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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午夜惊魂(下)

杨刚的计划是,调查白毅家庭。看白毅是不是有一哥一妹。若张强口供属实,只要能找到白毅的妹妹,就找到了凶手午夜徘徊。杨刚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心情非常地好。他觉得离破案之日不远了。竟然找不到朋友可以庆祝,他只能想到白诗婷。

从来没有打过白诗婷的电话,拿起电话拨打时,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紧张和激动。

“杨队,我知道你今天心情好,我今天心情也好。”

“啊是吗?那你有空出来坐坐吗?”

“当然,你说地方。”

“那就长江路的明月茶艺馆吧。我15分钟后到。”

天很晴,一如杨刚的心空。白诗婷姗姗来迟。红色的小T恤,黑色的高腰百折裙。白诗婷看起来越加清纯脱俗。杨刚用一种惊艳的眼神看着她。白诗婷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飞出红晕来:“干嘛这样看着我?”“你真的太美了!”杨刚由衷地赞叹。一句话说得白诗婷越发害羞,她勾魂摄魄的大眼睛不停地扑闪着,此时是心慌意乱了。

“我要出差了,要去一下重庆!”杨刚点了上品铁观音后对白诗婷说。

“案子有眉目了?我觉得你应该更进一步的了解,他们的真正死因。”白诗婷话中有话。

“是,我这次到重庆,就是一边核实张强的口供,一边调查对死者有怨恨的人。案子显然不是人所能做到的,总觉得里面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但我是一个警察,只能用科学的态度来办案。对了,你说你也高兴,为什么事呢?美容院的生意非常好?大赚了一笔成小富婆了?还是找到男朋友要嫁人了?”

“什么呀,哪儿来的男朋友。我是想告诉你我买彩票中奖了。中了两千万”

“不是吧,你花了多少钱?”

“八块钱,买了四倍。我很想中奖,开奖的时候我一个个念着,念一个中一个啊……”

“真是天生的富婆命……一下就中了两千万,不让别人活了。”

“什么嘛,不是福利彩票嘛。我不中,你以为这些人真拿去做福利事业啊。哼,我以后期期买,期期中!然后自己开福利院,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你可不能问我借钱哈,你的工资不低,够你自己花的了。”

“小气,放心好了,我也没有花女人钱的习惯!”杨刚不屑地样子让白诗婷想笑。如果没有俗世烦恼,没有红尘喧嚣,这对情侣坐在那里可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男人气宇轩昂,女的清丽绝俗。没有人会否认他们是难得一见的标准帅哥美女。

“跟我计较什么,你的案子离破案之日还远着呢。老实泡茶吧,我杯子里的喝完了,功夫茶就是不错,喝起来干净,口感好。我一直觉得功夫茶比大杯茶大碗茶要好,喝着放心。只不过好多茶艺馆,没有几家是真正的茶艺馆了。客人去了都泡的咸茶吧?”

“哈,你人不大一点点儿,懂得怪多,城里的好多茶艺馆,其实就是另一种夜总会KTV,茶艺师不过就是小姐的代名词。名为喝茶,实际上是泡小妹。哈哈。这家到是比较少的正规茶艺馆。想想要是有你这么美若天仙的茶艺师在茶馆,估计生意火爆死。客似云来啊。”

“你懂的这么多,是不是经常到咸茶馆泡小妹啊哈哈。”

“切,我做刑警的。能不知道得多吗?咱俩以茶代酒,庆祝你中了两千万,也预祝我早日破案。”杨刚心情真的不错,说话的样子神采飞扬。看上去容光焕发的,俊美和儒雅都张扬到了极致。恐怕这里早没比杨刚更俊美的男人了吧?白诗婷打量着杨刚,暗自定位。俊美而有才情,还侠骨柔肠,大约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杨刚这样的男人吧?只是白诗婷深知。杨刚此行,虽能有所收获。但他要靠他俗世的力量来破案,实在勉为其难了些。何况那些死的人,都有其该死的原因。

“杨队,你觉得这些人该死吗?”白诗婷并不举杯。

“怎么说呢,如果这些男人屡次出轨恶意玩弄女性,那么该死。比如陈亮,比如李树兵等!但王波,好像仅仅因为好奇就死于非命,还有张强,他又有什么错呢,虽然空虚的时候,他也玩过一夜情。一夜情和道德品质有关,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道德低下就觉得他该死。”

“你在为他们辩护,我也不认同因为一次出轨或者有了外遇就把整个人都给否定了。但有因才有果。如果他们没有欠人命或者和欠人命一样重要的孽债,他们不会死得这么离奇。我觉得你要做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他们生前所犯的罪孽!然后才是公布死亡真相。”白诗婷有意地提醒。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罪有应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从这方面考虑!”

“诗婷,说真的,我很无助,这案子用科学根本无法解释。我以前从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力量,超乎了我的想像。这种强大的力量,非人为所能控制,这次去重庆,也只是一个线索。能不能破案,根本没有把握……你相信鬼神一说吗?”

“你需要这么做。因为任务。因为死者需要一个交待。关于鬼神。我信的。难道你不信?”

“是的,我不信。如果真有观音如来,真有玉皇大帝,他们都干嘛去了?人间不管有多少不平事,不管有多少受苦人,怎么都不见他们显一下灵?如果真的有鬼,那么多该死的人不死,好人却英年早逝,鬼也太不长眼!看从飞,多伟大的一个爱心英雄。却让他疾病缠身!娘的,多少蛀虫却逍遥法外。活着舒畅得不行。所有鬼神都瞎眼了。”

“他们不显灵,不代表不存在啊?所谓撼天地易,改人性难。当初释迦,达摩,观音,谁没有转过世来渡化世人,然而他们法力无边,却改不了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就连他们自身,也都是自私的,需要人家信他奉他才施好于人,神佛都这样了,何况普通人呢。这诸天神佛,还不都带着虚伪的面具,都是各自打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为了把自己的地方打扫像清净无尘的天堂,他们把一切垃圾和渣滓都往人间扫。信其者偶尔得点好处,不分好坏与忠奸。人间才是真地狱!”

“没错,难怪那些信神佛的人,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那些干坏事的人,反而活得比良民百姓自在。什么因果报应,全是骗人的鬼话。不然也不至于怨声载道,如果这些人都干过埋没天良的事,真是死得罪有应得。我到重庆,就着重调查一下徐梅的为人。”

“祝你一路顺风……”

杨刚坐上飞向重庆的飞机。

多年以前,他曾在那里长大。明明是回故里,他却感觉不到喜气。背负着破案使命,大约谁也不能感觉到轻松喜悦吧?飞机在天空上飞翔,大地上如诗如画的风景,不停地变幻着,忽而黄沙无边,忽而绿野如蔓。杨刚呆滞地看着那变幻,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一切和他无关。

重庆是一个既美丽又梦幻的地方,就如同是许多年前、不知是初夏还是早春的一天、从湿漉漉的小巷中走向河边的那位梳着又黑又粗长辫子的清纯少女。杨刚理解的重庆、永远是那个穿着碎花布上衣晃动着渐渐远去的鲜活背影。

杨刚在飞机上俯瞰他即将到达的城市,连绵不断的苍翠的山川,湿漉漉的空气里,连干燥的飞机机舱都飘荡着江水的味道;江面上薄薄的雾里,往来的一只只小木船让人恍惚间回到了沈从文的小说里。杨刚仿佛就只有听着不远处朝天门码头不时鸣起的汽笛,想了些什么,杨刚早已忘了。他无心欣赏那苍山绿水,他只想第一时间赶到目的地。

重庆终于到了,幢幢高楼大厦参差不齐的矗立在连绵的群山之间,远远望去,细雨蒙蒙,薄雾轻绕,颇有几分白云深处有人家的感觉。突然觉得生活在重庆这个城市真的是莫大的幸福,开门见山,开窗见绿,生活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中,却与自然又是如此的零距离,杨刚也不由不赞叹这山城的鬼斧神工。

尤其走在重庆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非帅哥则美女,就算是三十四十的女人,看上去都浓妆淡抹,十分相宜。风韵不减少女,只是各有味道。无怪有三步一个张曼玉,五步一个林青霞,重庆出美女,名不虚传。虽是漫不经心地看过,杨刚还是得出客观的评价:这里的人要比W市的看着舒服得多。

一座城市若只有山,未免显得瘦硬了些,一座城市若单有水,也会显得孤寒了些,重庆好就好在,三面临江,一面靠山,既有好山亦有好水,且互相衬托,竟而显出其无与伦比的独特风格来。杨刚想起诗经里有许多咏叹诗句似乎都与水与河有关,有开篇起兴的《关睢》,有白露为霜的《蒹葭》。所谓佳人,在水一方。不知道白诗婷得于哪一方水的滋养?白诗婷?杨刚奇怪自己到了重庆,第一个想的人,竟然是她。他第一次,想念一个女孩儿。第一次在心里,牵挂着一个女孩儿。

随着接待人员,杨刚住进了重庆大饭店。才一放下行装,又到了重庆沙坪坝的派出所。派出所公安人员协助杨刚,找到了白毅的家。

找到白毅的住处,杨刚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英俊男人白毅,只是脸色戚戚然。见到杨刚,眼神亮了,接着黯然下去。白毅明显没有见过杨刚这般风神俊雅的男性。他显然不由自主地自残形秽。大约将近半分中时间,白毅都盯着杨刚发愣。也不问杨刚等人来此找谁有何事。还是杨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拿出警官证朗声说:“你好,我是W市重案组刑警。请问这是白毅家吗?我们找白毅!”白毅露出疑惑的眼神:“我就是白毅,你们请进来坐吧。”

杨刚等人进了白毅家门。宽大的三居室,中档装修。每一处摆设,都显示出主人十分用心。白毅的房子,装修得不错。只是屋子很是冷清。杨刚又感觉,炎热的伏署,潜藏着一股阴冷。并且杨刚肯定那阴冷,绝对不是来自于空调。白毅招呼杨刚等人坐下,倒了开水,坐在这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杨刚发话。

杨刚说明来意,然后拿出女死者的照片出示给白毅看。看到惨死的老婆徐梅,白毅大惊失色:“她真的出事了!”瞬间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不想神智大乱,竟然呼吸急促,昏迷过去。杨刚等人急急掐人中。折腾老半天。白毅才清醒过来。这也难怪,爱妻不明不的地惨死,白毅焉能不悲痛?

“白同志,确定这是你的老婆徐梅吗?”

“当然是她,不信你看我们的相片。”白毅颤抖着打开抽屉拿出影集来。

杨刚看了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那个死者徐梅,就是白毅之妻徐梅了。看来,自称田倩的午夜徘徊对徐梅这个人没有说假话。

“她为人如何?”

“还可以,就是不爱说话。和我父母不太和!”白毅如是说。和父母不和,便可以理解为对父母不好。看来午夜徘徊说的,又是实情。那么接下来,就是确认他是不是一兄一妹。

“你家兄弟姐妹几个?”

“三个,还有个哥哥和妹妹!”完全吻合。杨刚大喜。案情好像有眉目了。

“她叫什么,有你妹妹的照片吗?她现在在做什么—”

“我这里没有她的相片。她叫白春兰,前年就已经嫁人。女儿马上要满周岁了。”线索又暧昧起来。田倩是不是白春兰?因为不能排出她可能对张强说假话。假如田倩是白春兰,她只是一嫁人生女的普通女人,又怎么能杀人于无形?假如不是,那田倩是谁?假如和她没有关系。又为何要置徐梅于死地?

“你没有个叫倩的妹妹?”

“我就一个妹妹,就叫白春兰。”

“有没有叫什么倩的人和徐梅有过节?”

“没有,我周围认识的朋友同事,都没有一个叫什么倩的。”田倩不是田倩,她是谁?

“那能带我们去你妹妹那里看看吗?只有你们同心协助,我们才能早日破案。”

“她在乡下。春兰性格温和,从来没有和徐梅有过节啊。你们不会怀疑她吧?”

“不是,我们只是做调查,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我们。”

“反正不可能是春兰,她还从来都没有来过我这里。我可以给你们地址。不信你们问她。”

“那太感谢了。”

此时,房里却走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个头挺高的。小眼睛单眼皮皮肤黑。五官和肤色皆不肖白毅。但此男孩看起来,竟然是那样的眼熟,杨刚总觉得,他见过这个男孩,或者见过和这男孩子相似的人。但却一时想不起来。男孩儿走到白毅面前撒娇:“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呢。那天听到她说有个叔叔叫她出去,叫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说两小时就回来还给我买冰淇淋。她到现在都不会来,这么多天了……要不你叫爷爷来嘛……”

男孩儿说起话来像放连珠泡。白毅一阵恼怒,拍地一巴掌打在男孩儿的脸上:“你跑出来啥子,作业写好了吗?都跟你说了,妈妈看外婆去了……你这个娃娃为什么总是不听话?老老实实写字去。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做完了?”男孩儿委曲地大哭:“你哄我,妈妈走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张叔叔有事找她出去。再说我根本都没有外婆……”白毅见吓他不住,硬拖着他往书房走。“硬是点儿都不听话,屋里一来客你就要发人来疯……”男孩哭闹越加地凶。

杨刚听到男孩儿说张叔叔时,神经紧了一下。张强姓张!而这从这孩子的谈话听出,死者徐梅死前是被姓张的人叫出去的,偏偏徐梅,又死于张强之手!这个姓张的和张强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张强是绝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徐梅从几千公里以外的重庆带回W市。并且根据张强的口供,张强所见之人并非徐梅……杨刚的思绪乱如麻。

杨刚拉过男孩安慰:“小孩子不懂事……来叔叔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男孩对杨刚很有好感。竟然乖乖地走了过去。杨刚把他抱在腿上,握着他的小手问:“告诉叔叔你叫啥名字?多大了?”“我叫白矛。八岁。名字是我妈妈取的。他们都喊我矛矛”“嗯,矛矛,你见过那个张叔叔没有。”“见过一回……我还见过陈叔叔,王叔叔还有李叔叔和关叔叔,他们都来我们屋头,妈妈就给我好多钱买零食。”男孩儿白矛矛说着,眨着天真的眼睛。哦。对了,他长得可真像徐梅。

“那他们和你玩吗?”杨刚随便问问。

“不,他们一来就叫妈妈出去,说是有事情。喊我一个人在屋头玩儿。好烦。她要是不把爷爷撵走,我还有个人陪我玩儿。”果然是个悍妇,连公公都要撵走。公公虽非生父,怎么也是长辈,夫家父亲。如此不孝之至,此等女人活该当死!杨刚听了心里闷闷一气。

白毅走来又打一巴掌打在白矛的脸上:“怎么尽乱说话?”

白矛大哭起来,杨刚从白毅的神色看出白矛说到他们家里的隐情了。是谁会对他们家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田倩不会是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要查田倩的真实身份,得对此家情况了如指掌。据白毅屡怒白矛漏讲家事和张强的口供,田倩此人大约除隐藏了自己身份故弄玄虚迷惑人注意力而外,已经完全核实与事实相符。

白诗婷的美容院开业了。打个电话给杨刚,原是想得到他的祝贺。“张强出事儿了……今天早上,君华酒店的服务员看见1074的门大开着。”杨刚沉重地说。白诗婷心一沉,“怎么回事儿?”“几个保安进去,看见张强睡在床上,身边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全身是血,劲动脉被割破而死……”“那张强呢?”白诗婷着急的问。到底和她担心地一样,张强出事儿。“他没事儿,可是刀上杯子上都是他的指纹,法医检查出,他们昨夜还发生过关系。”

咖啡厅里,白诗婷看着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此时像个孩子般地痛哭。白诗婷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男人,只能把一张张纸巾不断地递给杨刚。不得不承认,杨刚就算是哭着,也是非常好看的。白诗婷为自己这个想法感觉不耻,张强出了事儿,杨刚为自己的助手心痛着,自己关心的却是容貌问题,白诗婷叹了口气:“他真的出事儿了……他是身不由已的。我们应该看看他去。”“你看不了,他现在是死囚!”杨刚说着说着又泪如雨下。“那你应该去看他啊向他了解情况啊。”白诗婷说,“他真的是身不由已的……”

“我都不敢相信,这事儿怎么可能是张强干得出来的?虽然这小子有点儿好色,可是人还不算坏,心地挺善良。怎么可能去杀人,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天哪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杀人啊。对了诗诗,我一直在回避,局里人知道他是我的部下,都不让我审问。不让我过问这个案子。你说君华的1074号房间怎么这么邪门儿?张强没有钥匙居然进了锁了两道门的的房间,他是怎么进去的?不行,我得回局里,诗诗谢谢你陪我,你美容院开张是好事儿,改天再祝贺你。”杨刚走了。

白诗婷并不惊,仿佛她早已经料到。她就静静地坐在那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人们活得都很认真很起劲儿。活着为了什么?白诗婷深思着,为了多吃点东西?多穿点好衣服?男人多找几个女人?女人多生几个孩子?她想起卖炭翁中的一句话: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这就是活着的全部意义。倘若真的就只为了这,活着却委实没有意义。杨刚那秀颀挺拔的身影子低矮缩进出租车里,离去。

天,阴雨绵绵,虽然已经进入六月伏夏,可杨刚却总感觉到冷气逼人。

杨刚一进局长办公室就说对局长:“我要看张强的口供……”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杨,不要感情用事。”说着拿出一个档案袋来递给杨刚,“我们大家和你一样,都很难过也很惋惜。”杨刚没有看局长,拿着档案袋就低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沉默良久,他才打开了卷宗……

问: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答:你们知道的

问:老实回答,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答:我叫张强,家住南海横一路14号

问: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

答:我不认识那名女子。

问:不认识什么和她去了酒店?还和她发生了关系。你们怎么接触的?

答:我也不知道啊,我昨天晚上回家后,没事儿做就上网,一个女网友叫我到君华酒店1074,我就去了。

问:网友?叫什么名字?你和那女网友认识多久了?她为什么叫你去酒店?

答:我在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个聊天认识这个网友的。她的名字叫午夜徘徊,是她主动和我聊天的。然后我就问她多大了,还要了她相片。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就想认识她和她见面。我也没想到,我一说想见见她,她就同意了,说她就住在酒店,叫我直接到她住的酒店里去。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直接去了。

问:你当时是不是打算和她发生关系?

答:我本来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和她发生关系,但是她叫我到酒店。所以我决定见机行事。

问:难道你不知道君华的1074号房间出过很多次事儿了吗?你怎么还敢去?

答:她叫我去的不是君华,我也不知道不记得了。

问:好好想想,她倒底叫你去哪儿了?

答:我当时就想见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问:见到死者你们就发生了关系?

答:我见的不是她啊,她不是午夜徘徊。

问:那你见的谁?怎么又会杀了这名女子?

答:我见的不是她,午夜徘徊的真名叫田倩。

问:你所说的一切都将做证供,请你老实回答,你见的女网友是不是死者?

答:不是的,我见的是倩倩,我一进来,她就脱了睡衣。我就把持不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问:后来呢?发生关系后她去哪儿了?死者又是怎么到房间里来的?

答:发生关系后,发现她还是处女,我很感动。没有想到我得到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的完壁之身。然后她就伏在我身上哭泣,我以为是因为痛。我说我一定不会负了她的,只要她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问:接着说

答:她还是哭,我就问她有什么事儿,是不是需要我帮忙,只要我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尽力的。她好久才告诉我,她家境不太好,从小就很贫苦,在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欺负她比较弱智,常常笑她读书笨,父母也嫌弃她。上了中学就不让她读书了。她17岁就和很多家乡姐妹一起到广东的厂里打工去了。挣的钱都给了她父母供两个哥哥上大学。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问:剑明拿根烟给他。张强你接着说

答:她一边说一边哭,说打了四年工挣的钱一分没留地寄回去给了父母。两个哥哥都还算争气。毕了业都分配了不错的工作,两个都娶了城里的嫂子。她也松了口气,觉得父母可以跟着两个哥哥享清福,她也可以为自己着想一下了。打算再打几年工挣点本钱做小生意。我说那还不错啊,然后找个像我一样的老公,一辈子就幸福地过了。她就掐我,让我听她说完。她回家的时候,顺便就到重庆的二哥家里去了一下。一是看看这到多年没有见过的二哥,二是看看二嫂。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二嫂的样子,听人家说,二嫂徐梅长得小巧玲珑还挺漂亮的。打了个电话给二哥,原本想二哥来接一下,谁知道二哥说上班忙,就给了个地址给她让她自己找,说二嫂怀娃儿了,就呆在家里。

杨刚看到这里摇了摇头,案情越来越复杂了。张强和这个女人发生了关系,却又不承认是和这女人发生了关系。那么那个田倩,到底是谁?心痛、头痛但还是得看下去。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开这重重的迷。以前所有的逻辑推理,到这里全都无能为力,他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更无从找到案犯的动机。唉。杨刚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又翻开了一页……

答:我想喝点水。

问:可以,剑明,倒杯水,你继续说。

答:倩倩就去了重庆的二哥家里,在不错的高层住宅里见到二嫂了。这女人小眼睛单眼皮,不过五官到也协调精致。很是清秀可人。挺着老大的肚子,好像就要生产了。不过二嫂给倩倩的感觉是阴的,总觉得她的骨子里看不起她。尤其是那说话的口气,像是对一个请来的保姆。哪怕是在厂里,领班也没有那么让人难受。但倩倩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是二嫂,也因为她怀有她们田家的骨肉。

二哥晚上才回来。二哥一直是倩倩心中的偶像,几年不见,二哥越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倩倩看着对二嫂百依百顺的二哥心里就有点不平衡,这女人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二哥这么优秀的男人的百般呵护迁就?好在二哥对她还算客气。带她逛商场,还给她买衣服。倩倩打工这么多年,穿的其实还土得掉渣。

但是二嫂看见二哥给倩倩买了衣服,脸色十分难看。晚上吃饭的气氛很尴尬,倩倩感觉到了。为了打破僵局,倩倩没话找话地问了一下二哥:“二哥,你们家里这么好,怎么不把爸爸妈妈接过来?”虽是无话找话,却是倩倩心中的疑惑。爸爸妈妈操劳了一生还有她的几年青春都奉献给了两个哥哥,在她心中父母住在条件好的两个哥哥家里,不再在农村受那日晒风吹之苦,显然是理所当然。

二哥笑了,说:“你长这么大了,也出去这么多年,怎么还是那么憨?”倩倩不明白:“我觉得爸爸住大哥家,妈妈住你们家,正好一家一个,可以帮你们做饭以后还可以看孩子,多好啊?干脆你们把他们接过来,你看家里那房子,风吹掉瓦片,外面雨下大的,里面雨下小的。上回爸爸还说,睡到半夜下雨,把床上的被子都淋湿了。只好在床顶上放了几个洗脸盆。”

二嫂突然放下筷子:“田毅,我不想吃了。肚子痛,出去转一圈儿。”说完挺着那骄傲的肚子,像个目中无人的将军一样走了出去。二哥看着倩倩:“二嫂现在有娃儿,等她生了再接妈和老汉(父亲)过来。你多吃点,我去看嫂嫂。”二哥急急火火地追出去了。倩倩感觉到了一种不舒服。勉强住了几天,就回家了。二哥想送,二嫂说:“她这么大个人,不晓得走么?”

倩倩回到了家里

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房子更破旧了,父母更苍老了。为了两个大学生,他们负债累累。现在两个大学生都安家了。他们还得还债。看着父亲头发全白母亲牙齿掉光了,倩倩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父母真是太苦了。两个老人家见倩倩哭,以为出了什么事儿,都着急地问:“女儿哪,出了什么事?有啥子事慢慢说,人都回来了,天大的事也都过了。”

倩倩哽咽着说:“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二老笑起来:“傻女儿,人吗是要老的嘛,原来是嫌我们老了……”倩倩说了上二哥家的事。然后说二哥不好,自己过得那么舒服,也不把爹妈接过去享一下福。倩倩的妈妈就说:“他有他的难处。你的二嫂厉害。二哥也没有办法。你也不要怪他了。现在嘛,只要你嫁个好人家我们就放心了。”父亲也说“倩,我们不靠哪个养,我们自己种来自己吃哪儿不够?欠的帐也还的差不多了。圈上几头猪一卖,又是千把块钱。不靠哪个……”“爸爸妈妈,我出去多挣点儿钱,在城里买了房子接你们过去住。”“看你,又说傻话了。我们怎么能去把你拖住?”倩倩也不再辩解,主意已定,她只需要行动。

倩倩帮父母做完一季农活,又踏上了去广州的列车。

挣了一年钱,倩倩家里的账基本都还清。而且听说二哥已经把父亲接到他家,妈妈住在大哥家,父母终于不用再受风吹雨淋之苦了。倩倩心里很高兴,过年的时候,父亲一再要求倩倩到重庆和二哥他们一起地过年。倩倩本来不想去的,她不想看见二嫂,但母亲也打来电话说服她,她只好同意了。

再次到二哥家里,看见满面春风的父亲,倩倩很高兴。看见可爱的小侄子,又喜欢无比。时不时都想把那肉嘟嘟的小可爱抱在怀里亲吻。小家伙那个娇嫩哦,让倩倩恨不得把他咬两口。小家伙似乎也和倩倩投缘,自打倩倩去了,谁都抱不住,谁抱都哭,只有倩倩抱着,那小子就会露出笑脸。连他的老娘他都不愿意搭理。这让二嫂徐梅很不高兴。但倩倩似乎并不知道。只有二嫂总是莫明其妙地发火。二嫂发火时,全家人都不敢吭气。连父亲也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儿。

垃圾徐梅。倩倩骂。

倩倩陪着父亲在二哥家看电视,徐梅逛了商场回来。才进屋就骂:“是哪个拖的地?还有脚印子?越来越长脸了,连拖个地都不想拖干净。”倩倩一股无名业火:你和二哥二个人出去逛了,老子帮你抱娃娃,还有哪个拖地?但倩倩没有吭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说不定她以为是我做的。我是个小辈。被她说说也无防。

父亲做好饭,全家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动筷了。倩倩吃饭还搂着小家伙,逗得那小东西笑个不停。实在没有想到,从来不会做饭的父亲,居然也学会了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倩倩刚想夸一下父亲的厨艺。却听得徐梅尖叫:“是哪个做的饭,做得这么难吃?屋里没有盐吗?还有这花卷,怎么有股肚脚丫子味儿?哪个做的,不想吃了。”明明是父亲做的。她难道眼睛瞎了?是我在这里让父亲受气了吗?倩倩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是隐忍不发。

没心思吃饭,倩倩就抱着小家伙玩乐。二哥吃了饭就到房间哄徐梅去了。父亲却一直在发呆。倩倩问:“爸爸,她怎么这样子?”父亲压低了嗓门儿:“一直都这样子的……她看不惯…就要说…”“是看不惯吗?还是根本看不惯我们两个?我们走了她是不是舒服点儿?说话阴酸成这样子。”“不要说这个背时被她听到了你二哥难过……老子在这里光受气……”父亲不吃饭。他已经气到无力再说。

倩倩心里极度痛苦,想不到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家,原来如此。徐梅难道不懂得百善孝为先不明白老吾老及人之老?就算什么都不懂,难道还不懂爱屋及乌,父亲怎么说是她爱人的父亲啊!倩倩叫父亲离开,承诺每个月挣的钱都给父母,让父亲回老家去。父亲说:“我走了,这个孩子怎么办?他们两口子要上班,哪个有空带孩子?请个保姆钱花了不说,哪个会像带自己的孩子那样心疼呢?”说起这个更让倩倩来气。请个保姆还要花钱呢,父亲帮他们免费带,还要受气。

二哥到底把那徐梅哄好了。出来说:“爸爸,我和徐梅出去吃饭。”父亲没有开口。徐梅又尖叫:“吃了饭桌子也没人收了,做点事儿都要人请吗?”二哥也说:“老汉你怎么不收桌子呢?”倩倩终于爆发了:“垃圾,你是不是人来的,爸爸是不是你爸爸,把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学让你过好日子,你还帮着这个恶婆娘欺负爸爸,爸爸我们走!”父亲却批评她脾气不好。

问:怎么不说了?后来呢?

答:后来,倩倩就用她那美丽的眼睛看着我说:“强哥,我恨徐梅,我恨。我想把她杀死,真想把她杀死啊这个不孝之人。”我当时也恨起这个女人来。我义愤填赝,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恨。我对倩倩说:“我帮你杀,老子到重庆去把她杀了。你陪我去找她。”“她还常常欺负我……强哥啊她又来了……”我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姿色平平的女人,正揪着倩倩的头发,手里还拿了把水果刀,嘴里骂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啊?小娼妇敢给我摆脸子看。我气得不行,这女人实在太嚣了,今天非杀了她为倩倩雪恨不可。我夺过那把水果刀了结了她性命,有种报仇的感觉。倩倩好高兴的抱着我,然后我们就睡了……

问:你没有和死者发生关系吗?那我们怎么在她体内发现了你的****?

答:我不知道。我承认我杀人不怕多个****罪,但和我发生关系的真的不是她是倩倩,我没想到她不道义,一个人先走了,明明同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过一辈子去。她竟然先走了。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杨刚合上卷宗,走到局长办公室说:“局长,死者的身份确定没有?”“暂还没有,找不到和死者相关的任何线索。”“但据张强的口供,好像此女子居住在重庆不如再审一下张强看能不能打听出那女子的住处或是相关信息。”“对,小杨就是小杨,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儿。如果此案侦破,记你大功一件!”杨刚苦笑了一下,他现在想的可不是立功受奖。

经过杨柳的再三请求,局长总于同意杨刚亲审张强。

昔日的搭挡,今日的案犯。两两相望,一时默默无言。张强看着杨刚,他明显的瘦了。俊美的容颜更多了份清奇。大大的眼睛装着千言万语。有不解,有焦虑,更有痛苦。张强看着那双打着无数问号的眼睛,欺欺艾艾地叫了声:“杨队……”杨刚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张强,你怎么会?怎么会出这种事儿?”好像是问张强,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杨队,我不后悔。真的。杀这个女人我不后悔。我只后悔我负过一个女孩儿了。这是我的报应。”张强到是神采奕奕,如果没穿囚衣,一定没人相信他是个囚犯。杨刚大惑不解,他原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憔悴不堪的,可怜巴巴向他求助的张强,他实在不敢相信,张强非但没有后悔和可怜,反而是一幅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感觉。原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看来不用说了。

“我是来审问你的。张强希望你能配合我。行吗?”

“可以,杨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张强有一说一,决不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谢,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去君华吗?你明明知道那里已经死过很多人。为什么当时就一点怀疑都没有?你又是怎么进去的?房门锁了两道啊。”

“当时午夜徘徊告诉我她就住在君华的1074。我心里也疑惑了一下,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就想看到这个女孩。想和她在一起。我到君华时,那里的保安也好像没有看见我,没有问我要去哪儿。10楼也有两个保安的,我进去他们都好像没有注意。到1074房时,我一按门铃,里面就有人把门开了。是倩倩。”

杨刚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些问题给张强做口供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他还问这个已经问不出答案的问题。“对了,你说的田倩是哪儿人?你知道她的俱体住址吗?”

“倩倩是四川人,住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她二哥一家在重庆沙坪坝区住着。二哥好像叫田毅,二嫂叫徐梅。别的我也不知道了。”张强尽力地回忆着。

杨刚明白张强所能提供的只有这些线索。便安抚了张强一翻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死者的身份可有确定?”

“唉,没有呢,生前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信息。局里已经发了认尸启事。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青年女子失踪。此女子可能是个外地人。要真是这样,怕要成了无头公案了。这几个月出的事儿可真邪啊。”

“据张强说他见的是午夜徘徊,我们是不是该从网络入手?我们可不可以假定,这个午夜徘徊是凶手,她的目标是那些上网的猎艳的男人?如果目标只是男人,这回却连女子也牵扯进去,所以,她的目标应该是一类人,或者有共同点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再着重调查几位死者的生前状况。或者能对本案有一定帮助。还有我们应该尽快确定这名女死者的身份,如果不是本地人,那么我们就只能按张强提供的线索,联系重庆警方协助调查是不是有一名叫徐梅的女子失踪。”

“没错,小杨,我马上联系重庆重案组。争取尽快找到死者亲属。你着手调查陈亮等人生前的状态。看来,我们是有很多没有做到的地方。对了,局里安排剑明做你的助手。案子还是由你负责。小杨,别让我失望!”局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杨刚的肩。

杨刚第二次到重庆,直奔广安。

杨刚对广安没什么好感。改革开放这么久了,广安的面貌虽然也有日新月异的发展,有宽敞的马路,林立的大厦。但它充其量是个小县城,把它称着市实在免为其难。

中午吃了一碗米粉,杨刚坐车赶到了杪椤的客轮站。

上船不久船就开了。杨刚闲着眼休息,不知不觉,船行了好远,陆续下了好多人。

“魏家溪到了……”杨刚下船后就打听白春兰的住址。

好在人们都很热情。杨刚在村队长的带领下,找到了白春兰的家。

这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房子,房子基本是土墙。已经破败了。院里堆着新拉来的砖。看来主人已经准备盖新房。一只刚下了蛋的鸡咯咯的叫着,引起一版鸡鸣声。而那些坐在屋檐下的人们正在打麻将。看来,农民们也有很多的闲情逸致。

“白春兰在屋头没得?有人找!”村队长老远就喊。

“在带娃娃……春兰出来,有人找你。”院里正在砍猪草的老大娘朝房子的方向大声喊叫。杨刚估计,那可能是白春兰的婆婆。

不多一会儿,从房子里就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粗笨妇人白春兰来,肚子挺着老大,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她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但粗糙的样子和张强所描述的午夜徘徊相去太远。杨刚很失望,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午夜徘徊了。只希望能从她嘴里,打听点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哪个?”白春兰看着杨刚。说话的声音嗡声嗡气。那对眼睛到是挺大,就是不太会动,看上去很愚蠢。愚蠢!是杨刚对白春兰的感觉。他决定不按程序问,看白春兰会做什么什么反应来。

“我是W市的刑警,来找你打听点儿你二嫂的事。”

“我二嫂怎么了?”

“没有怎么,你是不是去你二哥家骂过你二嫂过后就出去打工了?”

“我哪儿去骂过她,我去都不曾去过我二哥那里。我听说二嫂不好相处,又看不起我,我还去做什么。倒是我一个表妹去过他家!说是没住两天就走了。”白春兰口水飞溅。杨刚只好站得远点,但得得白春兰说有表妹,神经一紧,立马警觉起来。

“你表妹?哪个表妹?”

“我姑姑的大女儿杨茜茜(西音),说是去年路过重庆,二哥把她接过去住了两天。我妈老汉还说她个性太强。那个脾气拐得很,看到我老汉受了点气,就把我二哥二嫂都骂了一顿走了。我也觉得茜茜很要强,小时候和她一起坐板凳,她非要把我挤下去。”

看来这个杨茜茜很值得怀疑。

“那她现在在哪儿?家住哪儿,带我去找一下她家。”

“她现在不在屋头,去年在我二哥家走后就到了广东打工。她的家在五大队六组。”

杨刚要求白春兰带他找到杨茜茜的住处。

田里水稻正在抽二苔,漫山遍野都是青青的绿色,看上去异常地赏心悦目。田里的水中,不时有小蝌蚪跳出来。田埂上种着丝瓜苦瓜四季豆什么的,一串串挂着煞是可爱。白春兰抱着女儿,把杨刚带到了杨茜茜的家。

一个更为破败的家。一边倾斜的房子,被一根树桩支撑着。土墙的一边,泥土掉得很厉害。已经留下一个近一米的大窟窿,鸡们到是可以从这里自由的进出。屋外的竹杆上凉着破旧的衣服,墙柱子上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苍老的女主人正在挑粪。

“姑妈,这个人是找杨茜茜的。”白春兰傻呼呼地说。女主人看着杨刚笑了,慈爱的说:“先到屋里坐,你们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手。”说着放下粪桶,在田边的水里,洗净了手回来房子里。

中国标准的农村房子,没有窗子,只有顶上装的两片玻璃瓦能透过一点光线进来。房里虽然破旧,不过灶台桌子等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很是整洁。鸡很调皮,不时飞上桌子。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家的鸡很讨嫌……光往桌子上飞。你是不是茜茜的朋友?对了,我做了醪糟,给你们煮点儿醪糟吃”

一个很热情很善良的女主人。杨刚觉得要是直接说问案怕有不妥,便撒了个谎说:“阿姨,我和茜茜是朋友。上回从广东回家后,我就没有找到她,不晓得她到哪儿去了。所以我才来看看,我想找她!”

女人很高兴:“你真是茜茜的朋友?(农村的朋友是恋人),我是听说她找了个朋友喊她带回来我们看一下。丑不丑有没钱都没关系。主要是说看一下放心。你这个娃儿的人才好好啊,她为啥子不敢带回来我们看呢?说了半天,还没有问你叫啥子。”

杨刚编了个名字:“阿姨叫我柳峰就好了。茜茜去年回来就走了吗?”

“是啊,又去广东了。好几个月没有打过电话回来。连封信也不写。寄钱都不写两个字。我好担心,她老汉说她有钱寄说明就过得还好。不用担心,我心想也是的。这回寄的钱,还没有去取的。等明天赶声才去取。我也不晓得这个妹崽怎么回事,这回这么久都不打个电话也不写封信。”主人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这个茜茜怎么回事,居然连个电话也不给父母打,她难道不知道父母会担心她吗?

杨刚附和着说:“是啊,她前一阵子还和我联系过,叫我去广东找她。这一个月多,她又没音信了。阿姨晓得她的地址不?”

“晓得,我去拿汇款单你看嘛。”主人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递给杨刚一张汇款单。

“广东省广州市广州大道120号。”杨刚太熟悉这个地址了,这根本不是个住址,而是南方都市报报址。但邮编却分明是W市的中山路一家邮局的。寄钱的人根本不在广东。可怜的两位老人家,一直被欺骗着。

也只能是在W市。午夜徘徊是在W市的君华酒店里,把一个个男人女人引入黄泉路。不然君华的一系列命案就没有合情的解释。只能说合情!如果杨茜茜就是张强所见的那个午夜徘徊的话,可以解释为:杨茜茜看不惯舅父受欺,故找张强杀了徐梅抱不平。但真实却又不可思议的过程,完全不合常理。——合情不合理!君华所发生的一系列命案,没一样能合理解释的。杨刚忽然想起白诗婷曾经提醒过:“我觉得你要做的不是追查凶手,而是他们生前所犯的罪孽!然后才是公布死亡真相。”

按白诗婷的说法:假设徐梅只不过不孝,那还罪不致死。杨茜茜恨她入骨,一定还因为此女行过更多的不义。比如偷情而且不只一次地偷情和不止一个的情人。徐梅置道德人伦不顾,罪大恶极但仍然不足以证明她就该死。现在这社会乱七八糟搞性关系的不只徐梅一个。如果乱搞关系致死的话,那很多比徐梅更甚的人则更当死。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徐梅还有不为人知的更大罪恶导致其死亡。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接下来就是确认杨茜茜是不是张强所见的午夜徘徊。

这个简单,细心的杨刚找了个借口对女主人说:“阿姨,上回茜茜叫我给她办大学本科毕业证,我一直没有她的照片,我这回过来,一是找她的地址,二是你能不能拿她的标准照给我帮她把证办了?不然一拖再拖也不是办法。”

女主人大为高兴:“要得要得,上回她叫我们帮她办高中毕业证,我们四处托人都托不到。还以为她在呕气,电话也不给我们打一个。这回你能帮她办个大学的,真是命中遇上贵人了。我现在就去拿给你。要几张?”

杨刚说:“两张就够了。”

女主人翻腾了好一阵子,才从被子下面拿出照片来。杨刚拿在手里看了看。很清秀很单纯的一个女生,十七八岁的样子。在这样的山村里,应该是不可多得的秀色。合乎张强口口声声地描为天人的形像。杨刚看着很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看来只有等回去让张强确定这是不是他所见的午夜徘徊了。

女主人拿着那张农业银行的卡,将信将疑:“茜茜好像没有和我说过她有存过钱,我晓得她的脾气。她用钱大手大脚的。寄了钱回来哪儿还有可能自己存钱?是不是你哄我?”“没有,我们只想到时给你个惊喜。找不到茜茜,我拿着这卡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要找茜茜去。”杨刚面容的执着样子看起来,他真的很爱很爱茜茜都不由人不信。“再说我不可能那么傻,自己把自己的钱白白送给别人你说是不是阿姨……”女主人禁不住杨刚一一翻天花乱坠的谎言,真的相信自己的女儿茜茜和男友共同存了二万块钱。男友联系不上茜茜然后找到茜茜老家,顺便还了茜茜的银行卡!

看着女主人兴奋的样子,他明白这笔钱来的太及时了。也对自己的演技在暗地里表扬了一翻:杨刚你还是不错的。虽然说的是假话,但做的是好事。有时候假话好过真相!假话好过真相?杨刚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后心里一惊,真相是什么?他这一路散尽千金,真相何曾有一点儿眉目?

回到W市,杨刚让张强看杨茜茜的相片。张强见相片大惊:“就是她,她就是倩倩!那天晚上,我在君华里见的就是她。你记不记得,我发过一张相片给你看。”杨刚想起那天张强确实发过一张午夜徘徊的照片。只是杨刚大约地看了一眼,没怎么留心。难怪杨刚看到照片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强,你不恨她吗?”杨刚问。

“不,杨队,我也是罪有应得。所有死在君华的人,都罪有应得!昨天我还梦见倩倩了。”张强的这话让杨刚听着怎么有点像白诗婷说的一样。

杨刚瞬间想起和白诗婷第一次见面时感觉到的阴郁。他想起白诗婷说张强“我看他丢得快了……”他又想起白诗婷说:“我就是那个女顾客,我5月4号住近去的,住了半夜闷得慌,觉得不透气,便换了房间。”还有白诗婷看着张强的背后露出的惊恐:“你是谁”以及白诗婷歇斯底里地大叫和最近似乎知道一切的暗示性话语。还有她突然一下就中了两千万好运到简直不可思议。

白诗婷身上有太多迷团。她都清楚什么?她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杨队!杨队!……”张强看着发愣的杨刚连叫几声,杨刚才惊醒过来。

“哦,张强。我怎么觉得你和白诗婷说的话一样?而且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杨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迷惑。

“杨队,白诗婷说的没错,所有死在君华的人,都死有余辜。”

“那你,有犯什么错?”

“杨队,我也是罪有应得!”

杨刚站起来说,好吧,我也不能帮你了。

十一

第二天,杨刚又住进了君华酒店1074号房间。晚上上网后,他在同城一夜情聊天室里,果然遇到了午夜徘徊。杨刚的网名叫风度依旧,他对午夜徘徊说,很想认识你,不知道你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午夜徘徊说,为什么想认识我?

风度依旧说:也许我和你有共同的情感经历,常在午夜睡不着。

午夜徘徊哈哈一笑说,是吗?想在我这里得到安慰吗?

风度依旧说,如果能让我得到安慰,我是非常感激你的。

午夜徘徊说,我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喜欢抽打那些想和我做爱的男人,你能忍受吗?

风度依旧说,没问题,有时被美女抽打也是一种享受呢。

午夜徘徊说:哈哈哈,看来你是皮肉作痒了。你现在就到君华酒店1074房间去,我等你。

风度依旧说,好,我马上就到。

说完后,杨刚就下线了,他心里想,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午夜徘徊是怎么进1074房间的。他的手枪已打开了保险。

不一会,1074房间的门果然开了,只见白诗亭满脸忧伤地走进来。她把双手伸到杨刚面前说:杨队,我是特地来投案自首的。

杨刚惊呆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诗亭说:你第二次从重庆回来后,我就知道你怀疑我了,破案是迟早的事。

杨刚说: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杀那些人于无形之中的?

白诗亭说:杨队你不要问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什么事办不到?到公安局后我会把一切都交待清楚的。

杨刚慢慢拿出手铐,心情复杂地把它戴在白诗亭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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