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慧姨酿就这样死了。无论周围的人怎样斥责呼喊,她的胸口再也没了起伏,那双瞪大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
“清波......”清波的魂魄随着慧姨娘的死去,亦如烟般的消散了。邵颜不敢置信的往四周看了看。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不光清波的魂魄,慧姨娘死了之后也没有变成鬼魂。邵颜有些无措的拉了拉邵长陵的袖子。“小叔叔,清波的魂魄刚刚明明在慧姨娘身边,现在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慧姨娘死后我也看不到她......”
“嘘!”邵长陵伸出了食指点在了邵颜的唇上。“不要轻易在人前说出鬼这类的字眼。”
邵颜征了怔,无声的点了点头。
“慧姨娘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自己选择了死亡。那样的人连留下一缕魂魄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清波,你说她刚刚出现在慧姨娘身边?那慧姨娘必定是让她产生执念的那个人,如今她不在了,她自然也没留下的理由。”邵长陵弯下身子为邵颜回答了那两个问题。
“哥哥和穆姐姐还没找到,慧姨娘和清波又不在了......该怎么办?”邵长恒心里也急,他听到了邵颜的话后,沉默了一下便道:“既然是那个慧姨娘做的,不如先去她的住处搜一搜吧。”邵长陵赞同道:“如今也只能先如此了。实在不行的话总有办法......”邵长陵抚了抚右臂,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邵颜注意到邵长陵抚着右臂的动作,诧异的询问道:“小叔叔,你的手臂怎么了?”
“......无事。”邵长陵避开了邵颜的目光,抬脚跟上了邵长恒。
邵家人和穆凌峰正商量着去搜慧姨娘的住处之际,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侯爷,不好了。青芜院的清波姑娘没气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刚说完话便大口的喘起气来。
清波的死邵家三人是知道的,但侯府众人还蒙在鼓里。此时得知了清波的死讯,纷纷议论开来。邵颜忍不住上前问道:“清波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那个丫鬟想了想,说道:“奴婢进屋后先看到一个摔碎的茶碗,然后就看到清波姑娘倒在地上。奴婢本以为清波姑娘是有什么不适,那身子还热乎着呢,却没想我把手凑到了她鼻尖......没气了。所以我就跑过来找侯爷了......”
怪不得清波才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原来刚死不久。摔碎的茶碗......难道是中毒?
“颜儿,走了。我们先去那个慧姨娘住处搜一搜。也许俊儿他们在那也不一定。”
“好的,爹。我就来。”邵颜从那个丫鬟身边擦身而过。失去了邵颜的遮挡,丫鬟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慧姨娘,她瞪大着眼睛,嘴唇哆嗦了一下。
等等,邵颜停下了脚步。
有些地方很奇怪。慧姨娘一直就在她们身边,清波却是刚死的,按理说慧姨娘没有机会去杀了清波。那清波是怎么死的呢?清波的魂魄第一时间找向了慧姨娘,肯定跟她有关。不是慧姨娘动的手......或许她有个帮手。邵颜似有所感的转头看向了那个报信的丫鬟。
那个丫鬟除了一开始的慌张,之后条理非常清晰。几句话便解答了自己的问题。还有意无意的说出了清波是刚死的......邵颜回身踱步到了她身边,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丫鬟躲闪着邵颜的目光,低下了头。
“慧姨娘死前把一切都交代了。你就是她的那个同党吧?”
丫鬟惊恐得看向了死去的慧姨娘,嘴角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清波的死是你做的吧?果然你回来自投罗网了。”丫鬟听到了这一席话,终是站不住了,拔腿便跑了起来。她的身子刚要跨过院子。邵颜一瞥眼便看到了离她最近的穆修。忙高喊道:“穆修!抓住她!”穆修听到邵颜的声音,长臂一展,便擒住了边上的丫鬟。丫鬟挣脱了几下,见逃脱不得,终是低头跪了下来。
“饶...命......”
“这是怎么回事?”穆凌峰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丫鬟。
木槿娇笑了声,指着她道:“这个丫鬟仿佛看着有些眼熟......哦~我记起来了,她好像是慧姨娘的......”木槿的贴身丫鬟忙补充道:“姨娘,她应该是慧姨娘的远方亲戚绿枝,投奔到我们府上的。听说被分到了青芜院......”
邵颜走到近前时,正听到了这句话,木槿朝她笑了笑,便倚在了穆凌峰身后。
“应该就是她帮着慧姨娘害死清波的......”
穆修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的?”邵颜眨了眨眼睛,微笑道:“碰巧。对了,刚刚直呼了穆公子的名讳,邵颜失礼了。”
“无妨。”穆修挥了挥手,边上的家丁立马帮穆修制住了丫鬟绿枝。
绿枝有些惊讶的抬头道:“你们不知道我?那之前......”绿枝看向了邵颜,“是你诓骗我的!”
“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邵颜的双眼坦诚,绿枝不敢与其对视。
穆凌峰听着木槿的讲解,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一怒,也顾不得人前人后,上去便给了绿枝一脚。
“贱人的亲戚果然也是贱人,我女儿呢?你们把她弄到哪去了?”
“侯爷......请不要这样说慧姨娘......她千错万错,都是为了你。”
“一个贱妾,竟敢说什么为了我!好得很,好得很,你若不说,本侯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说。来人——”
“慢着,侯爷。奴婢虽只是个丫鬟,但咬舌自尽还是做得到的!”绿枝说着便伸出了舌头,作势要咬。穆修一见,忙拦着穆凌峰,同时语气柔和了下来,“绿枝,你别做傻事,一切好好说。爹,让我来吧,我来问。”
“她一个丫鬟还妄想威胁本侯?”
“爹!事关妹妹,求你了!”穆凌峰哼了一声,终是没再说话。
“绿枝,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千万别拿我妹妹和邵公子的性命开玩笑。”
“奴婢自知,今日无论说还是不说,下场都好不了哪去。”绿枝说到这,双手伏地,磕了三个头。继续道:“侯府的确对我有恩,但慧姨娘,不,慧姨更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她的话我不敢不听,况且......她无论做了什么,一切都源于对侯爷的爱慕啊。以前有夫人,慧姨不敢奢望什么,但如今夫人不在了,她依旧每一夜每一夜都等不到侯爷来看她。侯爷说她是贱妾,但您身边这个又何尝不是?”
“大胆——瑾儿是她能比的吗?”
“爹!”
绿枝并不惧穆凌峰的威吓,如今她都是个快死之人了,不吐不快。“为何不能比?慧姨除了没有木槿的美貌,哪一点比不过她!侯爷一年四季的贴身小衣有多少件是慧姨熬夜做的?头疼了受伤了哪次不是慧姨衣不解带的照顾?夫人的确对侯爷好,但慧姨更是为了侯爷倾其所有啊,侯爷一句夫人不喜欢,慧姨连孩子都不敢怀......好不容易夫人没了,却跑出来个木槿。同样都是妾,哪怕您对她有对木槿的千分之一,哪里会变成今日这样——”
穆凌峰的神色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里衣的料子,这的确是慧姨娘亲手为他做的,多少年了,无论他胖了,还是瘦了,那个女人总能做出和他的身形相契合的里衣。
绿枝见穆凌峰露出了恍惚的神情,忙继续道:“而她呢——她木槿为侯爷做过什么?”
“瑾儿...瑾儿是对我好的......瑾儿她......”穆凌峰晃了晃头,用手撑住了额头,脸上有些痛苦。木槿见了,忙扶着穆凌峰道:“侯爷,随我去屋里休息一下吧。这儿交给大公子即可,想必他能处理得好。”说罢,妖娆的双眼望了望穆修。
穆修一转头,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但并没有拒绝。
绿枝见穆凌峰要走,脸上有些焦急,但木槿丝毫不理会这边,急急的扶着穆凌峰进屋去了。绿枝想要去追,却被前方的一个轻盈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刚刚说的那些很感人,但是......这些是害人性命的理由吗?这些又是绑人的理由吗?慧姨娘固然可怜,但我娘、我哥、穆姐姐、清波又有什么错?”
“邵小姐......”
“你回答我!”
“邵夫人和邵公子的确没错,但小姐和清波却不见得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枝的眼神有些阴郁,她冷冷的道:“小姐她杀了我最要好的朋友银珠!那****陪着夫人和小姐去天佛寺上香,马车撞到了墙上,夫人当场死了,可银珠没死,是小姐!她生生的砸死了银珠!”
银珠,莫非就是当时跟着穆姐姐的那个女鬼。穆姐姐说是她拉住了她们母女不让下车,之后便一起撞死在了车上。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你是听谁说的?穆姐姐害死了银珠?”
“是那户人家门外的乞丐说的。夫人死了,当天所去的那些丫鬟都落不得好,连个尸身都没有留下;我只得去那里拜祭银珠,却没想听到了这些!小姐她根本不是下人们所说的那样温和,竟下了这样的狠手!”
“住口!休得污蔑我妹妹!”
“大少爷,我说的都是真话,若有一句是假,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绿枝亦无怨言!”穆修紧握着右手,就要发作,却见邵颜走到他身前摇了摇头,穆修一咬牙,终是放下了拳头。
邵颜朝绿枝问道:“那清波呢?你们为何杀死了她?”
“清波?你们以为她真的是忠仆吗?小姐的失踪还是拜她所赐。说到底她不过是咎由自取。”绿枝的双眼意味不明的扫了眼穆修,并不欲多说。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绿枝,你觉得慧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绿枝一愣,开口道:“慧姨是个可怜的女人。”
“不!我觉得她是个可恨的女人!你真的了解过她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银珠你可知道她是谁领进府的?”
“仿佛记得她是木姨娘的同乡......”绿枝的眼神有些戒备,但仍旧回答了邵颜的问话。
“是你自己去亲近银珠的?还是慧姨娘让你去亲近的?”
“慧姨看她一个人可怜,便让我跟她做个伴......”
邵颜点了点头,接着道:“银珠她平日跟你们比较亲,还是跟木姨娘比较亲?”
“自然是我们!”
“你知道吗?穆姐姐曾亲口跟我说过,在侯夫人出事当日,情况万分危急之时,银珠却拉扯住侯夫人和穆姐姐,不让她们跳车。那样的银珠是木姨娘的同乡,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但可笑的是她跟木姨娘并不亲厚......你猜她那样做是谁教唆的?”
“你说她......”绿枝有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退缩般的往后靠了靠。而穆修在听到这些时,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击中,他有些失控的抓住了邵颜的肩膀,直视着她道:“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娘她......”
“你娘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人为。至于元凶,我想应该就是她。”邵颜的手指向了那具已经不动的尸身上。
“啊——”穆修怒吼了一声后,整只眼睛都是红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无望的爱使人癫狂,如此而已......”邵长陵掰开了穆修紧握着邵颜肩膀的双手,眼神冷淡的道:“三妻四妾,的确是齐人之福,但也是祸家之源,在这点上,侯爷可没我哥哥聪明。”
穆修任邵长陵掰开了他的双手,原本悲戚的双眼渐渐染上了浓烈的郁气,他走到了慧姨娘的尸身旁,对着旁边的家丁吩咐了声,便站在那不动了。
邵颜有些担忧的望了眼穆修,却被邵长陵挡了一挡,“莫去管他们家的闲事,还是找出小侄子要紧。”邵颜点了点头,便对着绿枝继续道:“你现在还不愿意说出我哥他们的下落吗?你的慧姨不光骗了我们,也骗了你。”
绿枝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多年的信任换来的只是谎言。不知何时,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邵小姐,你很聪明。”绿枝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没有任何人看见小姐和邵公子在府内走动,你觉得他们会在哪里呢?”
“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在府内走动......”邵颜咬着唇思索了片刻,豁得睁大了眼睛,“难道他们一直就在最初的地方,所以府内没有人看到过他们!最初的地方......青芜院!”
“青芜院!”
“青芜院!”
邵家三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邵长恒拉过一边的家丁,忙吩咐着他带路。邵长陵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邵颜踏出了一步,突然又回了头,她看着绿枝道:“青芜院已经被找了很多遍,难道里面有什么密道不成?”
“脚踏......”绿枝看着邵颜,淡淡的笑了笑。
“谢谢。”邵颜走出了这个院子,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