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废墟中站起来了一个人,他是刚刚才从那一片废墟里爬出来的,那处废墟离着中央帝宫很近,以往是侍卫营所在,只不过现在只是一片距离中央帝宫比较近的废墟而已。
站起来的那人满身是血,不过应该没有多少是他自己的血,因为他身上的银色甲胄虽说有些破损了,但是破损的程度也并不是很大,尚且在能够修复的范畴。而他的脸上、甲胄的破口里面,也都无法看到有多少他受伤的痕迹,除了那道从上至下贯串了左半边面孔的伤口。
他脸上的伤口足足有拇指般粗细,鲜红的血液不断的在伤口中流出,这种伤肯定很疼,但是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或是根本就已经习惯了,只是他的右眼还无法完全睁开。因为那个伤口的缘故,在他的脸上再也难以看出什么表情,即使是偶尔他的嘴角轻轻向上拉起,也无法给人那种带有笑意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笑了,他的左眼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那道伤口划过了他的眼睛,他的右眼前也只有一篇猩红,因为血液已经浸入了他的眼眶,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那人,只不过他的耳朵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于是他笑了出来。
他试图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走过去的力量了,于是他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感应到了那杆陪伴了他多年的银枪,银枪在不远处的废墟下埋着,不多时便破土而出,被他并不怎么用力的握在手中。
他并不是不想用力,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连握住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他的银盔一样,这柄银枪大半也已经被鲜血染得猩红,只是那早已凝固的血液并没有让他握枪的手感到不适,他只是感觉这柄银枪似乎比以往重了许多,但是他感觉似乎并不再需要以往那么大的力量才能握紧这柄长枪,它重了,似乎也轻了。他的右眼微微睁开一点,看到的是已经大半被染红的白色披风,似乎明白了。
白袍小将终究是来赞扬年轻将领的名词,白袍也只是对于新秀的褒奖罢了,帝国的大将们终究都是披着鲜红的披风,因为他们最早先也是身披白袍,只不过杀的人多了,血渐渐就把白袍染成了红袍,这时,他们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将领。
或许并不如他曾经所想的那般美好,但军士的命运便与这鲜血结有不解之缘,因为只有真正流过血,杀过人,看过尸山血海并且活下来的人,最终才能成为世间难寻的名将。
“或许不需要太久了,有时候,成长,真的很快……”他有些艰难的张开嘴自语,只是他的嘴唇早已经被血液粘在一起了,在张嘴的时候下嘴唇的皮被撕裂了,血液从中流出,流入了他的嘴里,只是流出的血液并不多,因为他能流出的血液也不多了。
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莫要是听出往日的自信与意气风发,就连最基本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了,若不是带着真正活生生的味道,真的可以被听成那种冷冰冰的机械合成音。
他握着枪杆,但并没有将那柄长枪当做拐杖,而是闭着眼睛将自己残破的盔甲整理好。
血甲加身,血枪指天。
他右手持着哪被染红的长枪,遥指着远方的天际,他穿着血染的战甲,正步而行。
烈日当空,并且稍微有些毒,他以前并不喜欢这么炎热的天,虽然现在也不会喜欢,但是现在天空中有太阳,那么他少有的睁开那唯一一只眼睛的时候便能看见前方的路。
只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睁开眼睛的力气,他用全力保持着这个姿势,正步前行,从背后看去潇洒而萧瑟。
帅吗?是很帅!只不过他的帅也只持续了三步,因为当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他便已经没了迈出第四步的力气。
但是他并没有倒下,遥指高天的长枪也没有放下,他站在废墟中,就好像站在了刚刚打完仗的战场中央,冷冷的看着敌将的尸体,吓退了敌人的残兵败将。
忽然,他又有了力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力气是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又能走动了,于是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当然不知道这力气是哪里来的了,因为他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那么他自然看不到这片天空已经黑了下来,白日已经变成了黑夜,夜空中没有月,只有星,星不多,只七颗而已,无月之夜,伸手而不见五指,然星光璀璨,照得血袍血甲。
他就像舞台剧的主角,当全场都黑暗下来的时候,那道最明亮的光芒永远是属于主角的。
但是他不知道,在这夜空的大幕下,着废墟的舞台上,他现在成为了主角,虽然他不知道,但是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正、很直,走的也是最直的路,而路上如果有碎石挡道,哪他便踏碎碎石,如果有沦为废墟的宫殿在前,那他便穿殿而过。
最终他还是走到了中央帝宫前,他依旧血袍加身,血枪指天,只不过他感觉那忽如其来的变得有些……少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看到眼前是否真的有哪个发出声音的人,于是他擦去了右眼前的血污,他能够睁开眼睛了,于是他便睁开了,虽说他还是不能看的很清楚,但终究是能看到了。
他眼前的人穿着破旧的布衣,带着一脸的微笑看着他,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话语,就只是这么微笑的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也是没有说话,只是飞快的将那遥指天际的长枪收回,用力插进地面,枪尖笔直,亦是指向高天,他握住长枪,跪地行礼。他低着头,并没有再看向眼前的人一眼,只是跪着,静静等待着。
那人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他身后的少年点了点头,走上前来,说:“平身!”
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些许的威严,但终究还是稚气更甚。
他听到了声音,于是便站了起来,睁开唯一的右眼,看向眼前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