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是最容易暴露本性也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性的一件事情。小玩了几把过后，席间气氛就高涨了起来。
四个男人边喝酒边下注，吆三喝四的嗓门高了起来。粉头们也捋起袖子替自己的客人摇筒下注，骰子的"喀啦啦"和着女人的金翠玉镯的丁丁当当，又是助兴呼喝拍桌捣椅，又是惊叫喜叫高声惋惜长声叹息，酒香菜香花香脂粉香，外带着汗臭屁臭口臭等等，雅座中热烘烘乱糟糟混沌一片……
阿天一脸兴奋却手脚笨拙地掷骰子下注，一副菜鸟的模样。其实竹骰筒一到他的手上，他就察觉到其中的骰子是灌了水银的作弊骰子。他是个干一行专一行的人，在地下赌场看场时，一是兴致所致，二也是为了尽快地引起帮中大佬的注意，曾经苦练掷骰子技术，虽然没到电影中赌神的那种水平，但绝对也能算得上是少有的好手了。
开始的几把，阿天并没有使出手段，而是随意摇掷，暗暗观察刘周二人的摇掷的手法。
所谓“十赌九骗”，要想诱人上钩，手段虽然五花八门，但万变不离其宗，都得先让被骗者尝到些甜头，从而引发他的贪欲，让他一步步踏入陷阱而难以自拔。
所以一开始刘周二人也很随意，大都让身边的粉头帮着摇掷，偶尔亲自动手摇掷的，反倒不是在求赢而是在求输。但“外行看热闹，外行看门道”，阿天仅从这几把中看他们的手势以及掷出的结果，就知道遇上高手了。
有道是“骰子灌铅，赢钱不难，灌了水银，点铁成金。”水银和铅均极沉重，灌注后的骰子一边轻，一边重，就相对容易控制了。只是铅乃重物，水银却不住流动，是以掷灌铅骰子甚易而掷甚易骰子极难。骰子灌铅易为人发觉，同时你即能掷出大点，对方亦能掷出大点，但若灌的是水银，想要掷成什么点子，非有上乘手法不可，非寻常骗徒之所能。而刘周二人不但手法精纯，而且掷出的点子又恰恰比阿天所掷出的点子小上一点，作为曾经的同道，阿天自然知道这正是他们心中所想要的结果。掷水银骰子能掷到这份上，除了苦练之外，没有天赋是万难达到的。就这一项，阿天自比并不比他们强。
看明白过后，阿天虽然感到了些压力，但更多的则是兴奋。他摇掷得更加笨拙也更加随意了，反正你们现在想的就是要让自己赢钱，自己又何必费神呢？最后他索性说小云的手比自己的香，全由小云替他摇掷，当起了甩手掌柜，半搂着粉头，边喝酒边兴奋地吆喝指挥着。
顾云卿见状，刚才的一些担忧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大喜：这小子不愧是自己的兄弟，和自己是一个德行。赌上了，就不像人了。照此下去，大功可成矣！
十来把过后，在刘周二人的刻意为之下，阿天成了最大的赢家。一开始发的每人十两筹码，除了顾云卿那里还剩些许之外，全堆在了阿天的面前。
输光了的刘周二人做工十足，一个作不甘心状，一个作赌红了眼状，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各从衣袖中掏了个二十两的银锭，叫粉头换成了筹码，叫嚷着要赌大一点。
阿天演技自然不差，作出赢后怕输却又欲罢不能之态，迟疑不定。顾云卿作出自家兄弟亲密无间之态，凑到阿天耳旁，轻声告诉他：凡初赌者手气必旺，童子尤甚。而他阿天正符合了这两点，所以今日一定是包赢不赔，可千万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阿天也就来了个顺水推舟，但他还是让小云帮着摇掷。而刘周二人则开始动真格的了。
刚才最小下注是五钱，此时涨到了一两，几把下去，阿天已经输出去了十两。阿天作出心疼懊悔的样子，一把推开小云，此番自然是怪她手臭。
这一把是周小四的庄，他掷出了个“和”牌。刘老二和顾云卿分别掷出“板凳”和“斧头”，自然都被他吃了。轮到阿天，他手势笨拙依旧，暗中却使出手段，摇得竹骰筒"喀啦啦"直响，随后“砰”的一声掷于桌上打开，四粒三点，两粒四点，是张“人”牌，恰好比“和”牌大一级。
刘周二人见状，略感诧异，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但没有言语。
******，小鬼今天手气倒好！顾云卿心中暗骂一声，嘴上却笑道：“二弟，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今天的手气是谁也挡不住的嘛！”
接下来轮到阿天坐庄，几把下来，刘周二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周老四终于忍不住哼哼一阵冷笑，对阿天道：“天少爷，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一手的掷骰子功夫可真不赖啊！”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小时候玩沙包时学来的，让二位哥哥见笑了。”阿天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他倒不是因为被他们看破。既然使了手段，遇上行家里手就没有不被看破的道理。而是他发现，掷水银骰子的本领，刘周二人要强于自己。这番坐庄下来，虽然有输有赢，但是输多赢少，还是输了七八两银子出去。自己可是已经使出了全力。
虽说他可以输剩十两以后不赌，料想顾云卿也拿自己没辙。但这样的话，除了白吃了一顿酒饭，白听了几首小曲，既没搞清顾云卿的真实意图，也没给他足够的打击，意义何在？再说了，遇强而退，也不是他阿天的性格。
顾云卿此时也大感诧异，他虽然看不破阿天的手法，但刘周二人的神色以及周小四的话语他不会不懂。真是邪了门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成了掷骰子高手了？但想起阿天的一身忽如其来的武艺，似乎又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况且此刻也不容他多想，该轮到他来作庄了。
顾云卿的这一坐庄，也让阿天得到了一个喘息和思考对策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