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欣又叽叽喳喳了一大堆，让人听了更觉得是一头雾水，不着边际。
“真真拿你这个孩子没有办法，我不问了。你跟你阿姨去谈吧，等有了结果，她会告诉我的。”
李金说着话从沙发上站起来，见王欣欣那个翘翘的鼻子很有点逗，就顺手刮了一下，撂下王欣欣，往外急急地走。
“嗨，伯伯，您别走呀，我这就跟您讲实话。”
王欣欣站起来，把李金拽回到沙发里。
“说吧，我不走，给你十分钟时间。你很清楚，我忙得很，你别再神神叨叨的好不好？你是个讲话很干脆的孩子呀，今天怎么会是这么个样子呢？”
李金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半拉子的手摇摆晃动得很滑稽，很逗人。
“伯伯，孟阿姨也到我们家谈过我们俩的事情，她没有得到我爸我妈的实底，其实，他俩已经有了定盘星。”
王欣欣望着李金晃动的残手，强忍住笑说。
“欣欣，我的好孩子。那就是说你与小郑俩之间的事情在你爸你妈的面前你们已经过了坎啦，是不是？你们俩的事情再也没有什么绊绊啦？对吗？”李金不住嘴地连声问。
王欣欣向来说话干脆利落，那是一点也不假的，今天却啰里啰唆：“我爸我妈总说，产良的人样是没挑的，肚子里的学问也说得过去，就是郑产良做人的品性他俩把握得不太准，所以就一直犹豫着。孟阿姨去过我家后，我听他俩说，市委书记、人事局长管着那么多人，给咱们挑的女婿准错不到哪。”
李金欢快地拍着沙发扶手和刚进门的孟祥馨说：“祥馨，欣欣和小郑之间的事情总算有着落了。因为他俩的事情，我把欣欣专门约到了家里，她来后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到这会儿我才搞明白。你今天就去找个僻静的饭店，晚上咱们带着孩子们，欣欣叫上你爸妈和小郑，两家人在一起吃上顿便饭，这事就算不再溜边呛呛着喽。然后，你再与欣欣的父母商量着择个日期，把他俩的事麻利办了。古语说，‘成人一桩美姻缘，胜造七级新浮屠’。祥馨，这件事你要多操点心，咱们要把事情办得顺顺溜溜，合规合矩。祥馨，你当男家的主事人，也就是说代表小郑的父母，该当家的当家，该拍板的拍板。我作为小郑的领导，也算长辈，这件事情就由咱俩共同替小郑的父母来做这个主吧。这是一件好事，我们做得光明正大，更是应当应分的嘛。”
喜期前，孟祥馨把郑产良和王欣欣叫到家里，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将校呢军大衣和一件女式毛领浅红色呢料大衣，对他俩深情地说：“这是你们首长去北京开会前特意嘱咐我送给你们俩的结婚礼物，说最有深刻的纪念意义，你们收下吧。”
王欣欣激动得热泪盈眶：“阿姨，这两件大衣我听您说过，它们是文市军分区赵司令员送给首长和您的结婚礼物。我见您和伯伯每年冬天都是要穿的，怎么能送给我们呢？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滇滇他们兄妹四个才是您俩的亲骨肉，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我们确实不敢收，确实得留给他们才对。”
孟祥馨和蔼温柔地表示：“欣欣，你伯伯经常说，你和小郑虽不是他的子女，但他视同自己的亲骨肉。你不要再多说了，你们收下吧。”
有一天，李金把郑产良叫到家里，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跟我已经时间不短了，干得还不错，我比较满意。近些时间我翻来覆去地想，你不能总跟着我嘛，也该挪动挪动才好哟。这么吧，你到市府去工作吧。我跟市长谈过你们年轻干部的培养和使用问题，市长，你也知道，他跟我一样，都是从部队转业的老军人、老革命，我怎样对待你，他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你过到市府后，更要严格地要求自己，更要谦虚好学，把自己的智力、能力发挥好。我相信，你到了市府后，一定能在不太长的时间内适应工作。”
郑产良嗫嗫嚅嚅：“首长，我，我，我舍不得……”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呢？嗯？树挪死人挪活。人总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是会误事的。”李金发起了无名之火。
“首长，您是把我一直当儿子一样对待的，我得识趣，我听您的。”郑产良努着劲说，神态有点怅然若失的味道。
李金用舒缓的口气谆谆教导着郑产良：“小郑，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懂得我的用意，这就对了。调转手续一过去，你必须振作起精神，在那边好好地干，干出点名堂来，给我也长长脸。我说得对不对呢？”
“首长，我过到那边后，会经常来看望您的……”郑产良说着话，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挂了一脸，没法继续往下说。
在一次人事变动的市常委会议上，李金讲了破格提拔使用那些德才兼备、既有较高文化水平又极有培养前途的年轻干部的紧迫性和必要性。管人事的市委副书记读了一下市委、市政府准备要提拔和使用的年轻干部名单。市委组织部长对名单上每位干部的个人经历和考察情况作了比较不失偏颇的介绍。
在酝酿过程中，市委常委们对每位干部担任何职或能不能重用的问题，意见上基本趋于一致，就是对郑产良担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还是副主任一职在态度上不太统一。市长力主郑产良担任主任职务。李金说，不行，要提拔他，也只能先让他担任副职，得给他一个锻炼提高的时间。由一般干部一下子跳得太高，对他没有好处，那是要摔跟头的。
因为对郑产良担任正副职务的问题久议不决，不好付诸举手表决，只能用唱票的方式进行最后裁决。市委九位常委，七票同意担任副主任，一票同意担任主任，一票弃权。
等结果出来后，李金如释重负。在这样严肃的场合，李金用他那一贯对党负责任的中肯语调说：“很好。我个人总认为，再优秀的人才，给了他台阶应该怎么上呢？一是要组织上还得继续培养；二是要发挥调动好个人的积极因素；三是要发挥好群众的监督。干部的使用过快了不行，得一步步来，得水到渠成地做。”
市委、市政府的干部任命文件公开后，市长的秘书担任了市水利局局长，正处级。郑产良知道后，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忿。他跟王欣欣诉苦：“人家跟我同样是秘书。市长的秘书就能高人一等？都任副职也就罢了，偏他是正职。也不知道李书记是怎么想的，我倒没有什么，这是低看他。”
王欣欣对政治不光不敏感，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王欣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郑产良的牢骚算白发。
有一次，在家里的饭桌上，郑产良喝了点酒，话就多了。郑产良跟王欣欣的爸爸埋埋汰汰地说：“爸，跟领导近乎了，那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
福兮？祸兮？爸，你是长辈，经历过的事情多，您能说得清吗？“王欣欣的爸爸是一名外科专家，和王欣欣的妈妈一样，都是部队上的顶尖专业医生。全国解放之后，王欣欣的爸爸和妈妈从部队上转业，支援地方，都到了文市人民医院。他俩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在吃饭。王欣欣的爸爸是医院的外科主任，王欣欣的妈妈是骨科主任。他俩的眼中只有病人，心里占满的是怎么样千方百计地去给人治病，怎么样通过他们的精心治疗，使病人恢复健康。
这些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也是他们生活中的全部。在给病人解除痛苦的过程中，他们品出了自己工作的全部意义，也有了自己的成就感，觉得现现实实，很熨帖。
郑产良的话问得王欣欣的爸爸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自己的女婿才合适。王欣欣的爸爸因为是文市人民医院的顶级专家，所以文化素质的优秀自不必说。郑产良的话，王欣欣的爸爸听得懂，但是，他不明所以，只能愣愣地看着郑产良。
王欣欣已经有了身孕，妊娠反应很厉害，瘦得有些走了样。王欣欣见爸爸很作难，她心疼自己的爸爸，恨恨地说：“想一口就吃成一个大胖子，你能办得到吗？组织上既然这么安排，自有组织上的道理，你抱个什么屈？李书记难道会亏了你？笑话！你跟爸爸说这么多没滋没味的话，你就不嫌给自己丢份子吗？”
郑产良的脑袋一扑棱，目光一闪，醉过劲来，轻描淡写地说：“喝多了，喝多了。
瞎说，我是瞎说！爸爸，请您老原谅小婿一下，您老要原谅小婿出言不逊。”
王欣欣高兴了，满不在乎地说：“真是的，这还差不多。改天咱俩到李伯家去道谢才是正理。你要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扇你……”
王欣欣抬起手在郑产良的脸前比比画画，郑产良拱拱手向自己的爱妻赔礼道歉。王欣欣的爸爸和妈妈心照不宣，都轻轻松松地都笑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