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是如此的怅然呢?我也不想与她为敌,也不想让她为难,可是我……
一个人似乎有了承诺后,无论那是否对错,都会坚持下去,我不知道别人是这么想的,但我是这么做了,因为我身上的使命,有信义的,有国辱的,我不得不去学着让自己变得阴冷,我怕我一旦对人好了,就会让别人信任我,我怕我会伤得他们更深。
而面对苏秦,我竟然无法残忍,也无法言语,这愧疚是已然有的,我们从卫王宫一同患难,到如今再次相遇,我们不再有的是曾经的亲密,而多了的是一层新的隔阂,她对我有着芥蒂,我也害怕她会因为她的家族,她的国家出卖我。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能看透她眼神中带着的那一丝软弱,是疲劳的,但是依旧清澈的纯粹。
那种纯粹是从初见时便一直未曾散去的,我明白那一种纯粹便是我们俩人依旧的联系,她说她信我,我何尝不想和她坦白一切,只是我做不到,其实一切都只是我变了,她依旧还是那么的好,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累。
“我知道皇兄今日册封了那个西域美人,可是那又如何呢?就算那个女子再怎么美丽,又怎么能撼动你在皇兄心中的位置呢?我相信皇兄是爱你的,他对你做的,是未曾对任何一个女子做过的,戚玥……”她抓住我的手,话音到此又顿了一下,然又说道,“子衿,我相信他对你的爱,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眸光相对,我只能相视无言,心中咽下的苦涩是我的抱歉,但是从未思考过自己的真心,其实我依旧是爱着君墨的,可是那种爱慢慢的淡了,也快让我忘了;对苏玦固然是爱的,可是因为身份的纠结与承诺的抱歉,我似乎不敢爱,也不确定我是否爱了;然则就是君卓,当然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能给我的踏实,是所有人无法代替的,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似乎爱上他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的人,爱情本来不就应该是纯粹的,可是……
苏秦的这一句话又一次让我无言了,因为她的问题,与其是让我回答,更不如说是承诺,承诺现在已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你不要太介意那个西域美人了,刚才皇兄和我说了,不过是两国交好的礼物,给她一个封号不过是彰显大国友善的风范,她在皇兄的心中怎么会及你呢?你要为了腹中的胎儿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苏秦反复揉搓着我的双手,我能感觉她手心的温度在告诉我她的慌张和她的期待。
我也不想伤害她,毕竟她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那么的特殊,她可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我轻声的应了一声“嗯”,心中也别无他想,毕竟我不是不相信苏玦,只是被李瑶儿的话说的有些气到了,“我不是一个没有气度的人,他身为一国之主,后宫乃前庭的后场,既然是要曲回婉转,雨露均沾,后宫亦是政事,我明白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她欣慰的笑着。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其实这些我早就明白了,我不会做史官批判的妖妃恶妃的,因为我做不来,也学不会,况且现在的我已有了腹中的孩子,我只想一心平静的度日。”
华阳宫玉明殿
红烛耀眼,灼灼其华,宫廊清寒,肃清雅致。
白绢红影藏着些许静谧的幻想,太液池中雾气弥漫,白皙的手臂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透过帘幔的映射,可以看见白绢上的影像有些醉人且美的不可方物,一头漆黑亮丽的黑发如瀑如洗,似涓涓细流般一直延伸至水中。
拨开眼前弥漫的水汽,一个女子素颜雅致,她出水芙蓉,自带一股清新,浑身天成的气质,若不是她的名字,简直令人怀疑她的身份,神妃仙子不如此时一景——太液池中美人汤。
听闻她的肌肤如水般细腻,如珍珠般白皙,简直是时间难有的尤物,宫人们听说有这样的小主要入玉明殿,便一个个的都跑来太液池中服侍,妃子们入殿前,侍寝前都是要来这太液池中走一遭的,以表示洗尽铅华,荣享圣宠。
阿依慕从小生活在西域小国中,自然是没见这么大的阵仗的,要不然随行而来的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侍女,想必她也不敢脱下她的外衫进入到太液池中,面对着数十个个宫人要看着她洗澡,她简直就是不能自在,索性这雾气弥漫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身子,要不然当真是羞愧的不得了。
对于刚入宫的人来说,似乎一切都是新奇的,阿依慕的眼神完完全全被四周的稀奇古怪给吸引住,她很好奇这喷水的螭龙为什么有九条?为什么墙上挂着的灯雕的似乎是只狗?她最好奇的还是身后墙上雕刻的那个大大的图案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是这么揣测的:”难道大陈也和我们西域一样有自己的图腾,墙上雕刻的好像是只龙,和他们国主身上的图案好像是一样的?可是那只龙旁边的鸟是什么?难道他们也信仰雄鹰“
原来她不知道那个就是凤凰,那个图案就是意味着龙凤呈祥。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她只知道是阿爹对她说要带她来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原来她不知道她被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了大陈的皇帝,她不知道从这个池中出来后,她即将就要成为真真正正的女人。
阿依慕天真的笑着,但是都是偷偷的捂着嘴在笑,她生怕被别人瞧见,因为阿爹告诉她不要让人看见她笑,因为别人会欺负她的,可是她不明白。她说笑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会让别人厌恶,阿爹非常严肃的告诉她如果她笑了,那么她就永远都看不到阿爹了,阿爹是那么的严肃,那么的……
从太液池中一步步踏出来,她的镇定与从容超出了一十六岁少女的成熟,其实她也紧张的嘴唇直颤,只是她真的害怕她再也见不到阿爹了,她从来都是那么爱听阿爹的话。脱下了乌罕国的服装,换上的是一件绛紫色宫袍,轻纱薄衣,上面有着好看的梅花印记,说实话,她是有些喜欢的,只是她只能装作若不在意。
她的脚趾触碰在光洁亮丽的大理石板上,她的足踝至趾间是那么的白皙与美丽,细腻的皮肤与清楚的纹路,有着她独特的味道,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白玉兰的清香染满了整个太液池。
路上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脚趾触上花瓣,有着让人怜惜的纠缠,一路上,她心中满怀希冀却又小心翼翼,因为她害怕她在这一路上她做错了什么,可是她仍然惹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因为她也害怕着错过了什么。这一路,她就回头了这么一眼,这一眼那么的匆匆与仓促,仓促到她根本记不下来任何事情。
可是这太液池却记下了她回眸一眼时,那十六岁少女笑靥下透露着的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