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和李公公、邱天霸聊了约有大半个时辰的养虫品虫斗虫之道后起身告辞,李邱二人也没挽留。三人都是老江湖,自然懂得“欲速则不达”,“交浅不可言深”的道理。
邱天霸亲自将阿天送到了门口,摆出长辈慈祥之态,叮嘱一番要他常来玩之类的话后,拱手而别。
依旧是那一顶小轿,但随轿的除了代主送客的刘老二外又多了周小四以及奉了诚叔梅姨之命前来探信的阿宝。回到顾府门口,阿天下得轿后,让阿宝先去报平安,自己则拿了几十文钱打发了轿夫后拦住要走的刘周二人,道是不打不相识,拉着他们去了一家小酒馆,小酌了一场。
刚才邱天霸先给阿天来了个下马威,又和李公公一起掂量了他一番虫经,这不可能没有目的。但他们的用意究竟何在?他们没挑明,阿天自然也不会问。高手过招,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太直白了,也就不好玩了。但阿天既不是他们心里的蛔虫吗,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总得对情况有所了解才能做出判断。这就得落实在这顿夜宵上,落实在刘周二人的身上。
从小酒馆出来,看着刘周二人略有些醉意的背影,阿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从他们的嘴里了解到了“促织轩”的赚钱模式,尤其是对秋兴虫局的操纵手法。由此他猜到了自己在李公公和邱天霸心中大概的用处,自然,一个利用和反利用,名利双收的计划也开始在他的心中形成……
第二天一早,阿天刚刚起床,顾一平就带着顾云卿上门来了。
顾一平就昨日之事再次向侄儿表达了由衷的感激,还命儿子就“撷芳楼”之事向阿天赔了罪,又拿出了十两黄金以示心诚。
出手赢了百两,拿个百分之十做酬劳也不为过。阿天嘴上谢了一声,便让梅姨收下。梅姨心中大喜:好日子真的开始了!
顾一平随即问起昨夜阿天去“促织轩”的详情,阿天也没隐瞒,简略地讲述了一遍。顾一平父子自然又是一番啧啧赞叹。
该说的说了,该问的也问了,顾一平这才陪着小心,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出了他的真实来意,问阿天自己该怎么去配合他赎回祖产?
其实不用他说,阿天早就知道大伯是为此而来。如果说昨日向大伯拍胸脯时还有点夸海口之嫌的话,那么经过了昨夜之事后,他已是胸有成竹。
就在这时,黄宗羲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阿天便让大伯、堂兄先回去,说是自己下午会去找他们谈。
这对父子走后,阿天没问黄宗羲昨日回去后怎样糊弄的他姐姐?黄宗羲也没说,二人直接摆开棋盘,一个教,一个学,继续上课。
为了节约时间,午饭还是面条,只是上次简单的鸡蛋面变成了奢侈的鱼肉虾仁三浇面。草草吃开,阿天留下三道死活题让黄宗羲独立完成,自己则去了顾一平的书房。
顾一平父子都在,阿天见了他们并没有先谈什么赎回祖产的事,而是叫他们把养着的虫子全部拿出来让他看看。
顾一平他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现在有求于他,得当他爷爷一样敬着,也没敢问,就依他所言,命小厮将蟋蟀盆全部搬进了书房。
不愧是苏州城养虫的大家,虫子还真不少,要有近百只之多。阿天草草看了一遍后摇了摇头。
顾一平问他何意?阿天说这些虫子中多的是冒充将军虫的秧子虫。
顾云卿问何为秧子虫?阿天告诉他,所谓的秧子虫,即是早秋前,虫贩子大量收购,然后将这些虫子集中养于底部铺泥的陶缸内,喂以玉米、瓜豆等,经两三次蜕皮后从中挑选个大体壮的冒充将军虫卖。
顾云卿有些不相信,便问如何区分?阿天随手拿起一只盆,里面的虫子大而威,颇有将军相。阿天用嘴朝盆中之虫轻轻吹气,那虫反应迟钝。放下盆子,阿天告诉他们,这就是区分是不是秧子虫最简单的方法。如果是野生的虫子,一经吹气,马上就会惊动。
顾一平大为叹服,要顾云卿跟着好好学着点。
阿天开始按有用没用的标准,一只一只蟋蟀地筛选,当他将其中一只颇为威风的蟋蟀也要归于无用之类时,顾云卿伸手拦住,说是二弟你看走眼了,这只虫子自早秋出斗以来还没败过,要不是父亲迷信蟹青虫话,昨日之战,他本来是让此虫出斗的。言语中颇有点总算抓到了阿天错处的得意。
阿天呵呵一笑,说是大哥你幸亏没让它出头,否则别说自己了,就是神仙来了,也赢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此虫放入斗栅,又随手将他检为有用一类中的一只不起眼的虫子也放了进去,引草使二虫争斗。
意外出现了,不起眼的虫子轻轻一口,顾云卿视作宝贝的常胜将军就被甩出数寸远,昏死了过去。
顾一平“啊”的一声惊讶万分,顾云卿更是像遇到了鬼似地看着阿天,惊问他是不是施了什么妖法?
阿天得意地大笑三声,这才告诉他们:这虫分热虫和冷虫,热虫早斗,冷虫晚斗.千万不可不分时令,不分冷热之虫,是虫拿着就斗。出斗的虫,必须到时到令,起了斗兴,做过调训,方可出斗。像这两只虫,赢的那一只并不是它有多厉害,只因它是只冷虫,这个时候正好起了斗兴。而输的那虫,却是只热虫,秋分之前是厉害,但一过秋分,也就过了时令,斗兴尽失,好比英雄迟暮,又怎是初出茅庐的愣小子的对手?
这下,顾云卿也不得不服了。
经阿天三下五除二的剔除,近百只虫中只剩下了十来只有将军虫潜质的良品冷虫。阿天教了顾云卿该怎样去喂养这些虫后,让大伯屏退左右,这才坐定身子,边喝着茶,边向这父子二人道出了自己赎回祖产的计划。
祖产是因斗虫而当出的,眼下之计也只有从斗虫上去赎回来。而想要完成这个目标,最理想的就是能打入最后的霜降之战。以自己养虫斗虫的水平,再从昨夜李公公和邱天霸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说是有机会的。
听阿天这么一说,顾一平、顾云卿甚是兴奋,连声说好。
阿天这时却搭起了架子,让他们先别忙着高兴,要自己出力,还得谈谈条件。
顾一平赶忙表态,只要能赎回祖产,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阿天略一沉吟,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此事都得由他来做主,他们父子不但要做到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不能插手,也不能多问,只要按他的吩咐去办就好。二是成功过后,所赢来的钱,去掉赎回祖产的部分,多下来的七三开,他七,他们父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