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店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完全配得上那份昂贵的价格。
面条劲道爽滑,汤汁味美鲜浓。
慕少艾几大口吃完后,仍是有些意犹未尽,他不动声色地在心中给出评价:此面的味道,怕是在凡界已臻至极巅。
碍于餐食限点的规矩,慕少艾也不多做纠缠,掏出钱包爽利地结完账,他便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往家的方向行去。
…
很快,慕少艾便走到虎溪路的别墅小区。
远远地,他便瞧见那栋久违的三层小别墅,融城常见的中式风格,白墙红瓦,庭院景观素朴雅致,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清幽韵味。
伸手推开铁艺门栏,慕少艾缓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脑海中思绪纷飞。
其实,这里本不是他的家……
…
慕少艾从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父亲的面孔。听母亲说,早在她怀孕不久的时候,生父就出意外死了。
而母亲在生下他后,便把父亲送给她的一栋高档别墅匆匆卖掉。而后,她租了一间几十平米的廉价出租屋,一个人带着他得过且过地住着。
母亲手里拿着那笔巨款,自然不会去找什么工作,整天就待在家里抽烟喝酒,偶尔再叫上几个富婆登门,整夜里一起搓着麻将,吵吵闹闹。
当时他还年幼,不懂母亲其实早已心死。
对于母亲常常眼神空洞地注视着窗外夜景,让本就不大的小房间逐渐被浓烟填满的举动,心中本能的反感与厌恶。
后来,母亲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在他刚满五岁,稍微懂事的时候,母亲将她所有的存款积蓄,匆匆交给一位急公好义的邻家大娘,嘱咐她,帮忙将自己抚养长大——
当天,跳楼自杀!
母亲并未当场身亡,她是在送往医院的路途中,因为来不及抢救而撒手人寰的。
慕少艾至今仍记得母亲倒在血泊中,笑容温婉如玉,绽放出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美丽温柔,那是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而他那时,好似也隐约明白即将发生什么,挣开邻家大娘的怀抱,哭喊着跑过去抱住母亲。
母亲艰难地抬眼注视着他,空洞死寂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对自己的眷恋和牵挂,最后被抬上救护车……
时年流转,恍眼多年过去,母亲的姓名和具体相貌,都已在无情的岁月中,变得十分模糊,难以忆起。
但她临终时的那一眼,慕少艾却是永远也无法遗忘的。
…
后来,那位急公好义的邻家大娘,帮忙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后,见母亲好似并没有什么亲人找上门来,便直接翻脸,把他丢到附近的一家福利院去。
在福利院讨生活的那段日子,他虽然沉默寡言,怯懦胆小,却也结识了几个愿意和他玩耍的小伙伴。
好不容易,因为小伙伴们的欢乐笑颜,让他心中的阴霾消去了点,使得他又重新变得活泼开朗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重火灾,径直将老旧的福利院给彻底烧没了!
他站在满目疮痍,宛如地狱深窟的福利院旧址前,呆愣半天,不知所措。
时隔多年,慕少艾早已忘了,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莫名跑出福利院的,但他却是恰好因此,侥幸捡了条命回来。
…
此后,慕少艾无处可去,四处流浪。
苦熬几天过去,他就彻底变成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某一天,他几乎都快要饿死在街角脏乱的垃圾堆旁,却莫名被路过此地的一个善良小姐姐给捡回了家。
那个善良小姐姐的姓名叫做:沐静姝。
…
来到沐静姝的家里,慕少艾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本以为她的家人是决不会收留自己的,顶多给他吃顿饱饭——
结果,她的家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开明和善,竟是真的要将他收留下来当亲儿子来养。
几天后,慕少艾方才知晓事情的原委。
因为沐母曾经在生沐静姝的时候意外难产,虽然最后母女平安,但此后,她却是再也无法怀孕,几年下来,他们本就在计划着,是否要去过继一个儿子回来。
而慕少艾在检查过程中,既然并没患有什么疾病,他们自然也就遂了闺女的意愿,将他给收养下来。
接下来,在办理收养手续的时候,慕少艾才恍觉沐静姝的姓,原来不是贪财慕色的慕,而是如沐春风的沐。
也因此,慕少艾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险些就变成:沐少艾。
幸好,在他和沐静姝的坚持下,十分宠溺女儿的沐父,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他姓慕。
他总算保留了‘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个名字。
沐父沐母还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天取笑沐静姝,说她其实是捡了个童养婿回来养着。
……
…
“哎呀呀,老人家的春心,又要开始荡漾啦。”
慕少艾笑了笑,伸手推开别墅那颇为厚实的红木门,打开电灯,换了拖鞋,遂迈步向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慕少艾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瞧了眼悬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八点多钟了。
姐姐还没回来。
想了想,慕少艾便站起身来,迈步向着姐姐的闺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熟悉又稍显陌生的淡淡茉莉花香,便径直窜入进慕少艾的鼻腔中。
啪的一声打开电灯,略显昏暗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姐姐的卧室收拾的很整洁,慕少艾扫视几眼,整体还是熟悉的粉色调,温馨舒适,满是甜蜜浪漫的少女心呀。
只是,慕少艾一想起沐静姝现今那冰山美女总裁的强大气场,顿时,心中便会涌出一股极端强烈的反差萌来。
慕少艾颇觉有趣地笑了笑,遂迈步向着姐姐卧室里,那张古香古色的老旧梳妆台走去。
伸手拿起摆放在桌面上的相框,慕少艾低眉注视着照片里,那张令他举踵思慕数百年的美丽笑颜,神情一阵恍惚。
只见照片里,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条素白淡雅的连衣裙,不施粉黛,俏生生地站在一棵老榕树下,笑容恬静,气质清雅,完全符合“静女其姝”这四字。
凝视着相片里沐静姝的俏丽容颜,慕少艾感觉心中好似有只小鹿在乱跳,哦,不对,应该是老鹿乱撞。
“按着咱行内话来讲嘛,便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个风云动荡的大时代,就此缓缓拉开帷幕。”慕少艾手托下巴,神色故作肃穆地自语道:“这一天,是剑神慕少艾险死还生,重回都市,同老姐沐静姝的首次会晤。”
“这一日,注定将被载入史册。”
说着说着,慕少艾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想起近两年来,姐姐对他日渐冰冷的疏远态度时,慕少艾的心里,又开始苦涩起来……
…
两年前,慕少艾刚满十六岁,以融城中考探花的优异成绩,顺利考进玉融一中。
已经二十岁的沐静姝得知此消息,自然也很是开心,然后,她便藉此理由,说要为弟弟大肆庆祝一番。
因为沐母的患癌去世,一直郁郁寡欢,却没再续弦的沐父对此提议,也是勉强笑着同意下来。
接下来,沐父便开着一辆玛莎拉蒂,亲自载着姐弟俩前往榕城。
路途中,慕少艾突然想起老师曾提过的一份学习资料,便开口让养父在前面一家书店门前停下。
姐姐也跟着他一同下车,待他们选好资料,付完账,并肩走出店门,一眼便瞧见一辆失控的渣土车,正疯狂地向着玛莎拉蒂狠狠撞去——
没有出现奇迹,闭目养神地端坐在玛莎拉蒂里的沐父,径直被喝醉酒的渣土司机给压成扁渣,当场不治而亡!
……
…
“父无踪、母命丧、断六亲、折知交、殃池鱼、克养人……”
慕少艾自嘲地笑了笑,道:“所谓天煞孤星,不外如是!”
其实,从沐母患癌去世起,慕少艾就隐约感觉养母或许是被自己给克死的。
生出这个想法后,慕少艾也有想过是否该离开他们,免得再连累他们。
可他心里,又实在太眷恋这个温馨的小家庭。于是,慕少艾便以养母是患癌去世为藉口,来进行自我安慰。
而沐父的暴毙身亡,则直接导致当时心智不成熟的慕少艾,彻底认为自己是个该死的丧门星,害惨了沐家人。
心态彻底崩了的他,在办完养父的丧事后,终于做出决定,写了封遗书留在卧室,慕少艾便出门买了瓶百草枯——
准备轻生!
那一天,也恰好是他的生日。(其实是他被沐静姝捡回家的日子。)
慕少艾踌躇着,最后还是决定,等过完这个祸殃人生的最后一次生日后,他再饮下那瓶百草枯,来彻底解脱彼此,免得再连累谁。
后来,在临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慕少艾已喝得醉醺醺的,刚走出酒吧,正要掏出那瓶百草枯饮下去时——
姐姐竟然及时找到了他,痛骂了他一顿,随后便将他给硬拖回家!
此后,慕少艾也算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但却选择自甘堕落,整天翘课逃学,不肯再好好学习,成绩开始突飞猛降。
且他还总是保持着一种消极的心态,觉得自己是个丧门星,经常借酒消愁,沉浸在痛苦和自责的情绪中。
不久之后,他又开始跟人打架斗殴,再带着一身伤病回到家里。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彻底惹怒姐姐,然后将他驱赶出家门。
那样的话,他便可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害死姐姐。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
就像他明明讨厌暑热,却还是忍不住喜欢夏天;害怕牵累姐姐,却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
自己的主动疏离,再加上公司事务的日渐繁忙,沐静姝也就没再怎么跟他谈心。
久而久之,姐弟俩的感情,也就越来越显得生疏,出现了些隔阂。
慕少艾不知道姐姐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怨恨过他,因为她始终是一如既往地在默默照顾着自己。
或许,她也曾心生赶他出家门的念头,可宠物养久了都有感情,何况是自小捡回家养大的弟弟呢?
…
姐姐终究还是没舍得将他赶出家门,就像自己终究还是没舍得离家出走!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两年多,直到高三的某天,他意外魂穿往修真界……
孤身飘荡在修真界里,慕少艾心中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亦有茫然若失的迷惘。
直至,他在一份玉简中偶然得知,如何化解天煞孤星的命格后,他方才如梦初醒,开始重新设立目标。
想方设法地想要重回故星……
…
“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独终老……”
脑海中回想着天煞孤星的命运,慕少艾不由地摇头叹息道:“真是有够惨呐,我以前怎没觉得自己会这般惨呢?我现在要是去参加什么节目,应该是能得冠军吧,呵……”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慕少艾听到声响,顿时回转过身去。
目光所及,但见一双酒红色的高跟鞋,径直闯入他的视野之中。
心脏不由得一窒!
未容他多想,高跟鞋的主人便已强势地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