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间,我只能故作镇定。我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眸子,她的眸子清亮,如水一般,却是那么的有力度,她的眉毛会说话,一直挑得高高的,笑着看我,我不知道我可以说些什么,如果没有意外,她果真是我的旧人。
相伴三载,我竟然不知道她竟可以如此风华绝代,她姣好的面容,此时才让我注意到,我果真拙笨,换了一套华服,她也算得上天下无双了。
我待她先开口,可是她如水的眸子却一直凝视着我,眉目里尽带着她的笑意,她也应知晓出我在等她开口,果真她便道:“几个月不见,难道主子忘了伶歌不成。”
“公主,这话怎说?”我不知怎去面对她,只能慎微,生怕一语间变得不愉快,惹了她,也妨害了我。
“一句公主,可当真生分,在卫王宫里,你是我的主子,这一世也便是我的主子。”她如水般的眸子,自带一股子哀怜,总有一股子灵动在眸子间转动。
我缓缓起身,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转头悄悄望了她一眼,然后才说道:“在卫王宫里,我只当你是自家姐妹,又何来主仆之分,如今你贵为一朝公主,而我已成一介妃子,又何必把过往的身份挂在嘴边。”
她张口,又闭上,喉间似乎哽咽着,可眼睛里却又转回笑意,如同方才我进亭时,看见的那般骄傲与大气,她天生自带着一股子多情,可是身上帝王家的风范,她果然担得起。
她也缓缓起身,可却是背对着我,然后才听到话音响起,绕在耳畔,“也对,活在大夏,我们都身不由己,身份束缚了我们,让我们都不由自己。子衿,这几个月里,你可过得安好。”
好与不好,又能怎么启口。好算什么,不好又能怎样。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自我认定罢了。我的生活已经不能自已,我只是颗棋子,又能有什么好与坏呢?只怪我甘愿做了颗棋子,这一世都不能自由我定。
可话在喉间停留了一瞬,出口时,又是另一句,感叹:“好又能怎样,坏又能怎样?这世间本就没有大好与大坏,而平平淡淡最好,就像你说的,生在大夏,我们都不能掌握自己的人命的。我也就这样吧。”
她没有问我,如何入宫,也没有问我怎么会成为“衿夫人”,这一点让我很讶异,可是就如同我没有问她怎么成为“肃宁公主”一样,我明白其间定有她的苦衷,有些话不必问,如若她想讲,她定会讲。
三个月不见,她的楚楚动人,她的神采飞扬,都是她给我的惊艳,我佩服她的隐忍,卫王宫里十多载,她终于熬出了头,回归到了她的故都。
伶歌看着满园芙蕖花开,微风轻扫过她的耳畔,她的发丝随风稍稍扬起,她真美,如同风中扫过幽幽芙蕖香,那么安静,却是那么动人,我真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我可以可她能这么安静的站在这里,阻隔掉大夏的纷扰,切断大夏迫使我们的命中注定。
我缓缓开口,上下唇畔触到竟不停的颤抖,“伶歌?”
她缓缓转过头来,眼里神情里竟满是笑意,她开头道:“既然我们掌控不了我们的命运,那么我们能做的只有微笑。哪怕有一天,我们注定受到伤害,也要让所有人记住我的微笑,这是你教我的。”
眼前的伶歌,已经越发让我讶异,她已不同于在卫王宫里初见时的懦弱,她已不再是隐忍苟活,谨小慎微的伶歌,如今的她竟是那么的自信,具有风范,她是苏秦,是陈国的肃宁公主。
她说,这一切都是我教她的,而我如今,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如今的她是当真由心而外的敢于微笑,而我是装作自信,毕竟在陈王宫里,会一步步抹杀我的傲气,直到我身上的锐骨被挫得平滑,而我要做的是,比任何人都要被挫得慢。
我缓缓走向伶歌,然后微笑着,抓住她的手,她缓缓的对上我的眼神,也只是微笑着,一语未言,有时候不说话,却是道尽了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