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情愫,总是在蔓延之时让人迷失心智,大脑奔溃之时终有几秒清醒,像是倒带的记忆,重现起来尤为趣意。
遥想起我与他的相遇,来得是那么的恰好,发展的也是那么的恰好,可似乎我却从未对他心生情意,反倒屡屡对他不爽,让他受尽委屈。在回想起刚才我对他的种种行径,若是放在卫王宫里,随便拿出一条律例便能置我于死地。
现在这男子对我满是笑意,可是他越笑,我的背脊骨就越发寒凉,都说帝王的心思莫要揣测,揣度来,揣度去,最后的下场终归是我们这种平凡小辈不能思忖出的结果的。
毕竟能当得上帝君的,必定都是心存城府,过五关斩六将,对自己的亲人都能用毒计,更何况我这么一个不值一提,连史书都难计入册的小小女子。
欲想抑制脑海里翻涌的思绪,却越是出现一些惨无人道的画面,毒打一顿倒是轻的,若是是烧红的铜铁往脸上那么一烙,那可就完了。这样也还算是亲的,如果是先服下秘制的毒药,待毒发之时,身上便生满毒疮,然后再让百虫往这些毒疮上爬,虫子爬进五脏六腑,在肠胃里不断的蠕动,想想都觉得可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脑海里竟然能翻腾出如此多的,残忍的画面。也许还是平常的宫斗戏看得多了些。想当年在问月轩里,什么都不缺,尤其数宫斗小说最多,毕竟眼前还能时时上演些真实的画面,也不得不让我有了这么多的忧虑。
毕竟防着为好,不防便被人欺。但愿待我离了陈王宫后,我的人与心一切完好无损,不求心好,人平安也就满足了。这是我活着最低限度的祈求。
从惶恐,到忧惧,再到人生思量,我着实是想多了。一切来得都过于迅疾,这难道真的是一场幸福的邂逅吗?这帝王心,当真就如此纯良吗?
待他执起我的手时,欲将我扶起来,我的心竟有咯噔一响,似乎一切都恍然梦间,我微微翘首看向他,依旧是那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布满了如阳光温暖般的笑颜,他浅浅的笑着,那一道好看的弧度甚是迷人。
我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开始为他今后的道路有些忧虑,他如此宽容,却为良君,可是过于宽厚,就容易被人欺负了,也许是深受卫国宫斗小说的影响,导致我这个人全身心都有些不健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想法呢?
我微微站定,身子倾了一下,来调整此刻不稳的姿势,脸上的红晕虽已褪去,但是却迟迟不敢看他,他见我迟迟不语,便先开头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低着头,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投,便一直看着他的鞋子,这由龙纹雕饰的鞋子,做工确实精致,这刺绣也绣的惟妙惟肖,听说是苏派刺绣,想当年,我也学过一点,毕竟身为女子,一点女工是要会的,可是我天生愚钝,只会些假把式。
他许是见我低头温顺的模样与平夜里大相径庭,便略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恰被我此时微微抬头的动作扫入眼底,他打趣道:“平日里,你给我的样子可不像现在,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总觉得一直不语是不好的,虽然可以避免出错,但是总不能让他觉得身边是一个哑巴似得吧,来日里总得让他看到我的秉性,而且有些秉性已经在他脑海里深深扎根了,这一切都要通过我的实际行动去努力改变他对我的初印象,我本就是温婉的女子,现在起,我要做一个安静的小女子。
我暗自酝酿了一下情绪,寻思着脑子里出现过端庄的女性,却是甚少,以至于我很难找到感觉,只能顺着在平日澜漪坊里相处的姐妹们的声调,柔柔的说道:“君上,臣妾本就是个喜静的人,不喜欢说话。”
他似乎是为我的声音所倾倒,竟一时间有些慌张,满脸疑惑的看向我,然后惊讶地说道:“哦?”
他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装出一副沉思模样,然后说道,“是吗?那这几日与朕相处甚欢的女子原不是你啊!看来你还是回去吧,朕要的美人不是你。”
听这一说,我便急了,使劲地一踹脚,竟恶狠狠地击向了石凳,痛得我心肠寸断,我微喘着气,憋着泪水说道:“是我,是我?都是我。”
他竟然对我的手上无动于衷,竟还在追究我刚才的话,“可是你是一个如此温婉的女子,朕喜欢的是一个与你气质截然相反的女子。”
我故意扯粗了嗓子,表现出平时蛮狠的一面,对着他说道:“本姑娘,就是你要找的女子。要不是看重你有几分姿色,本姑娘才不如此低贱对你。”
可是刚才受伤的脚趾经不起我夺走气力去发声而不尽力耐住疼痛,没说几句,便哭痛了顺着身边最近的石凳坐下,他急着上前来,屈膝半跪,为我脱下鞋子,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脚趾,然后又是极其温柔的哈着气。
一时间,红晕又开始在我的脸上迅速晕开,虽然看不见,但肯定是妖艳非常的,因为此刻的脸越发灼热得烫。
他笑着抬头,看向我,我猜他定是看见了我这一副小女生模样,便急着扭开,生怕与他喜欢的模样大相径庭,我本来就不该去揣度帝王心,偏偏却不由自主的再猜。我以为他喜欢温婉之性的女子,犹如姐姐一般,偏料他竟然喜欢我这种任性的女子。
我身上真没什么可以让人喜欢的地方,除了我这一身与生俱来的霸气无人披靡。我暗自揣踱着定是我身上的这股气场威慑到了他,才让他对我如此倾心。我便要开始极力压抑我心中小女子的一面。
被他看得害羞,使得我都不好意思转回头来,我便有些发恼,生气地想抽回脚,“你看我做什么?”
可是脚被他的手拽得紧紧,几经发力都无动于终,我只能越发羞涩,本想隐藏的小女子情怀尽显无余。他依旧看向我,那笑依旧那么甚好,与他身后的景致融为一体,就像是一副安静的画。
他笑着问我:“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我实在难以言语,便说着:“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他却像是忽略了我的话似得,继续着他的言语,“是这几日来的任性、刁蛮的你、,还是今日里这么容易害羞的你呢?哪一个才是最真的你,还是两个都是你最真实的本性。”
我在心里重复着同样的答案,那得看你喜欢怎样的女子,我就变成怎样的女子,毕竟来这宫里,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你,可是觉得这么一说,便使得任何感人的情话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在此种情境下,趁着他看我出神的间隙里,我寻思了一些良好的情话用来在此刻烘托气氛,却在他突如起来的一问而乱了思绪,“你是怎样的女子?”
我慌乱的回道:“其实我有病。”
他惊讶地看向我,有些慌乱的表情,我揣他定是在思量我有什么顽疾。
可是我竟然听到我的声音在我的上空响起,似要为他解惑,“我有人格分裂症,夜间,会变得任性刁蛮,白日里,我便会安静,温顺。”
这么烂的借口在一脱口之后,我就知道不可以用来说明什么,我料想着该编一个怎样好的情话回复之时,他却回应道,“看来,朕为你安排私人御医是没错的,让萧太医调理你的身子,什么顽疾都可以祛除的。”
一听到萧太医三个字,我的心里便似有千虫百蚁从心口爬过,似乎是早上的药茶终于起了作用。有了这样的感受,我便急着回应道:“不用了,君上,我其实没有病,我身体很好的。”
他又是“哦”了一声,然后又缓缓地到来,“爱妃,当真没有顽疾”
我急着回着:“当真没有。”
他又问道:“当真不要御医随身伺候。”
我又急着回着:“当真不要。”
我正想笑着等他回答,却不料转瞬之间,他的脸上便换了神情,然后说道:“那你不是欺君之罪吗?”
“欺君之罪?”如雷贯耳的四个字劈在我的上空,耳边响起阵阵闷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我思忖着让庸医药死我可怜些,还是欺君之罪的头衔严重些,便听到了我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君上,臣妾有病,是有病啊!还是让萧太医随身伺候吧。”
我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给自己跳下去,本来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我却滋生出如此多的麻烦,我又不是姐姐,本就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何必装文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