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疤带来的兽皮袋里有两条大鱼,和那条蛤蜊抓来的一般无二,我把一条较小的杀洗干净后,油里炸透再放小锅子里慢慢焖炖,最后,加入汆过沸水的面条。
大海碗里,鱼被熬得酥烂但有完整而丰润,嫩白香软的面条灵动地出没在鱼汤里,汤色奶白,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一股子扑鼻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厨房。
我似乎还能记得大疤说过的那几句话:
“回去做顿好吃的,我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穿帮。”
“你刚才做的面汤很香,可惜那猩猩全吃光了。”
“你会用鱼作面汤吗?”
其实,以我的直觉,大疤对我的身份起疑应该是现在的我与以前那个菜心的差异,这个差异在哪里?从我在三汤四汤那里了解的情况,无非是两点:一、我对麻旯汤的情况的生疏;二、我的言行举止与过去的反差。至于那个什么第五殿,纯粹是大疤自己的YY。刚才在厨房,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那混乱的身份到底该怎么办?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现在,付诸实施。
大疤背对着我,站在桌边,看着桌上那碗面汤,整整十分钟,没有任何举动。
我有些耐不住了,这是肿么啦?!给个反应好不好?
于是,我悄悄凑近他,走到面前一看。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滴在这碗面汤里。
大疤在哭,无声而流泪。
我退到了一边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大疤吃完碗里所有的东西,最后,他把碗都舔干净了。我心里一阵窃喜,有门儿,一会儿看姐姐怎么收拾你。
夜深了,麻旯汤的院子里平静而寂寥。
我坐在院子外的山坡上,这里的夜空纯净浩瀚,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月光如水一般泻在我的身上。
大疤在我身边躺着,似睡非睡。
“你不是人族吧?”我问。
“嗯,我是犬族,我的祖上曾经是青蒙排名第二的族群。”大疤开了口,语气很没落:“可惜,我们这一族在千年前就衰败了,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这里做杂役。”
“那小疤和中疤呢?”
“他们和我同族,算起来是我的小辈。”
“你到底多大啦?”
“我101岁,中疤40岁,小疤才20岁。”
“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犬族和你们人族不同,只要有了兽形,面貌会越来越年轻,再过百年,等我的犬魂凝结,面貌就可以固定了。”
我惊讶地看着身边这个貌似还没发育的小男孩,没想到还是个百年老怪,这世界太妖了。
“那你元黄一样是兽族?”我忍不住说。
“完全不一样。”大疤坐了起来,看着我,眼里非常的不屑,说:“兽族与犬族岂能相提并论。”
我不解地看着大疤,心说:不都是一样的动物嘛,狗和猩猩都是哺乳动物,有差别吗?
大疤也不解地看着我。并且先开口了:“地玹殿的修炼严格而博杂,你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心里一激灵,暗道:机会来了。我心里默默回想自己跳崖前的悲伤经历,把自己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放大,把生活的艰难、世间的悲苦、爱情的失落、人生的无常、长得难看身体胖等等所有不如意的段子,全部回想一遍。
忽然,我鼻子一抽,“哇~~~”放声痛哭起来。
“你?!怎么啦?以前学习不努力,今后加倍用心就行了,哭是不解决问题的。”大疤好像是在安慰我。
“我努力什么呀!”我哭道:“我在麻旯汤做了那么久,除了被你们欺负,就是被你们欺负,一个月的月钱才三十个黑头,被水姑刮去十个,加上大汤二汤又坑又骗,整天被你们几个骂我笨,骂我傻,现在被大汤骗到山崖掉下来,头撞得出毛病来啦,过去的事情一会儿想起来,一会儿想不起来,被水姑又打又挨骂,还抓去伺候一只大猩猩,差点被吃了,最可恨的是被你我说是什么地玹殿什么细作,还说我的手有傻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叫我怎么配合你编下去呀!”
我越哭越伤心,越哭动作越大。最后,我用出了来这个异界后,学会的最没节操的招牌动作。我“噌”地蹿起来,猛地扑向大疤,一把抱住他那瘦小的身子,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啊!亏我自踏进麻旯汤就那么喜欢你,那么相信你,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你!!!”
大疤被我弄愣住了,倒吸一口冷气,张大嘴,用手点指我,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姑!你拿错剧本了吧!”
然后,他的脸居然红了,没像金烈似的一把推开我,而是慢慢地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地说:“哎,我比你大那么多,你不该喜欢我的这个老头子的,我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我早就看出来你的心思了,但是。”
我懵了,我这招也忒有爱了吧!!这是我来异界的这几天里扑过的第三个男人,我都惊奇自己对这种爆下限的行为怎么那么纯熟,用起来得心应手。
其实,我的用意只有一个,把大疤的脑子弄乱,反正我自己已经乱了,把他拖下水,我一点都不介意。
大疤拍了拍我,示意我坐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我的眼泪,用他那和外貌一点都不相衬的语气,温柔而又无奈地说道:“小菜心,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啊?!”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多了一丝怜惜与疼爱,完全不似刚见到他那时的冷漠与不屑。
“你到底相不相信我?”我抹着眼泪瞪着他。
“我相信!”大疤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他侧着头看着我,那张稚嫩的脸上,居然现出一种连成年男人都没有的稳重与果敢。其实这是废话,他都一百多岁了。
大疤看着我,长出一口气,道:“你那碗鱼汤面,是谁教你做的?”
“没人教,独创作品!”我得意的说。
大疤的眼中泛出泪光,语声中带着激动:“小时候,我母亲常给我做这种鱼汤面。”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心中一阵颤抖:我哪儿就像他妈了呀!!!
“所以,我相信你。”大疤靠到我身边,露出了一丝非常难得的笑容,真诚的,没有一点虚假与做作。
“可能是我太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回来以后的变化太大,而且,你手上的确有一种神兵的杀气,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大疤此刻说的话非常平实,不带一点试探的成分。
我心中暗笑,有门,现在可以拨乱反正了。于是,我就把这几天的经历大致告诉了大疤,当然把过程简化了,也没说扑吻过金烈,只是说被金烈救了,用过他的青刃等等。
大疤被我说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来,幽幽道:“金烈是聚散一夕城白营的顶尖人物,你有这样的奇遇,还能碰到他手中的青刃,怪不得手上有那么厉害的杀气。”
“那金烈和大猩猩一样吗?”我问道。
“不是,金烈和我一样,是犬族。”大疤说,然后,这个一百多岁的长得超嫩的老爷爷像老师一样,教导起我来:“这世间万物生灵,最顶层有三个种族,即:灵族、人族和兽族,你既是人族,我自勿须多言,而兽族与灵族是两个差之千里的种族,兽族根本就是站着走路会说话的牲畜,有的兽族连人形都没有,岂能与世间最高贵、最强大的灵族相及。“
大疤见我听得入神,就继续说:“这世上的灵族有两支:狐族与犬族,争斗了千年,不休不止,金烈和我一样都是犬族,但他和我这一支败落的犬族不同,他是青蒙的最强大的犬族——骜族的成员。”
“很厉害吗?”我问。
“不能用厉害来形容,应该说很可怕。”大疤的语声变得阴冷,目光中带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