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看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男人,他的脊背并不宽阔,此刻却好似有魔力一般让人由心底感到安全,雪酿的鼻子突然泛酸,十六载以来,第一次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人竟是自己要处心积虑算计的男人。
“你可还好?”见她眼眶泛红,杨文成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可是刚才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雪酿不语,只是摇头。
她越是如此,杨文成越是认定了有人借机揩油,眼底里瞬间露出威慑,使得几个还在向前涌的人都定住了双脚一般不敢上前。
“你别怕,今晚,我定会带你走。”
尽量温柔的在她耳边留下这句承诺,之后也不顾本次主角自己的意愿,留下一个意味悠长的笑容便一纵身回到了二楼,那个原属于他的位置。
整个屋子里终于再一次恢复了安静,凤姨不紧不慢的宣布竞标继续,雪酿却忍不住朝二楼看去。只见他对着自己举起酒杯,还是那略带神秘的笑容,她也回之以一个笑容。
这一笑,再次使得全场的男人热血沸腾。他们加价的速度堪称疯狂,十年的坊间传闻,在今朝一日决定归属,任谁都会按耐不住喷张的血液。
“我的祖宗,您不会真的要带个女人回京城吧!”祁阳一脸担忧相,忍不住絮叨,“擅自离开赈灾地本就是一大罪状,再带个青楼的女人回去,这皇家的脸都被你……”
‘丢尽了’三个字活生生的被杨文成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祁阳纵使心中有诸多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憋着。
“你放心,那个主司活不到回京面圣。”
侧耳轻言,他说的云淡风轻,祁阳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随即便长舒一口气,一副吃了定心丸的模样。
竞标的价格叫到了七百万银两的时候,杨文成已经无聊的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不知道写下多少遍‘雪酿’两个字。心里反复念叨的也是这两个字,然后称赞,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一楼的楚逸时不时的看向二楼,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但是单从做派上来看,肯定是哪个财大气粗的商贾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出一万两黄金!”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站起身来,笑的谄媚,“雪酿姑娘,你跟我走吧!等我死了,所有的家产都给你!可好?”
“仗着有两个破钱,真是什么货色都敢放狗乱咬。”三楼的拐角处,传出戏谑的声音。
“谁敢口出狂言!站出来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是条什么狗!”
老头气的胡子一跳一跳的,身边的打手撸起袖子假装声势,却不料被一根飞来的竹筷子直直的插在左手的小臂上。而那个打手也不中用,嚎了一声便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人一身稀嘘。没了打手的老头也蔫了,但一张嘴还是不肯认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老头,若是以后还想说话,便闭上狗嘴!否则我家公子必定不会让你有生之年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个玄衣男子面带半块纯黑色面具,环于胸前的双手下移到腰间的佩剑处,忽而寒光一闪,老头、连带着全场想要生事的人都灰溜溜的不敢再造次。
“玄衣黑面,他来凑什么热闹。”齐桓爬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吐出这句话。
“谁知道了,你哥夜祈就像个鬼魅一样,行踪不定。”楚逸异常不屑,“你们邪教中人就是这样一副做派。”
“谁又能想到号称最正派的藏剑山庄少庄主居然跟邪魔外道混着饮酒作乐呢?”齐桓根本不恼,笑嘻嘻的举起酒杯和他撞了一下,“美哉妙哉!”
玄衣男子似乎听到两人的对话,冷冷的朝那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转身回到了有些阴暗的角落。
“爷,要加价吗?”
祁阳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但是基本无果。杨文成有些呆愣,脑子里却在飞速的理着几条关系线,这次赈灾他必须要让太子赔了夫人又折兵,否则,自己重归朝堂的第一仗便算是铩羽而归。如此一来,今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我出十万黄金!”楚逸懒洋洋的举起手,“若是没有人能高出这个价,花满楼的头牌就归我藏剑山庄了!”
藏剑山庄的名号一出,全场哗然,原来天下第一庄的人也在这里,看来今晚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二十万!”
杨文成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下淡淡的说出价码。引得全场的人都四处寻找,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人胆敢跟藏剑山庄抬杠。
“都别找了,我在这里!”站起身来,他微微一笑,“不管谁出多少钱,我都会比他高出十万两。”
“小子,我们说的可是黄金!”齐桓一边扒着瓜子一边不徐不疾的讽刺道,“喊价铜钱的就别跟着捣乱了。”
周围已经有人发出笑声,这时候一向不正经又碎嘴的祁阳站起身来,难得严肃的从自己的身上随便掏出一把金叶子向一楼撒去。虽然能坐在屋里的都是全国上下有钱的大户,但是直接撒黄金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不由惊住了。
“这是我们爷给各位的见面礼,待会儿雪酿姑娘与我家爷共度良宵之时,还望众位愿赌服输、不要扰了千金春宵。”
“金叶子算什么!”说罢,齐桓不甘示弱的从钱袋里倒出金豆子,随意的撒了一把,“在藏剑山庄面前比财大气粗?小子,你还嫩了点。”
随后,他赶紧凑到楚逸耳边问一句,“我爷们不?”
楚逸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才能有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个跟在身边的人也不像一个普通的随从,因为那股从眉宇间散发的英气是挡不住的。
他是谁?
楚逸再一次发问,但是迎接他紧皱眉头的,仍旧是那人云淡风轻般的笑意。
“若是没有人加价,我就要抱得美人归了!”杨文成捞起桌上的酒壶,“一群男人把一个女子晾在台上,太失礼了。文某这厢赔罪了!”
说罢,仰起头将酒水倒入嘴中一大口。三楼的拐角,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透光而来,紧紧的盯着他的脊背。
“既然没有人加价,那文公子的二十万两就……”
“且慢!”截断了凤姨的话,楚逸道,“我在文公子的基础上再加十万两!”
全场惊呼,如此大手笔的比拼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再一次将目光投降台上,那个叫雪酿的头牌只是打扮一番在这个台上站着,任何才艺都没有表演就已经被哄抬到了这个价格!真是不可思议!
“这位兄台,文某无意与藏剑山庄为敌,但是你如此咄咄相逼,叫文某如何是好呢?”听似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实际其中尽是挑衅。杨文成双手插在宽袖里,长叹一口气,“既然你我都不缺钱财,那么谁出个主意吧!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扫了美人的兴致。”
“姓文的,你会武吗?江湖规矩,武艺高者胜!”二楼一白袍男子第一个提出建议。
话音刚落,祁阳就忙不迭的答道,“我家公子身子柔弱,不善武学!”
不善武学?刚才他的轻功在座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大家心知肚明:藏剑山庄肯定是惹不起的,敢跟藏剑山庄对着干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叨叨几句并不敢提到明面上来言语,生怕哪句出了纰漏引来两方的敌意。
“武的不行,那就文的咯。”齐桓脱口而出。
谁都知道,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能将一把长剑耍的宛若天人,一张古琴弹的也有高山流水之感,乃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不瞒大家说,文某武不能提刀,文不能弄笔,只是家里有几个钱,大家的提议岂不是刻意为难在下?”
“既然如此你还能比什么?”
这句话是楚逸问的,他料定了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废物,肯定是碍于什么才掖着藏着。
这时,台下已有乔装的官员认出他来,这人便是司徒炎,但他的诧异转瞬即逝。朝野上下,任谁都知道四皇子风流,不理朝事,这一次虽然去瀛洲赈灾,却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也不足为奇。
“这样吧,咱们摇骰子!”
“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而后爆笑!这位文公子还真是个不学无数的主,竟然能想到把美人用来赌!
这时凤姨面露难色,并不是因为规矩,而是要骰子这种事太难捉摸,若是雪酿不能被四皇子带走,主子那边必定无法交代。
与凤姨不同,他的建议一出,雪酿便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怕是绝对不会如此轻率。她倒是要看看,这位四皇子要如何掌控全局。
“好!就依你!”
楚逸虽然不进赌场,但是要骰子这种事还是轻车就熟,他就不信这个姓文的能赢!
丫鬟拿来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骰子,其中有六只是纯金打造。
“几只?”杨文成问。
“一人一只,比大小,一次定输赢!”
话音未落,两人便在手指上比划起来,争抢盒子里的同一只黄金骰子。
只见两人的四根手指时而交叉时而交错,焦点却一直未曾改变。
在旁边的一个人忍不住感叹,“已经开始较量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以他们俩为中心围成一个圈子,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用手指掐架。
相互僵持,片刻的功夫六只黄金骰子已经碎了四只,见此两人仍没有收手的迹象,直至以杨文成险胜夺得目标骰子才开始了下一轮的掷骰子。
双方各自摇着自己的骰子,却均不急于量出结果,两只盒子在空中相互碰撞,期间两人一面保持盒子里的骰子不落地,一面以内力比拼。
在看客的眼里两个人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层级,就在他们屏息凝神的时候,两个盒子同时炸开,随后只见楚逸和杨文成以轻功接住骰子扣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
“五!”楚逸率先掀开手掌,他挑着眉,“若是六,雪酿姑娘便跟你走!”
“那么承让了!”
说罢,人群中哪还有杨文成的影子,他早已来到台上将牵起了雪酿的手。
“我没有违背誓言。”
“谢谢你。”
低眉含笑,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在丫鬟的引路下朝后院走去。他的手看似细腻,实则手心里满是茧子,雪酿再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众人低头一看,骰子上方方正正的显示着“六”。
楚逸再一抬头,台上只剩下老鸨一人,雪酿与姓文的都不见了。
“你还好吗?”齐桓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愿赌服输!”
楚逸咬牙切齿的将黄金骰子死死攥在手里,捏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