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的关系，子羽仍然需要出差。
无论作为中转点还是最终目的地，每当他经过娟子的城市，都会告诉她，他来了。他们会小聚一番，聊聊彼此的近况，问候一下对方的家人，等等。
而每次出差归家，他都会邀请小鱼儿出来坐坐，如果小鱼儿太忙，他也会等在小鱼儿工作单位门外，趁她午休时跟她简单聚餐一下，或者，假冒送外卖的快餐店店员，给小鱼儿买上一杯咖啡，然后被她精明的同事轻易识破。
虽然，无论是小鱼儿，还是娟子，子羽最终没能和她们在一起，但是，也许，在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些羁绊，它们让子羽每逢生日、节假日都会收到来自她们的祝福短信，也会提醒子羽在这些日子里，原创一些有趣的内容发送给她们。
子羽还记得大学期间，有一次，和他同宿舍楼的几个“幸运儿”因为买了路边不法小贩的“烧饼里脊”，导致亚硝酸盐中毒，全身长满了紫斑，结果在深夜引来了几辆“120”救护车。那天，本来睡得好像死猪一样的子羽，被小鱼儿的电话吵醒了，虽然他装作无所谓，但那个电话还是让宿舍的哥们儿们羡慕了好长一段时间。
子羽还记得出差在外，有一年恰逢地震，混在空旷的场地上，和一群人一起茫然无措，给娟子打电话又刚好频繁占线时，是娟子的声音让他冷静下来，心里瞬间充满了温暖。据娟子说，那是她知道地震后拨的第一个电话号码，甚至还要在打给父母之前。
子羽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她们，“真的，有那么担心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么？”
“不知道啊，要不，你死一次试试？”小鱼儿会笑笑，说，“我想，应该会吧。”
娟子则会说，“你能不能别总胡说八道！”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要等到自己死了，才能知道，子羽想。
……
年纪越来越大，子羽不能避免，父母以及他们的朋友、邻居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但是他可以选择不去，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似乎不适合谈恋爱，和任何人，也许是因为在他心里还不能完全放下娟子，不能放下小鱼儿。
一人独处，子羽常常会思考，自己究竟更放不下谁。
他希望答案是娟子，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认为，对娟子，他存有歉意，和娟子相处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心百分之百交给对方。
不过，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在和娟子交往之前，刻意提到小鱼儿的存在。
至于原因，子羽有时会跟自己说，也许是因为小鱼儿是自己的初恋，印象比较深刻，也许是因为和小鱼儿认识的时间太久了，行为已经慢慢变成了习惯，也许是因为命中注定，和小鱼儿的一切回忆、经历都让他那么刻骨铭心。
在子羽心里，关于娟子的记忆好像一团乱麻，无奈、不甘、难忘、亏欠，交织在一起，难以割舍，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还是可以理出头绪，对其进行抽丝剥茧的。
但关于小鱼儿的记忆，却更像碎片，它们星星点点散布的无处不在，甚至已经融于血液之中，让子羽对它们完全束手无策，割舍不得。
思考得多了，在自己算不上成功的感情经历中，子羽自然也得到了不少收获。
爱一个人，无疑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但这种幸福却未必要由自己提供，因为没有人比当事人更能了解她们怎样才会更幸福，如果真的爱她们，尊重她们的选择也许是最正确的做法。
爱，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同样无论单身、还是已经拥有伴侣，无论伴侣是不是自己。
爱，拥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大声说出来是爱，默默关注也是爱，轰轰烈烈是爱，转身走远还是爱，根据所爱的人的情况，采取适合她的表达方式，做到这步应该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困扰。
子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对娟子，他选择了转身离开，尽量不再打扰。尽管如果可能，他想补偿他所亏欠的，但也许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好在娟子的追求者也不算少，子羽不用担心她找不到真心爱她，疼她，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子羽能做的只有给予娟子最最衷心的真诚的祝福。
对小鱼儿，他选择了默默关注，陪在身边，只要小鱼儿需要，他会随时出现。
当然，有些时候，他不太控制得住自己。
比如，影院有新片上映，空前火爆，一票难求时，子羽会忽然冲动一下，邀请小鱼儿一同观影，然后为了抢到两个好位置彻夜排队。
再比如，得知小鱼儿向往去马尔代夫旅游时，子羽会不经意间询问她，“我陪你去怎么样？”
“马尔代夫，是要和爱人一起去的。”小鱼儿回答得很坚决。
子羽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小鱼儿，笑了笑，点了点头…
……
小鱼儿什么都会和子羽说，自己的事情，家里的变故，甚至闺蜜的隐私，等等，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常常叮嘱子羽，“千万别跟别人说，否则，哼哼…”。
偶尔，谈性正佳的她也会发现子羽正在用迷茫不解的眼神盯着自己，然后恍然大悟道，“呃，怎么了？哦？这个我没跟你说过么？”
……
子羽有时会盯着小鱼儿看，看到出神，就像高中时一样，弄得小鱼儿很不好意思。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小鱼儿总是这样问。
“没有，就是想好好看看你。”子羽回答，“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暧昧？”他偶尔会想到这个词。
“暧昧？呸！谁跟你暧昧啊？”小鱼儿非常用力地说。
……
有时候，小鱼儿心血来潮，会故意不坐车，即使穿着高跟鞋，也要和子羽一起漫步很久。
在安静的大街上，她喜欢东张西望，时而抬头看看星星，时而注意下路灯或者建筑或者其它什么，有时她会谈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有时她会讲一些心里话给子羽听。
“笑天跟我说，他不准备回来了，要么就结婚，要么就分手。”小鱼儿看着脚边的石子，轻轻咬着嘴唇说。
“嗯，那你是怎么想的？”事情还没弄清，子羽不会发表个人观点。
“我不知道，”小鱼儿说，“我也想过，可是，第一，我不能离开我爸我妈，第二，到了那边，什么都没有，吃什么，住哪里，好多问题都要解决。”
“如果一直不回来，那他爸他妈怎么办？”子羽问。
“如果以后发展好了，有条件就接过去。”小鱼儿说。
“那如果发展不好呢？”子羽又问。
“所以说，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太理想，可是他觉得，如果回国，再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子羽说，“只是，我觉得，笑天好像有点自私。”
……
“我和笑天分手了，你看，这是他最后给我发的短信”小鱼儿非常疲惫地说，把手机递了过来，“最让我郁闷的是，这么长时间，他连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也不能说没有，反正，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我在求他一样。”憋了不止一肚子的话，她似乎早就想找人倾诉一样。
“……，你要的生活，我给不了你，…，祝你幸福。”笑天的短信上这样写着。
子羽直接按了删除键，“我帮你删了，这东西留着有什么用？”他把电话还给小鱼儿，“既然已经到这步了，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子羽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分了不是坏事。”
“你就会马后炮…”小鱼儿说。
“有些话，平时说不合适。”没有太多的辩解，子羽接着说，“你说过吧，笑天他妈对你根本不上心，如果你们真在一起，以后多难相处，这是第一；第二，他就是个学生，你们在那边什么都没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而且你们短期内不会回来，也没能力把父母接过去，这边四个老人怎么办？第三，你们长期这样远距离恋爱，你确定你的生活圈子和他的生活圈子还能融在一起么，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我经常出差，很有感触。”
“其实，我也不怎么难过，”小鱼儿说，“这么久，他在外边是不是找了洋妞，我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特别不平衡，凭什么我把最好的年龄段都用来等他，最后他…”
“如果他跟你道歉，你还会给他机会么？”子羽问。
“他不会的…”小鱼儿说。
“那就不要活在过去了，往前看吧…”子羽举起杯，示意小鱼儿碰一下，“不管怎么说，你最后找到的人也不会比我差，对么？”
“那还用说？”小鱼儿一脸鄙视的神情。
“呵呵，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让我养你呢。”子羽继续说，“无论怎样，无论你最后选择和谁在一起，我都会，衷心祝福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