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水县是位于湖北东部，地处大别山南麓。浠水县城在武汉以东，距离武汉大约130公里。
浠水县城不大，只有一条主要的南北向街道，叫正街。正街的路面是青石板铺成的，由于长年失修，显得有些凸凹不平。这是浠水县城最繁华的街道，街道的两边是林林总总的店铺，每个店铺的门前挂着招牌或者幌子，有米店，肉铺，中药铺，杂货店，餐馆，客店等等。
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不时听到店家的叫卖声。
吴应天开着一辆英制吉普车，沿着正街向南行，司令部安排给他的两个卫兵坐在汽车后座。到了正街的南端，向右拐便是学堂路，这里有一所废弃的小学。学校院子的大门正好临街，大门口有两个在士兵站岗，第五战区司令部就设在这里。看到吴应天的车开过来，站岗的士兵向他敬礼。吴应天的车开进司令部的大院里面停下。
从汉口到浠水县城，一路上路面很差，虽然只有130公里的路程，除去中午吃饭的时间，吴应天开了将近6个小时的车，才回到浠水县城的第五战区司令部。
这间废弃的学校由三栋青砖瓦平房和临街的院墙组成。临街的院墙中间是学校的大门。进了大门是一个场。正对着大门的那栋平房原来是用作的教室的，现在用作司令部的办公室。大门的左手边是一栋青砖瓦平房，原来是教师宿舍，现在是司令部的军官宿舍。大门右边的平房原来是学校的礼堂和饭堂，现在是司令部的饭堂。
吴应天跳下车，拍打掉满身的尘土。他朝两个卫兵挥了挥手，然后提着他的公文包进了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门上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作战处”三个字。
作战处的办公室原来是一间教室，由于常年废置，门窗已经破败。办公室里面摆着一些旧桌子，当作办公桌。这些旧桌子大小、高矮不齐，很明显是从民间临时征用来的。
吴应天进门后，一边和同事们相互打招呼，一边朝他的上司作战处刘处长走过去，刘处长的桌子在最里面。
“报告处长，我回来了。”吴应天向处长敬礼。
“喔，这么快呀，没在武汉多呆几天，好好的放松一下？”刘处长边说边示意吴应天坐下。
“战局紧张，属下不敢多留。这是回函，处长。”吴应天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一个公文袋，递给刘处长。
刘处长接过印有“国防部”几个红字的公文袋，打开后看了看里面的文件，然后对办公室的一个年轻人叫到：“王参谋，你将这份回函送机要科存档。”
王参谋接过回函离开了。
“怎么样，国防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刘处长问。
“你得让我歇歇呀处长，我开了6个小时的车，累得不行了。”吴应天向刘处长求饶。
“对，对，你看我急的，都是战局不利给闹的。”刘处长冲着吴应天抱歉的笑了笑，“这样吧，你先去洗洗，然后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我们再聊。”
吴应天回到他的军官宿舍。所谓军官宿舍，其实就是在原来的教师宿舍里面摆上很多床，比士兵的通铺好一点。
吴应天脱掉军服，只剩下裤衩。他拿了脸盆，毛巾和肥皂，来到军官宿舍的蓄水池边。他打了一盆水，开始洗澡。
洗完澡之后，吴应天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吴应天躺在床上，想着怎样才能弄到那个间谍的更多情报。
情报处王处长那里应该没有新情报了。他透露的有关那个间谍的情报，我已经通过三浦先生传回总部。第五战区司令部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间谍的情况吗？作战处刘处长应该不知道这个间谍的身份，不然他早就透露给我了。吴应天想。
通讯处呢？一直是通讯处负责与这个间谍通过电台联系。虽然他们不知道电文的内容，但他们会不会在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这个间谍的情况呢？我得和通讯处长和通讯处其他人聊一聊，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人知道这个间谍的情况。想到这里，吴应天坐起身来。差不多要开晚饭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纪，出了宿舍。
吴应天回到作战处。看到刘处长还在忙，他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和同事闲聊，一边等处长忙完后一起去饭堂吃饭。
几分钟后，刘处长忙完了。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到吴应天身边说：“走吧，去吃饭。”
吴应天和刘处长来到司令部的饭堂。
这个饭堂就是原来学校的礼堂，也兼做饭堂，里面摆着十几排长桌和长凳。饭堂的四面墙上挂着煤油灯，横梁上还挂着两盏煤油汽灯。这两盏汽灯是司令部搬进学校以后才挂上的。
饭堂和伙房之间有一扇很宽的门，门里面摆了二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盛饭和菜的盆子。吃饭的人都在门口排队打饭。
吴应天一边排队，一边和刘处长说话。他的眼睛不时的扫视一下饭堂里面的人。他看到通讯处陈处长和七八个各处室的人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打好饭之后，吴应天和刘处长来到陈处长他们一伙人边上的空位子坐下，加入他们的聊天。
“听说委员长对我们第五战区作战不力很不满。”参谋处的文科长故作神秘的说。
“委员长说我们第五战区作战不力？为什么？”刘处长感兴趣的问。
“委员长主要是怪我们第五战区太过于谨慎，没有利用有利的时机对长江北岸日军第六师团展开全力反击，并将其全歼。”文科长回答。
“是啊，如果反击的部队再多一些，全歼日军第6师团是有可能的。”刘处长表示赞同。
“听说委员长得到情报，完全掌握了日军第十一军的作战计划。他知道沿长江北岸大别山南麓进攻的只有第十一军的一个第6师团。所以他下令炸开花园口，让泛滥的洪水阻挡长江北岸日军第二军主力向武汉的进攻。这样，江北日军第6师团就失去了第二军的支援。等日军第6师团孤军深入后，由我们第五战区主力全力出击将其围歼。这样可以一举扭转战局。”文科长越说越来劲，“蒋委员长觉得很可惜。正是因为得到这么准确的情报，他才不惜冒犯民怨炸开花园口，为全歼第6师团、彻底改变战局创造条件。“
“是的，我也听说蒋委员长得到日军的详细作战计划。”陈处长说。
“真的太可惜了。”刘处长觉得遗憾没有能够全歼日军第6师团。
“陈处长也听说了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不是谣传。”文科长接着说：“是谁提供的这份情报？应该是军统吧！确实令人佩服！”
“不是军统提供的情报。”陈处长用狡黠的眼神看了看大家，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和得意。
“不是军统？那就是中统！”吴应天故意激了陈处长一下。
“也不是中统。”陈处长更得意了。
“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刘处长催促道。
陈处长抬头看了看大家，然后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说道：
“是我们战区的情报员提供的情报。”
“我们战区的情报员？别开玩笑了，陈处长。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战区有这么厉害的情报员。”刘处长根本不相信。
“是真的。这个情报员用电台和我们战区保持联系。他每次发回的情报都经过我直接交给李长官。”陈处长申辩说。
“这么说你看过电文？”吴应天赶紧问。
“我看到的电文是密码，看不懂。收到电文后，每次都由李长官亲自译电。”
“李总司令亲自译电，保密级别这么高？”参谋处张处长说：“你看不懂电文，怎么知道是战区情报员发回的情报，猜的吧？”
“我们每次收到这个情报员发来的电报，都按照李长官的命令直接交给李长官，由他亲自译电。回电也是由李长官亲自编好密码电文后，再由我们通讯处发出。所以，我知道这个情报员的身份是最高机密，我无权知道他的身份。”陈处长解释说：“直到有一次，我去里长官办公室送电文，无意中听到李长官和白崇禧代总司令的谈话，才明白那个神秘的情报员是我们的战区情报员。李长官和白长官说话时并没有回避我。可能他们认为我是半途进来的，不可能听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这是李长官9月份回到司令部之后的事情。”
“仅仅凭半途听到的谈话，就能判断他们谈的就是这个情报员？”刘处长问了吴应天想问的问题。
“当时，白长官对李长官说，我们的战区情报员来电报告，给他提供情报的日本人9月初在上海和他见了最后一面。这个日本人告诉他以后暂时不能和他见面，因为日军华中派遣军内部查得很紧。”陈处长复述了当时白长官对李长官说的话。
“喔，原来是这样。仅凭这几句话，也不能说明他们谈论的战区情报员，就是给蒋委员长提供日军作战计划的那个情报员！”吴应天想得到更多的线索，又激了陈处长一下。
“仅凭白长官的这几句话，当然不能断定。不过，李长官接下来说的话，就可以肯定他们说的这个战区情报员就是给蒋委员长提供日军武汉作战计划的情报员。”陈处长胸有成竹，故意停顿一下，得意的看着大家。
“别买关子了，快说吧！”文科长等不及了。
“好吧，”陈处长接着说。“我听到李长官说，委员长对这个情报员评价很高，说他提供的日军武汉作战计划，对国防部制定相应的对日作战计划，争取战局主动，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李长官还感慨的说，作为一个在日本机关工作的中国人，能够在日军内部招募到日本军人为我们提供情报，实在是太难得了。”说到这里，陈处长带着几分得意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我听到的就是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李长官说的话，足以证明这个情报员就是给蒋委员长提供日军武汉作战计划的情报员。”大家都附和着陈处长。
“真的是第五战区的情报员啊！”刘处长终于相信了，口气中带着几份惊讶。不过，他的口气一转，带着几分遗憾说：“我们第五战区确实没有能够实现军事委员会的作战意图，在日军第6师团孤军深入的时候，集中有力兵团将其全歼。现在被洪水阻挡的日军第二军主力已经恢复了沿大别山北麓一线的进攻，不仅缓解了大别山南麓日军第6师团的压力，而且他们的进展迅速。昨天，他们已经占领了信阳南面的柳林镇车站，切断了平汉铁路。现在信阳岌岌可危。一旦信阳失守，武汉也将不保。”
“看来司令部命令我这几天留在武汉，就是为第五战区接下来的撤退做准备。”吴应天看起来象是恍然大悟一样。
“是的，一旦信阳失守，我们肯定会撤退，不然第五战区各部会陷入日军的包围。”刘处长说得很肯定，显然他已经知道第五战区下一步的行动部署。
吃完饭回到宿舍，吴应天还在想着刚才在饭堂的谈话。没想到陈处长透露出这个间谍的这么多消息。
吴应天开始在脑子里整理刚才从陈处长的话里获得的情报。日军内部向中国间谍提供情报的是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人。中国间谍在上海的某个日本机关工作。提供情报的人9月初到过上海并和中国间谍见过面，他可能是正在被调查嫌疑人。
今天获得的这些线索非常重要，对总部的调查工作肯会有帮助。嫌疑人的范围将会大大缩小。想到这里，他心里笑了。
吴应天必须尽快将今天获得的情报送出去。这一次他只能用死信箱传递情报。因为他和三浦之间的交通员还没有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