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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君心难测(上)

雍正二年十月,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从西北返京。奉雍正皇帝之命,在京的所有王公大臣均至城门外郊迎。年大将军黄疆紫骝信马而来,更带有一千二百门自己研制的子母炮,再加上铠甲铮铮的将士紧随其后,真正是威风实足。

年大将军一到,王公以下诸大臣都行跪迎礼。而年大将军却连马都未下,提缰纵马昂然而过。谁都未想到当日雍亲王府门下的一个包衣奴才,今日的气派竟赛过了他的前任,初任大将军王的天潢贵胄先帝爱子允禵。

年大将军此时是圣眷优隆,既便是跪迎,也没有人敢公然反对。别提这些京官了,就是年大将军从西一路而来,路上遇到了总督、巡抚这样的外任方面大员也一样要行跪迎礼。

接近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是犯上寒意来了。不知为什么,和露觉得这高敞的寝殿内好像不似以往冬天里那么暖和。再看看睡在床榻上的皇贵妃年雪诺,一张面孔几乎陷入枕中,更显得瘦骨嶙峋。只有那一瀑乌发还是浓黑发亮地拖于枕畔。雪诺身上盖着厚厚的水粉绫子面的被子,但好像还是有些冷似的,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被子里面有些僵硬。一张脸又是白得发青,带着病容。

和露看了看手里那条原本是自己用的白纺绸帕子,现在上面满是雪诺吐出的血迹。血变干了,已经有些凝固,并不再那么鲜艳,有些发黑发紫。她握着帕子站起身来,轻轻出了东次间的寝殿,吩咐绿罗等人把外面火盆里再添些红萝炭,好暖和些。自己悄悄出了永寿宫奔养心殿而去。

北风呼啸,吹得几乎要透骨。和露出来得匆忙,穿得单薄,但还是坚持在风中向养心殿的院子里探望着。天色昏暗,养心殿的院子里安静得很。知道她是永寿宫服侍皇贵妃年氏的贴身宫女,养心殿的宫监已经非常恭谨,立刻把总管雅图请了出来。

雅图看到和露倒有些意外,看看里面尚无动静,便拉着和露找了个僻静处问道,“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么?”

和露其实与雅图并不是十分地相熟,想了想问道,“万岁爷在么?年主子有些不大好,万岁爷又许久不去永寿宫了,所奴婢想斗胆求见万岁爷,禀报年主子的病。”

雅图皱着眉摇了摇,低声儿道,“若是为着此事,我劝姑娘趁早回去的好。万岁爷在是在,只是今日心里极不痛快,连晚膳也未进,折子也没有批,正在后面寝殿里不许人进去打扰。”

和露听是这样的话,心里一沉。可是还不甘心,因为雪诺毕竟是皇帝最宠的皇贵妃,总想着如果皇帝知道她病得这样儿,一定不会不见的。于是又壮胆问道,“还是求公公进去禀报一声儿。皇贵妃主子实在是病得不大好。”

雅图叹了口气道,“姑娘你好不晓事,就是因为是皇贵妃的事所以才不好去禀报。”

“为什么?”这话让和露颇为惊讶。

雅图见她缠不过,也知道她的身份,便带着些点拨的意味道,“姑娘是皇贵妃跟前最近的人,正好也回去给主子提个醒。今日皇上就是见了年大将军,所以等召见毕了,年大将军出了宫,皇上才发了脾气。”

听雅图的语气和露心里惊慌得更厉害,好像皇帝发的脾气还不小。只是还是不清楚原因,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如今是最得势的人,这趟入京陛见又是皇帝等了许久的事,怎么会刚见面便发脾气呢?更可疑的是,还是在年羹尧出宫之后发脾气,这事他自己知道么?

和露捧着手帕只好又回了永寿宫。只是见雪诺还是那样病恹恹的,所以并不敢把今日雅图说的话回禀了。

又是接连数日,雍正还是没有来过永寿宫,只是年大将军的威风纪事还是渐渐在宫里传诵开了。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本来就是极为风流倜傥的漂亮人物,又是这样横扫青海,权倾西北,再加上身家贵盛,自然便成了宫里最可感兴趣的谈资。连带着永寿宫也又一次成了后宫的焦点,包括永寿宫里的主位尊贵无比的皇贵妃年氏。在宫人眼中,年雪诺如此得皇帝的宠爱,又有这样风头正劲的母家,还有皇帝最爱的八阿哥福惠,真是风光占尽,再也没有什么缺憾了。

当然永寿宫里思圣宠的绝不止一人,还有封了常在的玉沁。皇帝虽然没有明确命令从永寿宫搬迁回养心殿,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所以玉沁也跟着受带累,再也没有了面圣的机会。只是她并不知道,真正在养心殿里的雍正虽然身子不至,但是耳、眼、心、神、意无一时无一刻不放在永寿宫。

入冬第一场雪下过了,宫里的气氛忽然活泼起来。盼着皇帝临幸西苑好有机会看看冰戏。玉沁穿着厚厚的锦衣重裘,瞧着院子里宫监们把落雪都扫开,露出原本的青砖地来。雪里的空气极为清新,让人心脾舒畅。不过更让她眼前一亮的是,不经意间抬眼居然看到雍正慢慢从宫门外踱了进来。皇帝步履沉沉,好像很滞碍,微锁着浓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玉沁含笑迎上来便跪在雪地里请安。只要能见到他,她便相信自己是有机会的。

“起来。”雍正有些心不在焉,并不仔细打量玉沁的样子,但是脚步却停了下来,没有再往里走。

玉沁从雪地里站起身来,还想抓住这个机会说什么,却听身后是一个略有惊喜的声音,“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还未及转身去看,和露已经快步走至近前。

雍正看到和露的样子倒比看到玉沁更振颤。不及说话,和露忽然又跪了下来,全然不顾膝下厚厚的一层雪,急急地道,“奴婢有话要禀报万岁爷,求万岁爷一定跟奴婢进去。”

这样子的焦急又惴惴不安的样子让雍正心里不安起来,仍然把持着自己,镇定着命道,“起来,起来。”

再看看玉沁,吩咐道,“贞常在,你先回去吧。”说罢不再理玉沁,随步向殿内走去,和露忙起身跟在后面。玉沁恨恨地盯着和露的背影,但是又无计可施。

进了正殿,和露有些手忙脚乱,“请万岁爷稍候,奴婢有样儿东西给万岁爷瞧。”说着竟不等雍正吩咐便自作主张地进了东次间,但是片刻便又出来,将那东次间的殿门关严实了。

正殿内除了雍正外再无别人。和露“扑通”一声儿跪下来,手里捧着一条手帕递上来,随之泪下,强忍着泪,又低声儿不敢吵了里面的雪诺,说罢膝行两步至雍正身前,“万岁爷请看。”

雍正捡了那帕子起来仔细一瞧,上面血迹已是黑紫,心里顿时一寒,急问道,“这是谁的?”这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只是他心里并不甘心,还想着和露会有别的答案。

和露只是哭,好半天终于止了泪道,“是皇贵妃主子的。主子吐血已经是好些日子的事了。既不让禀报皇上,又不许去传太医,只是自己忍着。”其实和露闷在心里好些日子的便是这件事,一旦禀报给了雍正还是觉得无比地后怕。

雍正紧紧握了那帕子面色铁青起来,连青筋都暴了出来,怒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禀报?”

和露这下有些不好回答了,但是想了想还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就是万岁爷封贞常在的那天。”显而易见,在和露心里雪诺吐血完全是因为与雍正斗气,气不过所致。

雍正将手帕握成拳,仰面一喟,再猛然睁眼,便大步向里面走去。和露跟在身后也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有些暗,但是能看到雪诺躺在床上。雍正好像不敢相信似的,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终于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雪诺,仔细地瞧,好像怕一眨眼就不见了一样。再慢慢地坐在床榻边上,俯下身子来看,眼睛再也不肯离开一刻。良久,轻轻唤道,“诺儿……诺儿……朕来了……”此时心里早已是悔之不迭了。

雪诺似乎听到了呼唤,慢慢睁开眼睛。又好像并不认识眼前的雍正,仔细辨认了半日。雍正只觉得喉头发涩,强忍着又轻声道,“乖,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和你治气。”

雪诺还是不说话,直盯着他看。好久才开口,“福惠……福惠……”

听她唤的是八阿哥的名字,雍正先是一怔,然后立刻便回身向侍立一边的和露吩咐道,“去命人把八阿哥速速接来。再速传太医来。”

和露领了命立刻便出去了。

永寿宫仍然是皇帝最爱来的地方,雍正又从养心殿迁了过来。虽然雪诺变得非常寡言少语,也很少再同他亲近,但是他心里的歉疚却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去挽回。想让他们之间的一切回到从前。而唯一有些进展的好像只有雪诺的病,也许是心病重于身病吧,又加上皇帝如此地重视,亲自和太医研究脉案,对症下药,雪诺的病终于有了很多起色。

当再次飘雪的时候,那种绵绵密密的感觉真的带来了瑞雪兆丰年的味道。近来皇帝都忙着和怡亲王允祥商议设立会考府的事,所以年下里照样忙得很。偶尔回永寿宫来比较早的一日,一进了宫门便看到西次间书房里灯火通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那里的灯光了。雪夜里,外面的雪光和天上的月光映得天地之间银亮一片。但是毕竟清冷太过了,唯有那样亮的灯光才是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有思归之心。

摒退从人,一个人轻轻拾阶上了月台。走近了似乎听到殿内有隐隐的歌声传来,示意迎驾的宫人禁声退去,进了正殿,走到西次间门外,歌声儿听得更仔细些。是用满洲国语唱的摇篮曲,语调轻快活泼、缠绵灵动,声音也又轻柔又清亮。歌里的母亲用甜蜜的低语细诉,让孩子入睡,然后便要去烧火煮饭,等孩子的阿玛回来。

胤禛听得心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歌声甚至让他想起了养育他长大的孝懿仁皇后;这歌声让他心里产生了极温暖的感觉;这歌声好像让他回到了孩提时代;这歌声让他有了安全感和心灵的放松;这歌声让他有对母性温柔的想念和渴望……冲动之下轻轻挑起帘子。

书房里一个背对着他的人穿着暖暖的杏子黄色衣裳,正是雪诺,这样颜色衣裳简直要把他的心都照亮了。而雪诺正俯身向睡在罗汉床上的八阿哥福惠唱着这歌儿。看起来她已经完全投入,一心沉到了心里的意境中。他虽然不能看到她的面容,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面带微笑,这是他从来不曾注意过的雪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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