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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蒹葭苍苍

允祥把床帐帘子挑起来,原本以为看到的是柳夭睡着的样子,没想到她正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被子只齐胸盖着,两弯手臂全在外面,一瀑乌亮的发丝也散在枕畔。允祥的手僵在了帐帘上,站在床榻边却把眼神避开了。连自己心里都一诧,他是怎么了?竟还会这样心慌意乱?终究还是躲不掉,再次转头来,笑道,“把帘子挑起来成么?”柳夭在枕上微微点了一下头,没反对。

允祥亲手把两边的帘子勾好,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在床榻边沿上坐下来。有些发痴地瞧着柳夭的脸,像走了神儿似地慢慢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柳夭没有躲开,任凭心跳如鼓地承受了。但是允祥只是浅浅地一触便又撤了回来,笑道,“不热了。”仔细端详着柳夭,目中渐渐漫上温柔,极轻柔地唤了一声儿,“夭夭……”叫这名字好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欣慰和满足,又接着唤道,“夭夭……”

柳夭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奇异的感觉。这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十三爷”,这就是小说和电视剧里说过的那个所谓“侠王”,还是什么“拼命十三郎”?等到她真正面对他的这一刻才发现,原来那些都不是真的,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个与她近在咫尺的人。

允祥对上她有些迷幻的眼神,柔声儿道,“只要有我在,断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便情不自禁地来伸手来握柳夭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两人的指尖刚刚相触,忽然听到有人挑帘子进来。允祥身后响起了夏嬷嬷的声音,“王爷也在这儿呢,姑娘的药得了,蒋太医说晚饭前先用药,停一刻再用饭。”允祥的手停下来,一时好像还留恋着方才的一瞬间,不肯回到现实中。直到夏嬷嬷把药倒进一只青花瓷碗里端过来,他才站起身又恢复了那个怡亲王的神色,吩咐道,“先给姑娘喂药吧,小心些,别烫着姑娘。”夏嬷嬷身后的秦桑已经答应着接了药碗过来。

允祥有些失落地向外面走去,他没有理由在这儿久留。柳夭看着他的背影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就这样多好,就让他留下来陪着她。这念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第一次会这么想。一下子心里便乱起来,好像眼前晃动的都是允祥的那一张极英俊的面孔。头玉硗硗,眉如刷翠,剪水眸子,骨重神寒……允祥已经走到门口了。

忽听夏嬷嬷问道,“姑娘怎么还是面色潮红的?是不是还没退热?”说着竟来探手摸柳夭的额头,又自语道,“不热啊?”柳夭羞得面上更红得好像染了极浓的胭脂似的。偏偏允祥听到了立刻便转回身来,一眼向柳夭望来。柳夭与他目光一触,如同电击,立刻躲回来。允祥却大大地不放心再快步走了上来。

猛然又听秦桑唤道,“姑娘,先吃药吧。”柳夭心里慌得连身子都跟着有些颤,不防便转头时撞在了那已经送到唇边的银匙上,一匙的汤药全洒在了夏嬷嬷刚给她围在胸前的皂巾上。秦桑吓得失了声叫道,“哎哟……”夏嬷嬷瞪了秦桑一眼,允祥早就惊得大步走上来。两只眼睛微微一抬便是寒光一闪,柳夭猛然觉得他的眼睛真的好像天上的星星,并且她第一次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是近乎长方形的。

秦桑吓得扑通一声儿便跪在了地上哭道,“王爷,奴婢不小心,求王爷饶了奴婢。”她手里还捧着药碗,不敢抬头看允祥。

好好的事成了这样,柳夭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便要从枕上起来,轻声儿向允祥道,“十三爷,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她话未说完,允祥已经俯身从秦桑手里把药碗和银匙接了过来,声音平静地吩咐道,“下去吧。”看来他是不打算发火了,也没罚秦桑,秦桑当然也不敢有下回了,哽咽着退了下去和夏嬷嬷一起去给柳夭准备晚饭。

允祥捧着药碗,重新在床榻边坐下来。竟然极认真地仔细吹了吹碗里的药,亲自用银匙舀了药汁向柳夭唇边送来,一边提醒她,“吃药”,他竟要亲自喂她。柳夭的脸“腾”地又红了。但看允祥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就是纯粹在喂药,没别的想法似的。孰不知,他此刻心里也跳得厉害,只是故作平静罢了。柳夭觉得倒显得自己不大气,便暗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很配合地让允祥把一碗药全都喂她吃掉。

药刚吃完,夏嬷嬷和秦桑便捧着食盒把晚饭送来了。夏嬷嬷是见老了事的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装作不知道,向允祥笑道,“王爷的饭也得了,请爷示下,摆在哪里?”她身后的秦桑还眼睛红红的,小心翼翼地不敢看人也不敢说话。允祥不理会夏嬷嬷的话,只是看了秦桑一眼,便极自然地吩咐道,“先把姑娘的饭摆上来吧。”看样子竟还想给柳夭喂饭,当着夏嬷嬷和秦桑的面儿柳夭哪里受得了这个,忙胀红着脸驳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十三爷不必管我,只管去用饭好了。”

夏嬷嬷和秦桑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允祥说话,都怔住了。偏是不见允祥有一点不自在,反倒向她们问道,“怎么?没听见么?还得再吩咐一遍不成?”说着那一双浓眉便又蹙起来。

夏嬷嬷和秦桑这才明白过来。还是夏嬷嬷更晓事,向允祥笑道,“不如这么着,这屋子里也暖和,请姑娘去那炕上歪一歪,把饭摆在炕桌上可好?”说的也是实情,要不然床上实在是不好摆饭,这正合了允祥的心思,“嗯”了地声儿算是准允了。夏嬷嬷立刻便和秦桑一个扶着柳夭起来走到窗边上了炕,又把被子抱过来给掖好了;另一个把胭脂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全都在炕桌上铺陈开来。

允祥也上炕坐在柳夭身边,旁若无人地端起粥便来喂给柳夭,索性吩咐道,“去把我的饭也开到这儿来吧。”秦桑似乎忘了刚才自己差点闯祸,惊讶地看着允祥给柳夭喂饭,她倒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看了。巴不得允祥这一声儿吩咐,夏嬷嬷拽了秦桑一把出去了。

柳夭看屋子里没别人了,忙躲了躲,有些为难地叫了一声儿,“十三爷……别……别这样。”

允祥倒大大方方地道,“别什么?”眼里好像还是一副完全不解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成心的还是真的不明白。柳夭实在臊得说不得了,便不再理他。允祥看她已经很窘了,才又淡淡一笑道,“刚才有人的时候倒没什么?现在没人了倒害羞了?”他说话的语调极其轻柔,但是绝不轻佻,一下子把两个人就带到了一种很微妙的境地里去了。柳夭忽然有些害怕,偏过头去没再说话。允祥的目光却牢牢都盯在她面上,看她面上红晕渐渐退去,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心里也感觉像被冰水泼了下来。但还是柔声安慰道,“我自是不会强逼着你做什么,大可不必担心。”语气虽软,话却不软,但是又隔了半晌,忽然又痴痴地道,“能这么守着你,已经是我的福份了,还有什么不知足不成?”柳夭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慢慢把头转过来,终于探上了允祥的眼神,看他眼睛里黯淡下去,又觉得万般地于心不忍,想解释,“十三爷,我不是没有……”

“先吃饭。”允祥忽然打断了她,手上却并不肯停,又开始喂她。柳夭被他喂到口边的一片笋把话给堵了回去。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她的时代,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喜欢一个人不会不敢面对。可是就在她终于鼓足勇气的时候,他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了。

晚上允祥还是同昨天一样宿在西边那屋子里。可能是因为这些天歇得太多了,也许是病有了起色,柳夭第二天又是一大早便醒了。若是按照她的时间观念,早上六点真是太早了,可是若按照这个时代的时间观念,卯正的时牌实在已经不能算早了。

屋子里还是一个人没有,有些好奇地挑帘子出来。谁知道竟又是一眼看到允祥聚精会神地正坐在那围屏下的椅子里捧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看,好像还同时在思索什么。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日晚间那件玄青色的袍子。听到声音抬头来看,见是柳夭,便放下手里正看的东西站起身来走过来。他眼睛有些红血丝,显得有些疲惫,一夜之间下颌上的青髭好像冒头不少。他走路的感觉好像身子有些僵硬。

允祥走到柳夭身边一边仔细打量着一边问道,“可好些么?昨夜里听你一直睡得安稳。”听这意思好像他一夜都听到她屋子里的动静,难道他竟是一夜未眠?柳夭颇为惊诧,他难道竟是因为在意她的病吗?允祥看她发怔,走近了些,低声调侃道,“还要净桶么?我命人去取来。”柳夭面上倏地又红了,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转身而去。

日渐一日地这么小心调养着,加上之前本就身体很健康,柳夭终于恢复如初了。这一段日子里渐渐悟出了规律,允祥其实挺忙的。几乎每天天未亮就要进园子,不是大朝就是叫起,或是雍正单独召见。这一副大清江山的担子,竟有一半是允祥这个和硕怡亲王帮着挑起来的。可贵的是他从不会喧宾夺主,把辅政的地位把握得非常恰到好处,真是绝顶有分寸,也难怪他能长宠不衰。大清朝当然还是雍正一手驾驭,只是他少不了允祥的襄助。

秋天里也有好天气,有春天的阳光明媚,夏天的繁华却还未落尽,更有冬天难得的静肃,只是这都不是秋,绚烂之极归于平淡,那么深的蕴含,那么明净的感觉,这才是秋吧?

柳夭站在静慕山馆入门处那一座假山的亭子里出神地极目远眺。她就是有再丰富的想像力也没办法预想到今天她在站在这里时看到的一切。她就是真的预言家也不会在过去的日子里就曾经知道她会有站在这里的一天,想不到她会和生在三百年前的允祥有这样时空交汇的相逢。

午后,秋日的暖阳洒得人身上很温暖舒服,不是夏日之炽,也不是冬日之衰,让人会生出懒洋洋的感觉。交晖园已经完全被她尽收眼底了,这就是允祥最亲近的地方。这园子里几乎是星罗棋布地分散了不少湖、溪、池、泉,处处都有水,蛮有灵气的感觉。亭台轩馆的设置倒清疏有致,足见允祥的品位之高。这时候柳夭看得最清楚,那些掩映于绿树之间露出一角的飞檐或是点缀在湖心之中一片朱红彩绘都会让觉得人心领神会,总能让人看着会心一笑,柳夭觉得这正是这个时候她心里的感觉。

允祥下朝回来有些累,雍正接到了直隶总督李绂的奏报,说是“塞思黑”病故了。之前“阿其那”就已经是身患重病,虽然直至现在仍然相沿一脉,但是看起来重病身殁也是迟早的事。不过总算是先保住了允禵,允祥已经觉得有些心力焦悴了。

没来由地心烦,把跟着的小厮都摒退了,一个人从吊桥上了岛。一边背着手若有所思地想着刚才和雍正说过的话,一边慢步往静慕山馆走去。等进了静慕山馆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实在是累了,便在那围屏前的椅子里坐下来,身上仍然穿着一身的吉服。用手抚了抚额头,闭目养神一回,终于站起身来想进东屋看看柳夭究竟在不在,她还没彻底恢复吧?

夏嬷嬷和秦桑捧着高高的两摞衣裳一路低声说笑着进来。不防允祥正在里面,忙行了礼笑道,“王爷回来了,姑娘今儿嫌闷得慌,正在前面假山上的亭子里呢,散散闷也好。”允祥看了看那两摞衣裳吩咐道,“先服侍我换衣裳吧。”

一上了假山便看到亭子里一个湖蓝色的背影既纤细又窈窕。秋日里当一切都开始黯淡下去的时候,这么清丽眩目的颜色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又心疼?身后那一条乌黑发亮的粗粗的辫子也格外地醒目。秋风乍起,吹得重重叠叠又轻又软的裙摆翩翩欲舞。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柳夭转过身来,那漂亮的辫子带着珍珠坠脚也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允祥穿着一件很随身的家常半旧宝蓝宁绸夹袍正一身安静祥和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秋日的阳光下他的皮肤如玉般耀目,他的样子甚至有些慵懒,像是午睡后刚刚醒来养足了精神似的。

“还没好透呢就出来吹风,也不管别人担心。瞧什么呢?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看个够。”允祥走到柳夭身边,顺着她眺望的方向看了一回。柳夭笑道,“今天十三爷回来得好早啊。”往常里允祥这些日子几乎都要一整天地在圆明园里,差不多晚饭时才能回来,今天真算是早的了。允祥想起今天在圆明园的事,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十四弟?”这么大的事她不会知道的。

柳夭倒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是。”允祥目光复杂地覆上她的眼神。柳夭也专注地看着他,很认真地道,“若是十四爷因为我受了带累,我一定于心不安。我只盼着十四爷以后能一日好似一日。”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她的空想,但是总会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只有这个么?”沉默半天,允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心里一瞬间涌起了冲动,什么四哥?什么十四弟?为什么总是他退让?为什么他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放纵一次?

“是,只有这个。”柳夭终于也大胆地肯定了。但是她不敢再与允祥对视,他的目光渐渐开始灼人,她怎么能抵挡得住那样一双眼睛?而且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她不是那种会主动表白自己的人。

允祥走近她身边,与柳夭之间的距离不足盈尺。她清楚地看到了眼前他的皂色靴子,还有宝蓝色的袍角在飘动。“若是换了我呢?你也一样会担心么?”允祥的声音从很近又好像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清晰又那么迷茫。他想知道这个问题,只要她有一点点牵挂他,就给了他一点点希望,就足以支撑他。他答应过允禵,要完璧归赵,是因为他以为她的心里只有允禵。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在雍正那里他才肯为了他们竭力隐瞒。可是允禵也说过,他解脱了,最难消受美人恩,让他不要辜负了柳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允禵所知道的她的心与他知道的不同么?她不已经是允禵的人了么?他还清楚地记得在守陵大臣府第里,在允禵的屋子里,在他的床帐外面看到的脚榻上那两双鞋子。

“如果是十三爷,我会更担心,不只是因为是你,还因为……还因为我心里……”如何去告诉允祥她喜欢他?这样的表白对于她来说真是太难了。可是允祥却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想再克制自己,哪怕一生只有这一次放纵也好。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柳夭慢慢抬起头,微风吹乱了她额前头发,两鬓的发丝也被吹得拂过面颊,有些痒痒的。刚想伸手去拨弄,却发现允祥已经慢慢抬起手来抚至她鬓边,稍一停顿,终于千般艰难地触到了她的面颊。他微蹙了眉,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她的面颊好软,那么柔嫩的感觉,几乎让他害怕他的手会不会伤了她?柳夭面上渐渐晕染了胭脂红云,她有些颤颤的,却并没有躲开,只任凭他手指的轻柔抚摸。唯有两扇长长的眼睫时不时的抖动,就好像是她此时的心情。

“王爷……”允祥的手刚刚向柳夭肩上落去,同时微微低下头来,这时山下传来急吼吼的声音,那是跟着他的贴身小厮,像是有什么急事。“该死”允祥心里忍不住暗自发了怒,面上却并未带出来,他好像如梦初醒般又回到了现实中。柳夭猛然听到这声音却不禁吓得一颤,然后便是向后一躲,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不知怎么,允祥瞧她这样,心里竟是一痛,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我去去就来,回屋子里去等我。”说罢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上了岛,弘时看到几个小厮簇拥着允祥走过来,便将手里的折扇一收远远笑道,“侄儿给十三叔请安。”其实这个时节已经完全用不着扇子了,不知道他究竟还拿来做什么。当然,他也并未真的给允祥行请安礼。他身后跟着的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允祥叫了一声儿“三阿哥”便要行礼。弘时扶住了允祥笑道,“十三叔又跟我见外。”一边把允祥扶起来,一边那几个小厮笑道,“起来,都起来。”说着回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我跟十三叔有话要说,你们都不必跟着了。不拘在哪里等我吧。”这话说得挺蹊跷的,这是允祥的园子,难道他带来的奴才还能四处闲逛不成?允祥没说话,向身后那几个小厮看了一眼,便又转身向弘时道,“三阿哥请。”说罢便向着宜雪斋书房的方向去了。弘时跟允祥一边走一边笑道,“近来十三叔身子不好,前儿听说十三叔又请了太医来诊脉,汗阿玛惦记得很,所以特为让我来瞧瞧十三叔。”

牡丹台在九洲清晏之东,其实可以是一座自成体系的花园,院内种植牡丹数百本,花开时节真是名动宫禁,连雍正也经常来观赏。牡丹台在后湖东岸,南面有曲溪,真是个山水绝佳的好地方。院子里正殿三间,最妙的是殿前是一面文石砌成的坡,真通抱厦。所谓文石简直比汉白玉还要美,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惹人怜爱。齐妃李氏最喜欢的不是这院子里的牡丹,倒是这一面文石坡。她如今就住在牡丹台。

傍晚时日色近黄错,高大的寝殿内点了灯也没有什么效果,这昏昏沉沉的感觉正如同李氏此时的心情。虽然牡丹台与雍正住的九洲清晏近在咫尺,但是皇帝从来没有来这里探望过她。别说是她了,就是住在前湖西面莲花馆的皇后乌喇那拉氏也跟她一样的境遇。

正愁怎么打发时辰,忽然一眼瞧见自己儿子弘时竟从外面进来,顿时心里一喜,吩咐宫女,“快去给三阿哥上茶上点心。”站起来拉住了已经走到跟前儿的儿子笑道,“有刚刚蒸好的克食。”

弘时是齐妃的宝贝儿子,在这里自然没人敢不奉承。他挥了挥手让手忙脚乱的宫女们都出去,便拉着李氏压低了声音道,“儿子有话要和额聂说。”这里他是极熟的,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拉着李氏便向里面内寝走去。

四顾无人,李氏刚坐下弘时便就近坐在她身边低声问道,“额聂还记得敦肃皇贵妃么?”

这问题问得这么突然,李氏猛然一激灵儿,下意识地四处瞅了瞅阴暗的寝殿,有些埋怨儿子,“死都死了的人,还提她做什么?是她一直对不起我,若不是因为你阿玛偏着她,额聂何至于挨那板子?”

弘时咬了咬牙,“不只是额聂记得,儿子这些年一直没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就有机会了。”

李氏越发被说得毛骨悚然起来,抚了抚弘时的额头道,“儿子你糊涂了么?她死都死了还如何报仇?”

弘时“腾”地站起身来,忽然怒道,“十三叔、十四叔,那些敢看不起儿子的人,统统都没有好下场,儿子要让他们后悔,知道儿子的厉害处。还有汗阿玛,不是总夸赞弘历么?儿子就要让他心甘情愿地立儿子做太子。”

“你疯了么?”李氏吓得也“霍”地站起来,一把捂了弘时的嘴,急道,“额聂只剩下你了,只要你好好儿的,额聂将来才有出头之日,只盼着将来能出了这牢笼子过几天舒心日子也就知足了。”她的心境转瞬凄凉上来。锦衣玉食有什么用?不过是种羁绊。更何况她还从未尝到过权力的滋味,在深宫中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将来若是皇帝万年之后,弘时能得一个亲王爵位,在外面开衙建府,她也可以从宫里出去,到王府颐养天年,这也就罢了,再没有别的奢求了。

弘时挣脱了母亲的手,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在黑暗里他的目光一闪,“额聂就甘心一辈子被别人压着?”

李氏被他的目光灼得眼前一晃,是啊,她甘心么?不说别人,钮钴禄氏比她嫁到雍亲王府还晚,弘历又比弘时小,但是现在眼瞧着就和她是一样的位份了。若是将来弘历继了位,那钮钴禄氏就是以天下养的太后,那她呢?她慢慢又把目光对上了自己儿子的眼睛,好像在询问什么。

弘时极清晰地低语道,“额聂只要去皇后娘娘那儿闲闲地提一句,十三叔的嫡福晋兆佳氏怕是很久没进园子里来了吧?何不宣进来见一见?”

李氏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色越发暗了,窗纸上映出李氏和弘时的影子挨近了些,不知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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