。对了,自己现在被关在这里,妈妈和姐姐在外面该有多么担心啊?

伊恩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后悔起来,此刻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杀的是一个贵族,那么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被绑在架子上晒死,尸体喂给饥饿的秃鹫吗?

害怕,恐惧。纷乱而来的血腥画面涌上心头,然而在心底的最深处却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坚持着:“路德大人在这里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得。”

小小的单人囚室里,疲惫不堪的伊恩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晚上的时候,妈妈来了,给伊恩带来了食物和水。只是一个下午,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隔着牢门,伊恩握住妈妈的手臂,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说到底,他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妈妈佩吉忍着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好孩子。你在这里乖乖的,再呆一个晚上,妈妈一定会让村长放你出来的。”

伊恩哭的很伤心,他知道妈妈在骗自己,这事不是村长能做主的,那些贵族一定会要自己的命。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杀了一个,而且无愧于正义,只是,好舍不得妈妈和姐姐。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伊恩用力点点头,流着泪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的。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伊恩。”

……

晚些时候,还来了一个意外的探访者,让伊恩欣喜不已。

依莲娜站在牢门前,脸上带着淡淡的悲伤,双手在胸前合十,那模样仿若救苦救难的圣女降临人间。

“伊恩,无论如何,谢谢你杀了那个恶魔。”

伊恩站的笔直,揣摩着以一个骑士的风度,应该回些什么话。

“这是我应该做的。”呃,这么说好像死板了一些,或者,伊恩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在自己即将死亡的前夜,向女神表白吗?

伊恩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他开口说道:“依……依莲娜,我想说,我对你……”

自己最好的朋友露西娅死了,她的父亲身为村长却什么也做不了,依莲娜伤心欲绝,直到她听说了伊恩杀了那个贵族。可是她无力改变父亲的决定,将伊恩放出来,于是亲自来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表示感激,虽然,这份感激无法让面前这个年轻人活下去。

无论如何要成为贵族,这样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依莲娜在心里暗暗发誓,她没听清伊恩吞吞吐吐地说些什么,忍着愤慨和悲伤说道:“伊恩,你放心,今后我会为你做祷告的。”

“呃?我是说……”

“伊恩,再见……”依莲娜控制不住流下了一滴泪水,她伸手摸了摸伊恩的脸蛋,转身飞似地掩面而去。

哟。伊恩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颓然地重新坐了下来,竟然没能说出口,看来最终自己只能孤独地死去。

一夜过去了,最终伊恩也没被放出来,在牢里度过了自己十三岁的生日。事发的第三天上午,处理这事的人就到了鲁兰村,速度很快,看来上面对这事很重视。

达雷斯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个带着凡多姆海恩族徽的人看上去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虽然穿着成人的衣服,但脸上却是稚气未脱。或许,达雷斯瞄了一眼后面站着的老管家模样的人,他只是跟着出来玩玩的小少爷,真正处理事情的是后面这位?

反正对方拿出了凡多姆海恩家族族长的亲笔信,以及狼旗郡总督大人的委托书,现在他们有全权处置此事的权利,不夸张的说,面前这一老一少已握有整个鲁兰村的生杀大权。达雷斯自然不会去纠结什么年龄问题,他对着少年人赔笑地说道:“夏尔男爵大人,是否由下官为您汇报一下情况?”

叫夏尔的少年人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主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有三分钟的时间。”

达雷斯吞了一口唾沫,一边在心里骂道:贵族都他妈的是一些怪家伙。一边滔滔不绝地快速讲述起来,把整件案情描述成了一场争风吃醋中的斗殴,完全都是那些年轻人的私人行为。

“是否要去两起凶案的现场看一下?”达雷斯抹了一下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弯着腰问道。

夏尔举起手杖,在他肩膀上敲了两下,说道:“第一,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提出问句。第二,带我去见死者和嫌疑人。”

“是,是,夏尔大人。这边请。”少年人的风格让达雷斯有些吃不消,连忙低头带路。

停尸房里,夏尔见到了拉塞尔的尸体。出人意料的,少年贵族并没有排斥肮脏的尸体,他亲自伸手检查了肋下的伤口,又摆正尸体的脸仔细端详,像一名老道的验尸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动作有些粗暴,面对自己家族兄弟的尸体,就像在摆弄一堆死猪肉。

“确认。是拉塞尔。”夏尔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白手绢,擦了擦丢掉,又走过去看了看边上露西娅和朱利安的尸体,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牢房里,伊恩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贵族,长得很帅气啊,难道因为我还小,所以就派了个少年来审判我吗?他胡思乱想到。

夏尔也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伊恩,普普通通,一点也不强壮,比起刚见的那个凯什么的差远了。拉塞尔就是被这么一个孩子杀了?虽然他不学无术,但作为凡多姆海恩家族中的一员,多少也应该有三级白银武士的实力,那可不是不会武技的普通人可以对抗的,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谁在乎?

“名字?”

“伊恩.布雷克”伊恩昂起头,他决定要像一位高贵的骑士一般走向死亡。

夏尔看着他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停了片刻问道:“是你杀了拉塞尔吗?”

“是的。”伊恩毫无畏惧地盯着他,说道:“以骑士的名义,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夏尔忍不住笑了一声,随机板起脸说道:“你是个骗子,像你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杀死一个贵族骑士?人不是你杀的。对吧?”

“啊?”伊恩长大嘴巴。

后面哐当一声,治安官拿着的牢房锁头掉到地上,砸到了自己的脚,他却没敢痛呼出声,连忙捡起锁头站好。

“是你杀了拉塞尔吗?”夏尔没管后面的人全都一脸呆滞的模样,再一次问道。

伊恩不是傻瓜,本来想像骑士一般骄傲地死去,可现在,光明神在上,你一定会原谅我这次的说谎的。他大声回道:“不,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夏尔点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村长和治安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最后一间牢房,里面不时传来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武士扈从一直处于精神不稳定的狂暴状态,治安官不得不把他绑在牢房里的柱子上,此时他见到夏尔,激动的大吼起来。

“是您?夏尔大人?太好了,夏尔大人,您终于来了。是他们这些人杀了拉塞尔大人,快把他们都杀了,为拉塞尔大人报仇。哈哈,哈哈哈。”

村长惊出一身汗,心里暗骂道,这个疯子,拉塞尔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情?

“名字?”

“呃,费奇。我叫费奇,夏尔大人。”

“费奇,你为了一个酒馆侍女和自己的主人争风吃醋,最终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堂兄拉塞尔,现在我代表凡多姆海恩家族,赐予你死刑,愿光明神保佑你。”

“啊?”

费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脑子转的没那么快,不过夏尔可没闲着,他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一只匕首,用白手绢包着刀柄,然后朝武士的心口捅了进去。整个过程自然的就像用餐刀切下一块乳酪,然后优雅地送进嘴里,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一丝慌乱。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费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面的人脑袋上全都冒出了汗水,包括跟着夏尔来的那个老管家。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加谋杀啊,老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目睹这一切的我们会不会被灭口?

夏尔可没管这么多,他像是完成了一项普通的工作,一脸轻松地走出监禁室。

老管家趁这机会支开村长和治安官,一个人急匆匆追到外面,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少主人为什么要维护真正的凶手,但这么做实在太明显了,到处都是漏洞,如果风声传回家族,那可不得了。

“夏尔大人,您这么做实在太莽撞了,如果要救那个孩子,可以用别的办法,这样很容易落人口实。”老管家心想,少年人做事还是太随性了些,惹下这些麻烦,还得靠自己补救。

“摩里斯,你觉得我想救那个孩子?”

“呃?”

夏尔冷笑道:“他是死是活我不在乎,不过谁都可以去死,唯独杀了拉塞尔的人不行,因为我,夏尔.凡多姆海恩,怎么可能为拉塞尔复仇?哈哈。”

老管家没想到少主对自己的堂兄憎恶到如此地步,他沉默片刻说道:“即使如此,夏尔大人,我们应该做的更慎密一些,如果传到罗纳德伯爵大人那里,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么?会有什么麻烦呢?”

面对夏尔的明知故问,老管家说不上话来,沉默中夏尔冷冷地开口道:“我很希望他会找我麻烦啊,就是不知道罗纳德伯爵大人会不会让人失望呢?毕竟是自己的亲身儿子死了,他应该忍不住了吧?摩里斯,你说如果少了一个伯爵大人,伟大的国王陛下是会伤心呢?还是高兴呢?”

这是,要宣战了吗?少主已经准备好了吗?摩里斯看着眼前的主人,忽然意识到这再也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了,他是夏尔.凡多姆海恩,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老管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些话说给自己听,是在逼自己表态吗?

摩里斯没有犹豫太久,他单膝跪地,向自己年少的主人低下了头:“愿为您献上我的所有忠诚,夏尔大人。”

夏尔轻笑一声:“时间会检验一切。”

审判者当天就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后事自然不用他处理,所留下的只有一张签好字的判决书。武士费奇成为唯一的凶手被执行了死刑,其他所有人都无罪释放,朱利安和露西娅作为意外的受害者,还能从郡里得到一笔可观的财政补贴。

大难不死的凯文被他的父亲狠狠抽了一顿,并且被禁足一个月不得出门,伊恩则在回到家后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真的要去爱丁堡吗?伊恩,你才十二岁。”妈妈担忧地说道。

“十三岁了,妈妈。我想的很清楚,我要去那里上学,我要成为一名骑士。”

“可是……上学需要很多钱的,我们……”

“没关系的,妈妈。我能养活自己,就像在老船长酒馆打工一样,我已经长大了。”伊恩打断了妈妈的话,期待地望着一旁的姐姐,希望她能为自己说句话。

黛娜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我支持伊恩。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去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鲁兰村就连我都觉得太小了,我们的伊恩将来可是要成为大英雄的呢。”

见到自己两个孩子都态度坚定,妈妈也不再反对,只是叮嘱到,如果遇到困难就回来,另外要常常给家里写信。接着又到房里拿出五十枚金币,作为游学的旅费,伊恩推辞不要,最终一番争执下,伊恩收下了十个金币。

第二天一早,伊恩就踏上了行程,本想和凯文道别,却被他的父亲挡在门外。作为杀死贵族的人,虽然逃过一劫,但凯文的父亲还是觉得要远离他为好。

算了,如果有缘,将来自然能见面。伊恩背着行李,沿着麦田间的小路,渐行渐远。

再见,鲁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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