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殣骸一双纯黑色的眸中几乎是第一次出现情感。
——那是如同孩童一般的顽劣。然而那丝顽劣在她身上平添的僵冷阴沉,又令人毛骨悚然。
“平淡的战斗有什么意义,”作为送葬者,她自然是看不起这样小级别的战斗,这样想也不为过,“要加些调料才行。”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未殣骸杀了尊鹰和尊安,然后顺利嫁祸给了仙界。
结果……可想而知。
魂界与仙界的战斗全面爆发,大战持续一年,人界剩余的人类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被逼无奈的人们只能不断起义、造反。仙、妖、魂、人三界的战乱,甚至惊动了神界和鬼界。
仙界各个门派的掌门都介入战斗,湮无澜自然也不例外。湮无澜的手臂虽然没有了,但他的实力经过一年的修炼,已更胜从前。但是阮雘青却在几个月前因力量枯竭而死。
未殣骸苍白的嘴唇轻轻抿了抿,面上看不出表情。
她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游丝般的、她再熟悉不过的能量波动,正从极为遥远之地赶来。但那很明显,比自己强了许多。
她知道,那来自现任送葬者,骷。
是夜。湛箜尘躺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思绪高度集中在他的借魂决玄引上。
他把这个玄引弄到自己体内两年多了,一直都没有参透。刚刚在修炼时突然找到契机,便想一举突破。
他的灵魂贴近玄引的光团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吸了进去。一阵强光过后,湛箜尘睁开眼睛,也许是刚刚强光的原因,他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过了一会,眼前的东西渐渐现了轮廓。
湛箜尘看清眼前景象后,撇了撇嘴。
未殣骸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
那是一片如血夕阳下的荒凉战场。
——与其说战场,不如说是坟场。大地上尸横遍野,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壤,在夕阳的残晖下只显得更加悲壮与惨烈。从服装上看,三界的人都有,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战争。
湛箜尘微微动动脚,觉得左脚下有些软。低头去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人碎裂腐烂的大脑之上。凝固的血块和腐烂的脑组织从脚两边黏黏腻腻地挤出来,看得他一阵恶心。他忙抬脚,看着鞋底黑红的固液混合体,嫌恶地皱皱眉,在旁边一支断臂蜷曲的手指上蹭了蹭,而后见无处落脚,就随意踏在了那断臂的小臂处。
“哇,没搞错吧,这么恶心,让我怎么参悟微义!?”湛箜尘挠挠头,自言自语,“全是尸体,这样走路很麻烦啊。”
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将全身能量集于双目再望去,远处也看得一清二楚。举目四望,看到极远之地似乎有一身影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后倾,头向天仰着。湛箜尘大喜,因为没有人能以那样的姿势死去而不倒下,所以那人一定还活着。于是他向那个方向极速飞掠而去。
飞掠了好一阵子,湛箜尘已累地气喘吁吁,却觉得并没有距离那人更近。他停下来休息,脚刚一碰地,突然一惊,低头看去,又看到那被自己踩过的破碎大脑,和旁边那支断臂。湛箜尘低声骂了一句,却也无奈,见不远处有一块相对于地面来说还算比较干净的大石,就拖着疲累的身体向它走去。
走到大石旁,他扯下石上的两具尸体,也不管上面斑驳的凝固血迹,直接坐上去,调整气息。
待恢复精力后,他转头去看远处跪着的那人,似乎觉得近了一点。他起初喜悦,继而有些迷茫困惑。一番思索后,他便想:“莫非只有步行才可到那?”于是他走了一段路再看,果不其然,他距那人又近了一些。
在尸山尸海中步行着实不易,几乎是举步维艰。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那人近旁。
那人似是察觉,缓缓转过头来。竟是面容僵冷,眼球微微上翻,犹如死人,但细细看去,此人却有些丰神俊朗,剑眉入鬓,颇有几分霸气;再看着装,尽管甲胄上尽是血迹,但仍难掩其材质之好。大概是一位将军。
湛箜尘肃然起敬,对那人躬身拱手一拜,道:“晚辈湛箜尘,拜见前辈。”
那人眼睛微微转动,像是年久失修的生锈齿轮,一转似乎就要崩坏一般。他整个身体包括表情全然不动,仅仅眼球转动,一看到湛箜尘便立即盯住,怪异瘆人至极。“一身两魂而不相克,怪哉。”几乎一字一顿,语气全无变化,“送葬者,吾见过汝。出来罢。”
未殣骸现身,轻声一笑,道:“竟是你创了这借魂决,未倒是不曾料到。”
“借魂决区区三参,随意编写即可,容易得紧。”转而对湛箜尘说,“晚辈,此境微义为何?”
湛箜尘微一沉吟,道:“欲速则不达。即过犹不及。遇喜须平和,戒急,戒躁,功到自然成。”转而笑道,“晚辈愚见,请前辈指正。”
“说得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借魂决微义不过如此。借魂决便传与汝罢。”
“谢前辈!”湛箜尘微一思虑,又道,“晚辈冒昧,可否一问前辈尊号?”
“吾不过一败寇。名号没没,不提也罢。”那人眸中生出一道光,钻入湛箜尘眉心,想来那便是完整的借魂决。接着,那人便如蒸发一般消失了。那本就是一缕神智所化,为守护借魂决微义而存在。如今微义已被参透,自然是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湛箜尘突觉一阵强光袭来,忙闭上眼睛。半晌,睁开眼,发现已回到了那片空旷草地上。
发了会呆,他心中好奇心起,问未殣骸:“那人究竟是谁啊?”
“你们的奇旋将军,熵晏。”
“他就是熵晏将军啊……那片战场是怎么回事?”
“那是洪荒之战的‘战果‘。”似是料到他会问洪荒之战是什么,未殣骸继续说,“洪荒之战,是三界初形成时各界互不相让引发的,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广、影响最大、时间最久的最严重的战争,战争中人界战败,神魔两界平手。从此人界中人不再有法力,也正好避了战火。而神魔两界积怨渐深,战火不断。”
湛箜尘点点头。既是平手,熵晏将军为何说自己是败寇?他暗想,那样的强者大约都是有些自负的吧。
突然,他身后不远处开始有些骚动。湛箜尘跃上一棵树的树顶,看到七尊尊犷,三尊尊卿,二尊尊巫,六尊尊万正带了数万魂兵将及妖兵将浩浩荡荡从远处走来。而同时,仙界各派掌门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