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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耶律楚材(2)

次年正月,金国将领崔立发动汴京政变。汴京在蒙古军猛攻下城陷指日可待。这时速不台奏请窝阔台:“金人抗拒时间非常长,我军死伤了很多人,待城破之后宜尽屠戮。”窝阔台点头同意。耶律楚材听到屠城预谋,急忙驰骑赶来入奏说:“我国将士在野外征战数十年,所想到的是土地与人民。得到了土地却没有人民,又有什么用处呢?”可窝阔台仍然犹豫不决。楚材见以公论尚不足使窝阔台速下决断,便施了假私济公的伎俩,巧借私欲来打动大汗,又说道:“能工巧匠,富实之灾,都聚集在汴梁城中,如果全部杀了,我们将一无所获。”窝阔台才动了心,立刻准其所请,下令只把金国皇族完颜氏杀掉,其余一律赦免。自此以后援为定例,遂废屠城之法。

四月,蒙军入汴京。当时为逃避战乱留居汴京者147万人,皆得保全性命。

六月,蒙军攻取洛阳,金哀宗完颜守绪走归蔡州(今河南省汝南)。窝阔台汗六年(1234)正月,蒙、宋合兵攻入蔡州,完颜守绪自尽,完颜承麟(lín)为乱兵所杀,金国遂告灭亡。

河南初平,蒙军俘获甚多。军队返回途中,逃走的俘虏十有七八。窝阔台汗下令:凡是收留逃民和供给他们衣食的人,一家都处死,同时乡亲邻里也要受到连坐。由此逃者不敢求舍,沿途不敢留宿,以致饿殍(piǎo)遍野。耶律楚材念及民心向背,又从容进谏:“河南既然平定,那里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他们还能走到哪里去呢?何必因为一个俘虏,让数百或几十人一同连坐处死。”窝阔台醒悟,遂撤销此禁令。

金亡之后,西部秦、巩等二十余州久未能攻下。耶律楚材献计说:“过去我们百姓中的逃犯,可能集中在这些地方,所以他们拼死抵抗,如果准许不杀他们,那么这几个州将会不攻自下的。”窝阔台下诏赦免逃亡旧罪,又宣布废弃杀降之法,由此诸城接连请降。

窝阔台即位后,耶律楚材参照中原礼数,确定了尊君抑臣的朝仪,并且经常向他宣传“周孔之法”

的妙用,同时推荐了一批名儒到政府任职。

窝阔台汗五年四月,蒙军开进金都汴京,金亡在即,中原已在掌握之中,而偏安江南的南宋的消灭也是指日可待的。此时此际,力兴文教,崇奉儒术是当务之急。耶律楚材在进入汴京后,赶忙遣人入城收求孔子后人,找到了孔子51代孙孔元措,奏请袭封为“衍圣公”。又付予林田庙地,为之修孔庙,建林苑。又命令招收太常寺因战乱散亡的礼乐生,以及征召著名的儒生梁陟(zhì)、王万庆、赵著等人。叫他们把《九经》译成口头语,讲解给太子听。又带领大臣们的子孙,手捧着经书解释其中意义,使他们领会圣人的学说。他在燕京设立编修所,在平阳设置经籍所。正由于这样,文化事业兴旺发达起来了。

窝阔台汗九年,耶律楚材启奏并具体制定了校试办法,分为经义、词赋、论三科,还规定:儒者被俘为奴者,亦皆释放就试;倘有家主隐匿不放,以死处罪。这年一举得士子四千余人,其中四分之一是被赦免奴隶身份的儒者。

制定税制解决财源

蒙古贵族崇尚武功,根本没有税制观念。耶律楚材深知如今的蒙古国已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长治久安之计是行汉法,大力发展农业,如果保守地强调畜牧是狭隘的,不合国情的落后政策。他对太宗说:“陛下您将南上征伐,军需物资应该及时供给,如果能合理地制定中原地区的地税、商税及盐、酒、铁冶和山林河泊等项上缴国家的税收,每年可以得到白银50万两、帛绢8万匹和粮食40余万石,足以满足军队的需要,这不远胜于变农为牧吗?”窝阔台经过认真考虑,认为颇有道理,便命耶律楚材全权筹划,实行征税制度。耶律楚材领旨后,立即在燕京等十路设立征收课使,凡是长官和次官都用读书人,如陈时可、赵昉等都是宽厚长者,是从全国选举出来的最拔尖人物,下面的属官全部用原金朝尚书省的旧人。辛卯年(1231)秋天,太宗来到云中,十路使者都呈了粮仓的簿册和黄金、帛绢,陈列在朝廷上,太宗笑着对楚材说:“你没有离开我的身边,却能使国家费用充足,南方金国的大臣,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吗?”楚材回答说:“在那里的人都比我强,我才能不够,所以留在燕京,为陛下所用。”太宗为表彰他,升他为中书令,事无大小,都先向他通报。

窝阔台汗六年灭金之后,蒙古君臣计议编制中原民户,以便征收赋税。经过多次争议,终于按楚材的想法实行。这样,用老、幼牵制着青、壮,使初步编制的户口比较稳定地存在下来。

往年,蒙古将相大臣每俘获人户,往往留在自己所经营的州郡作为私产。耶律楚材奏请核实全国户口,使之隶属郡县管理;停止以往实行的把土地、人民分给蒙古贵族之法,禁止贵族匿占民户,违令者杀。

窝阔台汗八年秋,大臣忽都虎献上各地户籍。

窝阔台一时忘乎所以,竟许诺把部分州县赐给各亲王和功臣。耶律楚材对此陈述了分封之害:“分割土地和人民,容易产生彼此间的猜疑与矛盾,不如多赏赐给他黄金和绢帛。”可是,窝阔台既已许诺,苦于不便食言,楚材便为之想了个变通办法:“那就朝廷设置官吏,到各州县去收赋税,每年年终把赋税颁发给诸王功臣,使他们不能擅自科征,这样就行得通了。”窝阔台依计而行,遂确定了财政税收办法及数额。这样,税制初步健全,形成按户、地、丁三者并行科税的制度。

耶律楚材还着手制定了手工业、商业和借贷等项制度,统一度量衡,确立钱钞通行之法,定均输之制。

窝阔台汗八年,有个叫于元的人奏请民间交易使用交钞(纸币)。耶律楚材说:“金章宗时开始推行纸币,与铜钱同时通行,有关部门的官吏用发行纸币谋利,以回收钞票为忌,把纸币叫老钞,直到弄得万贯纸币只能换一张饼的结果。百姓财力贫困,国家经费缺乏,应当引以为戒。现在印造纸币,不要超过一万锭。”太宗都听从了他的话。

公忠体国极言切谏

耶律楚材历仕成吉思汗、拖雷和窝阔台三朝,长达30余年。30年之间,他兢兢业业,为元朝的统治呕心沥血。

在成吉思汗时,耶律楚材是出入相随的得力大臣,尊宠至极。窝阔台汗继位,耶律楚材有顾命之义,拥立之功,更与仁宗形同鱼水。耶律楚材竭精殚虑为蒙古帝国运筹决策,定制度,使这个新生的庞大政权得以发展和巩固。他披肝沥胆的忠正气质,使蒙古君臣对他敬重有加。窝阔台汗把耶律楚材当作自己的股肱、国家的骄傲。早在他即位的第三年,就当面称赞耶律楚材说:“南国之臣,那还有像您这样的人呢?”窝阔台汗八年,即灭金后的第二年,蒙古诸亲王集会,大汗亲自给楚材奉觞(shānɡ)赐酒,由衷地说:“我之所以推心置腹地任用你,这是因为先帝太祖的遗命。没有你,就没有中原的今天。我所以能够高枕无忧,都是你努力的结果。”

由于这样的知遇之情,也由于耶律楚材的气质和胆略,使他能够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着极重要的作用。

窝阔台汗八年,侍臣脱欢奏请:选拔全国未出嫁的女子进宫。窝阔台诏令依奏实行,耶律楚材阻拦拒不实行。窝阔台十分生气,严辞斥责楚材。楚材却乘机进谏说:“以前已经挑选了美女二十八名,足够使唤她们的了。现在又要再作选拔,我怕会骚扰了百姓,正想向陛下您报告呢。”窝阔台沉思许久,点头答道:“这件事可以免了。”

不久,窝阔台又欲向全国征用母马。中原一带素事农桑,如此不得不弃农就牧,难免使农牧诸业失调。为此,耶律楚材谏阻说:“种田养蚕的地方,都不出产母马,现在如果推行这种办法,以后必定成为老百姓的祸害。”窝阔台又准其所奏。

蒙古大汗对于耶律楚材的奏议,言听计从者不乏其例,而不听不从者也比比皆是。遇到后者,他或者冒颜极诤,或者婉言进谏。耶律楚材的口头禅是“兴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省一事”。

有一次,两个道士争当道长,彼此都结党营私。其中一个门派勾结宫中宦官和翻译大臣杨惟中,捕捉并虐杀另一门派的道徒。耶律楚材执法严明,不避亲贵,竟把杨惟中也收捕讯问。宦官畏忌在心,反而向窝阔台控告楚材擅捕大臣,又扯出另外一些违制之罪。窝阔台大怒,竟把楚材囚禁治罪。但很快窝阔台自悔失策,下令释放楚材。楚材拒绝松绑,并进言道:“我在宰相的位置上,掌管着国家大事。陛下开始命令把我捆绑起来,是以为我有罪,那么应当明白地向百官宣布我的罪行无法赦免。现在释放我,是我没有罪,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反复,形同儿戏?”一番话既使朝中众臣大惊失色,又十分佩服。窝阔台竟也开明,当场认错说道:“我虽是皇帝,难道就没有错误的举动吗?”然后,再三用好言抚慰。楚材趁此机会陈奏时务十策,这十件政事切合时务,窝阔台准令悉数施行。

蒙族饮酒之风甚盛,窝阔台更是嗜酒如命。登位之后竟然天天与大臣酣饮,不醉不休。耶律楚材屡谏不听。后来楚材拿着被酒浸泡腐蚀的酒器铁口启奏说:“酒能够腐蚀器物,铁尚且如此,何况五脏?”这真是动之以情,使窝阔台幡(fān)然醒悟。他对着近臣夸赞说:“你们尊爱君王为国忧虑的心,难道能像吾图撒合里一样吗?”于是一方面赏赐楚材金帛,一方面下令近臣,每日只能进酒三盅。

长此以往,耶律楚材与窝阔台结下了难解之缘、腹心之情。一次,楚材与诸亲王宴饮后醉卧车中。窝阔台亲临平坦的野地看望他,直接来到他的营帐,登车摇撼呼唤。楚材正沉沉熟睡,遇人打扰禁不住心中烦恼,口中竟吐不逊之辞。待他睁开惺松醉眼,见是大汗到来,惊得酒醒七分,翻身而起,叩拜谢罪。窝阔台说:“你有酒独自喝醉,不愿与我一同快乐吗?”说完长笑而去。耶律楚材来不及穿戴齐整,便驰马赶赴行宫,窝阔台为他重新置酒,君臣尽欢始散。

窝阔台汗13年(1241),窝阔台突然染病不起,大夫说脉博已经停止跳动。

皇后六神无主,召问耶律楚材。楚材说:“现在用人不当,出卖官职,用钱办案,囚禁的人很多是无辜的。古人说一句好话,能使火星退回原来的地方,我请求赦免天下的囚徒。”皇后想立即去做这些事,楚材却怕窝阔台日后反悔,又说:“不用皇帝的命令是不行的。”一会儿窝阔台稍稍苏醒,楚材同皇后一起入奏,请求赦免无辜罪人。窝阔台当即允准,其时他已口不能言,只是连连点头,表示首肯。楚材得时不怠,连夜去宣读赦书。当天夜里,大夫测得他脉搏重新跳动。

不久,窝阔台渐渐痊愈。这年冬天十一月四日,性喜田猎的窝阔台又要骑马负弓,驾鹰牵犬,出郊竞射,耶律楚材念及大汗年事渐高,身体尚未复原,更担心游猎无度会妨碍政事,便借演太乙术数极言谏阻。左右侍臣却怂恿说:“不骑马射箭,就得不到快乐。”结果窝阔台连续疯狂驰骋五日,死于外地行宫。

当初窝阔台留有遗诏,待他过世之后,以其孙失烈门为嗣。如今窝阔台一死,汗后乃马真氏立召耶律楚材询问汗位承继之事。楚材知有先帝遗命,说道:“这并不是外姓之臣所应该过问,自有先帝遗诏,望能遵嘱而行。”乃马真氏不从,竟然自己临朝称制。耶律楚材一时难以阻挠,只是徐图良策。

乃马真后崇信奸邪,擅作威福。回鹘巨商奥都剌合蛮用重贿买通乃马真氏,得以专政用事,权倾内外。朝廷大臣畏惧他的权势,或缄口不语,或附炎趋势。

朝政紊乱,所有的政事都被乃马真氏搞乱了。

她把国家御宝大印交予奥都刺合蛮,并给他朝廷空白信笺,让他任意填写,擅发政令。耶律楚材抗议说:“天下是先皇帝的天下,朝廷自有法律规章,现在想将它们搅乱,我不敢奉行这样的诏令。”经他强争,此事才告中止。

不久,乃马真后降旨:“凡奥都刺合蛮的建议,令史倘若不记录下来,斩断其手。”耶律楚材又挺身而出,凛然谏诤说:“国家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又有何责?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何惧断手?”乃马真后不悦。楚材辩论不已,竟朗声陈辞:“我老臣为太祖、太宗干事三十多年,没有对不起国家的地方,皇后你也不能没有罪名而将我杀死吧。”乃马真后虽然饮恨在心,却因他是先朝有功的臣子,不能不敬畏三分。

耶律楚材终于愤悒(yì)成疾,于乃马真后三年(1244)抱恨长逝,卒年55岁。

耶律楚材当政之年,一向廉洁奉公,他死后,竟有人诬告说:“楚材在相位日久,天下贡赋,半人其家。”乃马真后命近臣检视其家,仅见下几把琴阮(ruǎn),另有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千卷。至此,人们更叹服楚材的廉洁。由于耶律楚材死时遭到乃马真后和当政奸臣的忌恨,因此他死后没有得到应得的褒扬。一直到了元文宗至顺元年(1330),因耶律楚材有佐运经国立制之功,元代立国规模多由他奠定,追赠他为太师、上柱国,追封广宁王,谥号“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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