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也清明如意的话在理,但盛怒之下还是无法静下心来。瞧见什么东西都不顺眼,屋中瓷器被我摔了大半,窗纸之上斜映着许多条影子,月光将这些影子拉长。
“你们在做什么?”不多时,如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染了些薄怒。
众人嘶嘶哎哎半晌说不上话来,只得做鸟兽散。
“你若是心烦便出去走走,那武郎中不是刚受完鞭刑?你去瞧瞧也成。”如意并未进来,隔着门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瞧着桌上武其差人送过来的药瓶,随即翻箱倒柜摸出几瓶商黎阳给的药,收进袖口自后门而出。
武其他虽官降一级,但府邸倒是未换,只是侍郎府改为郎中府,我不知他为何不直接改成武府,这大抵是个人喜好罢,拿我来说,我是因尚玉这名讳是假的便一直挂着御史府的匾额。
郎中府门前整洁,即便夜深了门两旁把守的家丁依旧神采奕奕,我往里瞧了瞧,府中有下人们来来回回忙活着,估摸着也是在布置郎中府。
“你们大人在吗?”我拾级而上,遥遥朝二人问道。
乍一听到我的声音,二人瑟缩一下,想来亦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奴才参见大人。”瞧清来人是我后,二人急忙行了个礼。
“尚玉?”不等两人开口,我便听武其声音自府内传来,偏头一瞧,他正衣着光鲜立在门口,瞧这情形好似是在招待什么贵客。
“这么晚了你怎的过来了?也不带个下人。”他面色虽不算惨白但也绝对称不上好。
“我来给你送药,也不知你身上伤势如何。”我说罢将瓶瓶罐罐掏了出来递到他手上:“虽说男子不比女子那么仔细自己身上是否落疤,但若是肌肤细腻讨媳妇总是好讨些。”
武其闻言无声一笑转而道:“皇上现下正在里面,我差府上预备了饭,一同吃些罢。”
我笑容僵在嘴边,怕武其瞧出来什么异常,急忙干笑几声:“不必不必,我吃完过来的,只是来送药,这便走了,你快些进去罢。”
武其心肠委实好,刚被他抽了鞭子,回头还要给他吃饭,若是换成我,非给他下点劳什子药,让他尝尝甜头。
“也罢。”武其说着便将他的外氅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现下天凉了,你也不知穿的厚些,着了凉便知后悔了。”他替我理了理衣裳:“乘我的马车回去罢。”
我定定的瞧着武其,他俯身系外氅上的带子时,我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慕容离对上了视线。慕容离满面寒霜,额角青筋暴露,一双眸子更是酝酿着愠怒。
武其系着系着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缓缓站直身子,估摸着是感受到我同慕容离之间的诡异,冲我挤了挤眼,打趣意味浓厚,让我老脸蓦然一红。我这脸一红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脸红过之后,慕容离的脸便黑了,黑的天崩地裂惨绝人寰。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下人们皆躲的远远的,有托盘子端菜的见状更是及时顿住脚步,转而换了个方向,绕正堂一圈把菜端进去,而后再绕一圈出来,尽最大努力避开我们三人。
“我走了。”我因心虚,小声对武其说了一句,而后遥遥向慕容离行了个礼,郎声道:“臣告退。”
说完便落荒而逃。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恭送皇上。”
我加快脚下步伐,挑了条小巷一头扎了进去,小巷两旁皆为墙壁,时不时出现一两座废弃的府宅。
拐了几道弯之后,一堵墙呈现在我眼前,什么是自寻死路,我此刻终是深刻体会到了,作为一条被荒废的小巷,尽头是堵墙这合适吗?我哭丧着脸回头瞧着紧咬牙关从容向我走来的慕容离,我好似还瞧见他双眼放着绿光,着实骇人。
“跑啊。”慕容离在我身前五步站定,冲着我身后的墙扬了扬下颔:“你怎么不跑了?”
我双腿有些发软,僵着朝一旁靠了靠,打算自他身边过去,无奈这小巷道路逼仄,慕容离往这一站已空不出多余的地方来。
“麻烦让让。”我壮着胆子,粗声粗气朝他吼了一声。
他闻言似远山一般的眉挑起了抹弯度,朝一侧靠了靠,匀出来些地方。
我紧了紧大氅,马不停蹄朝来路往外跑,经过慕容离身边时特意侧了侧身子,生怕触碰到他。
他冷笑一声,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腰身,一把将那大氅拉下,随手扔在一旁。
我愣怔的功夫,慕容离已欺身过来,清俊的脸庞倏然在我眼前放大,那有着好看弧度的唇随即压了下来。因上了年纪,我有些反应不及,瞪大眼望慕容离。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不专心,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你你。”我含含糊糊嚷了起来。
慕容离长舌直入,加深了此吻,动作委实粗暴,活似要将我吞入腹中,双手也不规矩起来,拉开我前襟便探了进来,他一双手冰凉,我不禁哆嗦一下,急忙拉住他的手腕制止他依然向上。他腾出右手抬高我左腿卡在他腰身,甩开我的手又向小腹下伸去。
“慕容离!”我使了全身力气才将他推开,喘着气瞪他,先皇为他取的这个名字当真是太文雅了,我瞧应当叫慕容无耻更妥帖些。
他被我推的倒退两步,站定后毫无预警朝我大吼:“你是我的!”
吼的我一愣,见他双眸晶亮,竟好似哭过一般。
“你……你。”我手足无措的望着他。
“我如何了!”慕容离今晚的情绪很是激动,依旧朝我咆哮。
“没……没。”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嫁作人妇啊!”慕容离一声比一声高,气急败坏的瞪着我,胸膛起伏明显。吼的我半分脾气都没了。
我急忙靠过去给他顺气:“离哥,别这样,大晚上的,孩子们都在歇息呢,您这一嗓子将他们吼起来影响多不好。”
“商黎玉我告诉你!”慕容离抬手指着我前额:“你别欺人太甚了!”
“是是,我再也不会了。”我柔声细语安抚慕容离:“要不你先来我府上坐坐?晚膳还没用罢?我回去给你做?你消消气如何?”
慕容离不肯动地方,依旧站在原地瞪我,我将衣衫理了理,又扯了扯他的手臂:“待你吃过饭我们好好谈谈可好?”
他斜睨着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谈?”
我未敢贸然答话,只露出个谄媚的笑,又试探性的拉了拉他,见他不似方才那般抵触,这才牵着他往回走。
这位大爷来我御史府一向不喜走正门,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翻入院中后,我毕恭毕敬的将他老人家请到我的寝居,毕恭毕敬的将门推了开来,而后便愣在了原地,待我想起将慕容离推出去,已为时已晚。那一地的瓷器碎片当真是惨不忍睹。
我苦着脸瞧慕容离,他则是一脸复杂的瞧地上的狼藉,扫视一圈后又抬眼瞧我:“你竟然砸东西?你可是将它们当成了我?”
“那些瓷器怎能有您名贵?”我一副天理难容的模样:“其实这几日府中总有些外面的阿猫阿狗闯进来,今日我走时忘了将门代上,这估摸着是它们闯的祸。”说完此番话后,我仿佛瞧见我亲阿爹在角落中朝我招着手。
“要不您去另一间等我?”虽说是客套话,可我早已自觉的伸手关门,关到一半被他拦了下来。
“我只在这等,你去做饭罢。”而后一脸倨傲的迈步进屋,瞧也不瞧我一眼。
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而后摸去了如意的房间,将前因后果同她说了一遍,而后摊了摊手:“我不会做饭,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如意学着我的模样也摊了摊手:“我也不会。”
如意她面色平淡,分明是不愿趟浑水,哪是不会做饭。
我拖着步子挪了出去,现下天色虽晚,但总有彻夜不打烊的酒肆罢。
“你去哪?”
我避开众人往后门走,路过自己房间时还特意躬着身子,怕的便是慕容离他瞧见我,可这天公不作美,怕什么便来了什么。
“我……我哪都不去,我只是找找东西。”我讪笑着起身顺势将他推进了屋中:“您在屋中等我便好。”
慕容离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不如我做给你。”
我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厨房在哪?”他将袖口向上卷了卷,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上面那疤痕依旧触目惊心。
若说之前我只是为了让他消气才作出一副知错的模样,那在瞧见这疤痕之后,我心中的愧疚已翻江倒海,几乎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身,低声道:“先前是我太过任性,一直未好生替你想过,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