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上
胡氏自打一入庄家,脸——仍是一张艳诱少年之魂、魅惑成年之魄的——狐媚脸,但没了往日趾高挺胸、昂首阔步之傲气。
瞧见冉美君由远渐近,也没敢再像从前一样,扯着嗓子嚷嚷了,而是急急忙忙迎上前,低声细语道:“冉妹妹,姐姐有眼不识泰山呐,愣是没瞧出妹妹有……”
眼睛瞬间定住——锦衣便装的康柏蕴,潇潇洒洒、飘飘逸逸走来,眨眼已近前。
冉美君瞧胡氏一副花痴样,原当他又犯甚么骚病淫症了,待身后传来令她熟悉而醉神之清香时,惊喜转身道:“蕴儿!大清早的,你怎不多睡一会?”
康柏蕴妩媚一笑:“我出门去办件事,七位弟妹便有劳姐姐照顾了!”
斜扫胡氏一眼问:“你是周门胡氏,林公子可好?”
胡氏初时看得目瞪口呆,此时惊得目瞪口呆。“你是谁?满口胡言乱语!你莫听信外面传言!”
康柏蕴付之一笑,扬长而去。
胡氏望着康柏蕴背影消逝之处问:“冉妹妹,他是谁?”
冉美君胸中似有八九只幼鹿齐撞一样,撞得她暗暗替自己捏着一把香汗。“他是我弟弟!”
胡氏满面喜色道:“冉妹妹生得花妍柳媚,玉润珠温,眉目清扬,腰肢柔纤,乃名副其实的钱塘第一美女。未曾想令弟也长得微微绽颜,便可救苦救难,浅浅露笑,便能普度众生。”
冉美君柳眉剔竖,星眼圆睁道:“蕴儿是我有着天神威严、上仙相貌的弟弟,他乃金石憎尘、芝兰厌臭之俊才,俯视山海、高见风云之英杰,不同时下酒食征逐、花柳寻觅之恶少。”
胡氏耳闻其言,原很生气,但一思及康柏蕴能令她“**回头”之美貌,便又笑嘻嘻的赔上笑语:“冉妹妹!令弟岂是世间俗骨凡胎、走卒贩夫可比?
天下地上,虽有千千万万的走马王孙、坠鞭公子,干的是貂裘夜走、桃叶朝迎之风韵事,但他们才疏学浅、志大量小,哪能使似姐姐我这等‘气度幽闲天上有、性格温柔地下无’之奇女子,对之一见倾心,欲许终身?”
冉美君面怒眼凛道:“胡姐姐不会是一大清早,便跑来我家讲笑话吧?我弟弟又岂能瞧得上把‘玉姿冰骨’假意妆成门面,将‘淫肠浪肝’另付月下花前之庸脂俗粉?
蕴儿乃古今少有的才华绝世、丰采惊俗之少年俊杰,论文则援笔万言,论武则上马杀贼。性爽才高的他可不是爱华丽、爱洁净的林公子,面若满月、眉有毫光的林公子也算花丛中之出色良材,你们便凑合凑合吧,别仗着自己丽质娇艳,对我家蕴儿暗暗含情,做人得有自知之明,识情懂趣!”
闻此一席话,若雷震耳,破石惊天,把胡氏听得面上冷一煞,热一煞,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听及后面,竟通身冰冷,满身汗下。
“令弟若真有此等奇才异学……”
恼羞成怒的她原想讥笑两句,但一想府外马路两旁——两步一兵,威武凛凛,杀气腾腾之画面,便彻彻底底地蔫了。
“妹妹莫非生气了?姐姐红颜薄命,落得月缺花残之结局!但你想啊,便是容丑貌陋之妓,未尝不思量接一位美貌男子吧?
姐姐乃良家少妇,富门遗孀,岂肯与贼眉尖嘴之酒囊饭袋作伍?与鼠眼猴腮之衣架肉桶为奸?
令弟惊艳红尘之容貌,不知吸引了多少妇人之眼睛,动了多少男人之思慕。
姐姐情不自禁,生了撒尽家财、倒贴投怀之念,人之常情嘛,妹妹莫要生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