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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各显神通(5)

第二天十点过,庄智奇房间的电话响起。拿起电话,是住在楼上的陈锦儿打来的:“还不起床呢?”

庄智奇睡眼惺忪:“嗯,昨晚睡得太晚。”

“伍新福找到了。”陈锦儿说。

庄智奇这下彻底清醒了:“他在哪儿?”

陈锦儿说:“中午干爹会派人过来,到时慢慢告诉你。”

庄智奇焦急地说,“我得赶紧去找他。”

“放心吧,一个大活人,跑不了。”陈锦儿说,“我干爹亲自给伍新福打了电话,他今晚自己会到宾馆来。”

“真的?”庄智奇显得十分兴奋。

陈锦儿说:“当然是真的。你就安安心心再补一会儿觉,养好精神吧。”

中午,庄智奇准时来到宾馆餐厅,陈锦儿却直到十二点半才走进来。她不仅换了套新衣服,刚才还去美发院做了个新发型。

陈锦儿介绍身旁的一位帅气小伙:“这位周先生,是我干爹公司的,今天一大早从香港赶过来。你叫他小周就行。”

握手寒暄后,庄智奇急切地问:“伍新福现在在哪儿?”

小周说:“他现在住在珠海,今天下午就会赶来澳门。”

庄智奇说:“不是说他一直混在澳门赌场吗,怎么又住在珠海?”

小周说:“伍新福是赌场的‘沓码仔’,长期往返于内地与澳门之间。他和他的家人,就住在珠海,是去年刚买的房子。伍新福这个名字如今很少有人提了,赌场里的兄弟都叫他‘豹哥’。”

庄智奇心想,怪不得自己找不着伍新福,敢情人家在道上有个新名头。他又一脸迷惑地问:“什么叫‘沓码仔’?”

小周笑了笑:“‘沓码仔’是道上的黑话,就是指澳门赌场贵宾厅和赌客之间的中间人。‘沓码仔’要去发掘潜在的内地赌客,调查客人的资金实力,安排接待客人到澳门赌博,再从赌场拿回扣。”

小周接着说:“内地对于个人携带大笔现金离境,是有严格管制的。所以就需要‘沓码仔’为客人‘洗码’,即按照客人的实力为他们提供相应的筹码,使大陆客人免受没法带大量资金到澳门赌博的限制。但这种筹码不能直接兑现,只能在赌桌上使用,被称为‘泥码’。”

庄智奇说:“这些年来,伍新福就在做这种生意?”

小周点点头:“客人赢了,要通过伍新福把筹码换成现金并转移到内地;客人输了,伍新福要想办法把赌债要回来。只要能把赌债讨回,赌场就会按1%-1.2%的比例给他提成,这部分收入被称为‘码粮’。伍新福的生意做得不错,在澳门赌场,‘豹哥’也算小有名气了。”

庄智奇嘘了一口气:“没想到啊,他竟然做起这门生意。”

小周说:“为了追讨赌债,非法拘禁、恐吓威胁这些手段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伍新福当过保安科科长,认识些道上的兄弟,这方面自然轻车熟路。另外,伍新福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优势——他是山西人。在澳门赌场,山西煤老板是优质资源中的优质资源,难以统计每年山西煤老板有多少资金因此流向澳门。这几年,‘沓码仔’中有相当多的山西人,甚至不是山西人的也要学几句山西方言。”

庄智奇说:“伍新福今晚确定会过来?”

小周说:“他本来上午就要过来的,我考虑到庄先生昨晚睡得太晚,怕打搅你休息,特地叫他下午过来。”

庄智奇说:“这次太麻烦周先生了。”

“千万别这么说。”小周谦虚地说:“我就是个跑腿的人,还是徐先生面子大,他一个电话,伍新福就得屁颠屁颠赶过来。”

庄智奇猜想,小周口中的徐先生,大概就是陈锦儿的干爹。听这口气,道上有些声望的豹哥,在徐先生眼中不过是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

用过午餐,庄智奇要去前台帮小周开一间房,让他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小周说自己的房间已经订好,而且庄智奇与陈锦儿下榻的房间,也由他负责结账,甚至这顿午餐,小周也已早早埋单。

庄智奇连说“这怎么行”,小周却很坚持:“徐先生专门从国外打电话交代了。他说锦儿小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庄先生,您真要抢着埋单,就是为难我们这些下边的人了。”

整整一个下午,庄智奇都待在宾馆里看电视。陈锦儿或许因为昨晚的事有些失落,也没有主动联系庄智奇。直到下午五点半,小周才打来电话:“庄先生,伍新福已经到了。就在楼下餐厅。”

庄智奇心急火燎地赶下楼去,只见伍新福带着一个马仔,正站在餐厅包间门口,和小周聊天。庄智奇快步走过去:“老伍,生意做大了,就忘了老朋友?”

伍新福定睛一看,也很吃惊:“这不是老庄吗?怎么是你?”

庄智奇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伍新福说:“徐先生打电话,说有位河州过来的老朋友想见我。我还在纳闷呢,这辈子都没去过河州,从哪儿钻出一个老朋友?想不到是你!”

小周说:“你们故人相见,好好聊。我就先告辞了。”

伍新福说:“周老弟,你别走啊!今晚我请大家吃饭,你赏个光嘛。”

小周连连摆手:“不用了,锦儿小姐下午专门交代,今晚你们老友相聚,我们就不打搅了。”

庄智奇不禁为陈锦儿的善解人意而感动。今晚要与伍新福聊的事,的确不想让外人知道。下午他还在犯愁,到时怎么把陈锦儿与小周支开,没想到,人家早就考虑到了。

走进包间,伍新福拍着庄智奇的肩膀:“老庄,最近在哪儿发财?”

庄智奇笑着说:“谈不上发财,在河州一家企业打工。不像你,已经自己当老板了。”

伍新福摇着头:“我算哪门子老板?老庄既然是徐先生的朋友,以后还指望你帮我美言几句。”

尽管庄智奇从没见过什么徐先生,但也点头道:“好说,好说!”

坐上桌后,庄智奇自然聊起了与伍新福相识的往事:“我们冶金厂的工人去北京上访,刚出火车站,就被你拦下了。我接到电话匆匆赶去救人,你也是好一顿拳打脚踢。”

“放屁!老庄,你这人好没良心。”伍新福说话声音很大,“从头到尾,老子动过你一根汗毛没有?至于那几个工人,也是后来实在不听话,甚至还要翻墙逃跑,老子才叫人动手的。你是文化人,我这辈子就敬重文化人。”

与伍新福在一块,庄智奇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你既不是公安,也不是武警,凭什么把人家关在京郊的小破屋里?工人们当然要跑了。”

伍新福嘿嘿笑道:“当年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谷伟民是大众股份董事长,我是公司的保安科科长,他叫我干的事,我能不干吗?”

庄智奇说:“你这专门帮谷伟民截访的黑保安,最后怎么也不干了?”

伍新福摇摇头:“毕竟都是些昧良心的事。当初为了混口饭吃,没办法呀。看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工人,我心里也不好受。加上后来企业不怎么景气,我就索性辞职,来澳门闯荡了。”

“听说你现在成了‘沓码仔’,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豹哥了。”庄智奇说。

“也就是瞎混呗。”伍新福说,“过去是帮着老板对付工人,现在是帮着赌场对付那些老板,工作性质差不多。”

庄智奇哈哈笑起来:“你这人啊,说话倒是直截了当。”

餐厅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了上来。伍新福拿筷子指了指:“先吃饭,边吃边聊。”动了两下筷子后,二人又举起酒杯,互敬了几大杯。

伍新福属于那种一喝酒就上脸的人。他放下酒杯,涨红着脸说:“老庄,你大老远跑来澳门,不会就找我叙旧吧?有什么事直说。”

庄智奇吞下一大筷子菜,压了压胃里的酒劲:“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大众股份的事。”

庄智奇放下筷子,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伍新福听完以后,双手不停地搓起来:“老庄,咱俩是朋友,按说我应当帮你。而且,我也早看谷伟民那王八蛋不顺眼了。可惜这事,实在有心无力。”

伍新福接着说:“大众股份这几年的状况,的确是一天不如一天。每年都在裁员,员工工资也在下降。但我所知道的情况,也就这么多。我以前是保安科科长,只负责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工作。”

伍新福说的是实话,但庄智奇并不甘心:“你是企业的老人,就算离开了,里面总还有些老关系。就不能想想办法?”

伍新福摇摇头:“公司原先分管财务的人,全被谷伟民撵走了。现在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全是他自己带过来的亲信。如今大众股份的财务总监叫焦天明,据说是跟随谷伟民多年的铁杆亲信。”

庄智奇点了点头。这像是谷伟民的套路,当初收购河州冶金后,谷也在第一时间派人接管了所有财务工作。

“就没一点办法?”庄智奇眉头深锁。

伍新福沉默了一分多钟,才开口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试一试。”

庄智奇说:“什么主意,快说!”

伍新福点燃一支烟:“这个焦天明,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还是个色鬼。这些年在澳门赌场,输了不少钱。听说上个月,又跑来澳门豪赌一场,栽了五十多万进去,现在正在到处筹钱还赌债呢。”

庄智奇说:“你的意思,是花钱买通他?”

伍新福摇了摇头:“钱肯定要花,但光花钱也解决不了问题,还得用上其他手段。”

庄智奇知道,伍新福这人除了黑吃黑,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手段。他有些担心:“别干出什么违法的事来。”

伍新福说:“不犯法,就和那姓焦的温情脉脉地聊天,你聊上几天几夜,也没个屁用。”

庄智奇又问:“焦天明是欠你的钱?”

“不是。”伍新福说,“他是欠另一家高利贷公司的。但澳门的债务是可以转手的,我们花钱买下他的这笔债,就能名正言顺地上门讨债了。”

庄智奇说:“好吧,只要能拿到有用的信息,钱不是问题。另外你的辛苦费,也少不了。”

伍新福说:“咱们老朋友了,不谈钱。”

庄智奇说:“朋友之间也得讲规矩。这事成了,单独表示二十万辛苦费。”

伍新福笑了起来:“还是老庄你够朋友。”

伍新福又向庄智奇讲了接下来打算如何对付焦天明。庄智奇觉得办法倒还不错,可就是阴损了点。最后,伍新福拍着庄智奇的肩膀:“老庄,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安心心回河州,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庄智奇连声道谢,还询问对方要不要先汇点钱过来,作为活动经费。伍新福大手一挥:“不用,事情成了再收钱。你是徐先生介绍的,我还怕你赖账?”

庄智奇本想从伍新福嘴里,打听一下这位徐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刚才还在伍新福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装出一副和徐先生很熟的样子,要是开口一问,岂不立马露馅!

吃完饭,伍新福又拉着庄智奇去夜总会,一直玩到深夜一点过。回到宾馆后,陈锦儿却不见了。庄智奇掏出手机,发现晚上九点多,陈锦儿就给自己发了短信,说是临时有事,和小周一起回香港了。

庄智奇有些怅然若失。自己的拒绝,或许真令陈锦儿生气了!

5 能编谣言的,都不是一般人

庄智奇搭乘下午的航班飞回河州,高明勇亲自到机场来迎接。汽车驶出机场,高明勇说:“我来接你时,杜总交代了,晚上有一个饭局,让你一起去。”

庄智奇问:“什么饭局?”

高明勇说:“河州成立了一个地产商协会,万顺龙当选为会长。今晚万顺龙设宴,除了杜总和你,安总也要参加。”

奔驰轿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庄智奇抬头望了望窗外,只见路边的田埂上,不时有农户在燃放鞭炮。庄智奇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农户们都在放鞭炮?”

高明勇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刚才出城那一会,市区里也到处在放鞭炮。我看了看日历,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前排的司机插话说:“你们还不知道啊?上午河州城就传开了,每家每户都要放鞭炮,否则自家的孩子就危险了。”

高明勇问:“怎么回事?”

司机说:“前天晚上,河州北郊的一座道观突然垮了。然后今天一早,就有人传说,道观垮了,阎王爷很生气,派人来河州,要收一百个孩子去阴曹地府。只有放鞭炮,才能把来收人命的小鬼撵走。我老婆中午也买了一串鞭炮来放。”

庄智奇问司机:“你也信这套?”

司机笑着说:“谈不上信。反正一串鞭炮值不了几个钱,就当花钱买个心安呗。”

高明勇有些不屑:“这都什么事啊?几句鬼话,就让全城人忙活起来。”

庄智奇心中也觉得好笑。但转念一想,心情又有些沉重:“河州的高楼大厦,比起香港、澳门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可许多老百姓的观念,还是相当落后。”

回到办公室,庄智奇稍微休息了一会,就跟着杜林祥、安幼琪一道前往顺龙集团的办公楼。万顺龙与顺龙集团常务副总孙兴国等人早已恭候在顶楼豪华包间里。杜林祥走进去后热情地伸出双手:“万总,祝贺你啊。现在你当了会长,就是我们的领导了,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万顺龙笑着说:“林祥,你老提那个什么破会长,我可要跟你急。就是一个屁用没有的虚名,我实在推脱不掉,才勉为其难去当的。什么领导啊?以后我命令纬通集团的房子售价不能超过一万,或者哪块土地拍卖,纬通不准参加,你会听我的吗?”

杜林祥哈哈笑起来:“万总讲话,总是一针见血。”

万顺龙同安幼琪早就认识,打过招呼后,他又握着庄智奇的手:“这位想必就是庄总吧?”

庄智奇点点头:“万总,你好,久闻你的大名。我就是庄智奇。”

万顺龙说:“早就听林祥介绍过你,是一位顶尖的资本市场人才。”

庄智奇连声说:“过奖了,过奖了。”

众人落座后,杜林祥问:“怎么就我们一家,其他的房地产企业呢?”

万顺龙微笑着说:“我就请了你。那个什么协会,全是空架子,没啥用。河州的地产界,也就咱俩了,其他开发商,凑一块也赶不上咱们。”

杜林祥说:“万总家大业大,说话有底气啊。我可没有你那样傲视群雄的气魄。”

万顺龙悠闲地点燃一支烟:“去年本土开发商中,顺龙与纬通加起来的份额,占了60%多。我这句话哪里夸张?这几年发展下来,那些小开发商,早被咱们甩出去老远了。”

杜林祥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小弟我比起万总,还差得远。”

万顺龙说:“今天就是借这个狗屁协会的名义,请林祥兄弟,还有安总这样的老朋友,以及庄总这样的新朋友聚一聚,大家来个一醉方休。”

安幼琪说:“万总今天打算请我们喝什么酒?”

孙兴国说:“今天请诸位贵宾体验一下我们最新式的喝法。”

在座的,都是成天泡在酒坛子里的人,大阵仗见得多了,实在不知这酒还有什么新喝法。孙兴国招呼服务员:“把东西端上来。”

只见从外面走进两名服务员,一人手里拎着一瓶高档白酒,另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筲箕,筲箕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米饭。

杜林祥小时候在农村就编过筲箕。那是一种用细竹篾丝编织的圆形浅竹筐,用来盛米淘米,上面有许多细条小槽。他顿时来了兴趣:“这是怎么一种喝法?”

万顺龙拍着杜林祥肩膀:“你别急,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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