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盘腿入坐,十年的坚持,让他自然而然的心静入定,再没把那些穿脑魔音记在心上!
耳边嗡嗡杂音完全消去后,听到了陈曦的敲门后的焦急呼喊。
是啊,我是于永啊,我不会失言的,更不会对陈曦失言,更不会忘记今天,是干妈的生日啊。
那些人的话算什么,议论就议论吧,统统都是魔障!
不管流言如何说,我还是我,既然我亲生父亲于尚波真是叛国罪,我也仍旧是我,我也仍然是于永!
我不会被几句流言就改变,绝不会!
于永跳下床来,打开房门,笑着道:“走吧,曦妹,还要给干妈买蛋糕呢,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曦举起手,还想再敲下去的手呆举在半空中,良久才放了下来,惊喜道:“阿永哥,你没事了?”
于永哈哈笑着说道:“我是谁,我是你的于永哥诶,我会被人说两句就有事吗?”
陈曦一把捉住于永的手,朝外走去:“那还等我们,我们赶紧走啊,不要真来不及!”
刚走出整个小区大院,又碰上了几个菜市场买菜的主妇,一见陈曦竟然和于永手牵着手,还象有说有笑的样子往外走,登时赶紧朝旁边闪开。
其中一个立时指着于永,皱着眉,不等两人回过神来,就说开了:“快看,那是叛国罪的儿子,他拉着谁的手,真可惜,那个陈家小丫头,水灵灵一个小姑娘,居然会喜欢一个叛国罪的儿子。”
“叛国罪,那不就是汉奸卖国贼吗,汉奸卖国贼的儿子也有人喜欢?”
不光练过打坐,耳力好些的于永听见了,就连陈曦也听见了,立时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朝着几个多嘴的主妇大声道:“那只是阿永哥从没见过的爸爸的事,你们凭什么一天到晚在阿永哥面前说算什么?有本事去他爸爸面前说去。”
“啊哟,你个小姑娘,心真是狠哩,想咒我死啊?要不是他老豆死了,你看我敢不敢去说他老豆。哼,谁知道叛国罪的儿子是不是也是叛国罪的料,这种事我可见得我哩。这叛国罪可比杀人放火厉害多了,我说他是为了他好,免得学他老豆去叛国。要是在打日本鬼子那时,这就叫汉奸!汉奸你懂不懂,你个小姑娘,你在帮汉奸的儿子说话哩!”
被陈曦的主妇干脆直接站出来,叉着腰指着陈曦就大声一句顶三句的马上反驳了回来。
“你……”陈曦一个小姑娘,那可能说得过这些天天家长里短练嘴上功夫的主妇婆,立时拉着于永快走起来:“阿永哥,我们走,别管他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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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于永都是被陈曦拉着走的,看着拉着他手,兴高采烈,刚才被几个主妇指出她喜欢他时,还隐现得意神色的陈曦,心中百千滋味,交杂心头!
曦妹,你喜欢我?
喜欢你的……永哥哥?
可是,在我眼里,你是我的妹妹,永远的妹妹,亲生一样的妹妹,我从来就只以为,你也和我一样,会当我是你永远的哥哥,就和陈阳的一样的哥哥。
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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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蛋糕的一路上,还有很多人对于永仍然指指点点,但那些人的话,都再没有放在他心上。
显是为了让于永分心,不再忧愁流言的事,陈曦拉着他,在这个超市看,那个糕点店选,一会说这个样式的蛋糕,最合给母亲祝生,一会儿又说觉得那边的样式更好,挑来拣去的,为了一个蛋糕,整整跑了近十条街道,走了五六个超市,三四个街道,才终于敲定一个。
若不是看到天色已晚,华灯初上,都市里已经夜光流荧,恐怕她还会选下去。
要是放在往常,于永早就自己回来了,但是这次,陈曦却坚定的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手!
她是在借这样的方式,让于永分心,因为远出家附近的三条街外,便再没有人在旁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行人的目光偶尔落在他们身上,也只是微微一笑,当他们是一对恋人,正商讨着如何给岳母,挑选最能体现心意的蛋糕。
或许,在他们心中,这对小情侣,恐怕那个男孩子,还是第一去见丈母娘吧。
“哇,天色好晚了。”陈曦挽着于永的手,靠在他身上脸上笑着道:“得赶快回去了,我们现在这条街,好象离家好远了,该走那条路回去呢?永哥哥,我好象又迷路了。”
“你只有在我身边,才会迷路吧。”于永将心底的情绪隐藏回去,爱恋的看着这个他心中的妹妹:“没有我在的时候,我相信我的曦妹,是绝不会迷路的,她会找出那条路的。不过现在,嗯,既然有我在,那就再便宜你一次,我带你回去,幸好我还记得回家的路。”
陈曦脸贴靠近于永,脸上现出幸福的表情道:“嗯,永哥哥是最厉害的,永远不会迷路呢。所以啊,永哥哥,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吧。于伯伯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啊。”
“曦妹,你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很会安慰自己的,这件事影响不了我。”于永很想象平时一样,手扶在这个妹妹的肩上,只是他一手被挽着,另一手提着蛋糕。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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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一路走来,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所有的人,秦岚、陈阳,包括陈广宏,都已经回家了,正围坐在一桌好菜前,等着他们了。
陈阳一见他们回来,脸上带笑的迎了上来:“阿永,老妹,你们两个上那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还以为你们忘了老妈的生日了呢。”
于永朝陈阳一扬手中蛋糕,朝秦岚看去,抱歉道:“干妈,我和曦妹去挑选蛋糕了,祝你生日快乐。”
秦岚脸上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接过蛋糕,放到一边的茶几上,埋怨道:“都是一家子人,还这么破费去买什么蛋糕,这一定是小曦的主意吧。真不让人省心,你不知道这几天的事吗?阿永啊,他这几天很烦吗?我早就说过,不要带阿永出去,你怎么又不听?”
陈曦辩驳道:“妈,阿永哥才不至于受不起那么点打击呢,呆在家里会闷坏的。刚才我带阿永哥出去转转了,心情开朗多了呢。”
于永也赶忙配合道:“干妈,你不用担心呢,真的不用担心,我可是自己开导自己的哦。”
“你这孩子!”秦岚放心多了,招呼道:“还不快来坐!”
刚一坐下,陈曦便奇道:“咦,怎么不见邝叔叔和杨阿姨他们来呢,往年他们不都是来着的吗?”
陈广宏平淡的道:“今年,他们不会来了!”
陈阳瞪了陈曦一眼道:“妹妹,别乱说话!”
“啊!”陈曦瞄了一下老爸陈广宏,又看了眼于永,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被她那一问,本来一时间还有些热闹的局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于永看了看干妈秦岚,再看了看干爹陈广宏,倏然发现,只是这么几天的功夫,他们两位,竟然一下子象老了十多岁一样。
干妈眼角一下便增添了好多道鱼尾纹,干爹以前的冲天干劲,虽然劳累不堪却有神,充满干劲的眼神,一下子全消失了。
于永明白产生这种巨变的原因。
他怎能不明白!
一切全都是因为他啊,因为收养了他这个——于尚波的儿子的原因。
眼见一下子场面冷满了下去,秦岚强打笑容,挑了几样于永最喜欢的菜,挟到他的碗里,仍是那么慈祥的嘱咐道:“小永啊,多吃点,这几天的事不要去多想,你邝叔叔、杨阿姨,今年不来,明年肯定会来的嘛。”
陈广宏也堆起笑容道:“对,对,小永,你千万不要多想。我会想办法,帮你找个好学校的,凭你的成绩,除了有些学校实在上不了外,别的学校还不是随便你挑。”
于永脸上浮现起笑容道:“干爹干妈,你们担心我干什么,我说过的,我是最会开导我自己的,别担心我啊。”
“对、对。”
陈阳拍着于永的肩道:“阿永这么厉害,绝不会让我们操心的。”
一顿饭在秦岚的调节气氛下,算是开开心心的吃完。
*****
于永抢着帮忙,收拾完碗筷,朝干爹干妈打了声招呼,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他再也克制不住,全身无力的直直躺倒在床上。
于永直觉得眼眶里非常难受,非常奇怪的酸痛难忍,以前从没有感受到的感觉,似要喷涌而出般。那似乎就象是传说中流泪的感觉。
真奇怪,我这样的男人,也会流泪……吗?我快要忍不住了,我为什么要流泪啊……
于永用最后的力量,克制着自己,翻了个身,仰躺着,盯着头上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干爹干妈,你们真是太好了,遇到你们,能被你们收养,是我于永,今生最大的幸福,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太开心了。
谢谢你们!
我知道这几天,不止是我,你们一样过得很难受,甚至比我更难受,一定有很多人已经带着有色的眼镜,疏远了你们吧。
如果还这样下去的话,我不知道会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因为我根本不敢去想像。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有心人”利用这流言,来伤害我,来加倍的伤害你们!
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不告而别,一定会让你们更心急,所以我应该留下一封信。
我不是被流言打败了,所以逃避,所以逃跑,象个冲动的小孩,稍在家里受点气,就想着离家出走。
而是我明白,人言可畏,它不止是针对我,还针对我最最爱的家人,真正待我好的你们,干爹,干妈,陈阳,陈曦。
我也不是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埋没自己,而是去寻找证明自己的机会,在这里,在这里对我知根知底的环境下,如果只是我一个,我会选择勇敢面对,正面面对那些流言,但是那些流言不止会牵涉到我,还在伤害着我最最爱的家人,最最爱的你们啊。
现在的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便开始从新在那些人的眼里,证明自己。
更何况,我并不想曦妹再喜欢我,因为她在我心里,永远只是我的妹妹,也应该只是我的妹妹。
曦妹妹喜欢我,应该只是一种小女生单纯的盲目祟拜,她应该还分不清这是不是爱。所以,我这样的逃避,被流言打败了似的逃避,会被她看成懦弱胆小,因而恼怒不解,最后为自己竟然喜欢这样胆小怕事的永哥哥而感到不可思议吧。
如果是那样,那就很好!
因为,那是我想要的,她不用再把眼光束缚在我的局限里,用我的标准去衡量那些喜欢她的男生,才会找到真正喜欢她,而她也喜欢的人。
希望是那样,我希望是那样。
陈阳,好兄弟,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是我失信了,我没有完成和你一进成川警官学院的誓言,只是这一次失言,你不会怪我吧。
这一次,是我输了!
你终于赢了我一次,虽然这样的赢,你肯定也不会想要。
我会记得你的话,输了并不可怕,怕的是连心也输了,再也不敢去想赢回来的事。
你已经证明了,你有不怕输的心,有着那种屡败屡战,深信着有一天会赢过来的那种宝贵品质。
现在,该轮到我来证明的时候了。
或许,要很久之后,你才可能看到。
不,绝不是这样,我是一定要让你看到的,绝不只是可能!我于永,也是不怕输的,敢从输了的地方继续爬起来走下去的人。
这一次,我不是去逃避,是去证明!
虽然那可能要很久以后。
于永望着天花板,默默的整理着头脑里的思索,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的时候,心里虽然直喊着不要哭,不要哭,却还是有两滴泪,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