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这话声音不大,但对兰婠来说却如同当头一声炸雷,震得她耳热心跳,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霞飞满面,小手挣脱开来,恼道:“嫁你个头啊!死木头。”说罢,背过身去。
阿天本就随口一句戏言,但见她这般模样,不觉大感得意,也大感有趣。“不嫁就不嫁,可大小姐你脸红什么呀?”阿天转到她面前继续调笑,“不过还别说,你这模样才像个女孩,嗯,美得很!”
兰婠心情稍稍平复,白了他一眼:“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说!为什么在顾云卿面前胡言乱语?”
“嘿嘿,也就为了气气他嘛!”阿天陪着笑道。
兰婠伸手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气气他?气气他就能败坏我的名声了?”
理亏在先,阿天有心让她出出气,并不挣脱,边装出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边分辩道:“败坏名声?没这么严重吧!我也就跟顾云卿胡捏了几句,别人又不知道。”
兰婠手上一使劲,怒道:“你还想让多少人知道?”
阿天这回事真疼,“哎呦”了两声道:“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要不那么说,我就被逼良为娼了。”
“逼良为娼?你?”兰婠“扑哧”一笑,松开了手。
“你别不信,我真的差点就失身了。”阿天揉着耳朵说道。
“别废话,快说怎么回事?”兰婠此时完全恢复了常态,边说边走到桌边,往唯一那只没被她打倒的椅子上一坐。
“好,我来告诉你。”阿天扶起一把椅子,想往兰婠身边凑。
“离我远点!我又不是聋子。”兰婠小脸一竖。
阿天讪讪地在她对面坐下后,便把那日在撷芳楼的事添油加醋、眉飞色舞地讲诉了一遍。当然,和李贞丽的一夜情自是一字未吐。
兰婠听得入神,心情完全为阿天讲述的情节所左右。她一会儿对顾云卿的阴险无情恨得牙痒痒;一会儿为那些姐儿的放荡感到脸红;一会儿为阿天的不受诱惑而芳心窃喜;一会儿又对阿天的侠义举动暗暗喝彩……以至于,阿天讲罢好一会儿,她还沉浸其中,怔怔地托着腮帮子,望着他在暗自回味。
“怎样?我没骗你吧?”阿天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兰婠这才回过神来,心里虽然已经不恼了,但嘴上还不愿饶他,凤目一瞪:“不管怎么说,你自己的事怎么可以拿我来当挡驾牌,还这般胡说八道地作践我。”
阿天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虑事不周,是我的错。”
兰婠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不过嘛……胡说是胡说,可我真没一点作践你的意思。”阿天忽露窘态,“其实吧,我所说的也是……是我所希望的。”
兰婠的脸又红了,低下头去,轻声嗔道:“又在胡说。”
“婠妹!”阿天颇为动情地唤了一声,同时一伸手握住了兰婠的柔荑,“你我青梅竹马,难道你不希望如此吗?”
虽说有了前面的铺垫,阿天的言行算不上突然,但这一声轻唤、这有力的一握还是让兰婠芳心大震,羞不可耐,赶紧把小手挣脱开去,啐道:“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说罢,急急起身欲走。
阿天赶紧将她拦住:“婠妹,我找你还有事。”
兰婠背过身去,轻声道:“什么事?”
“我想进你们家的塾堂读书?”阿天直截了当道。
“读书?你过去不是不喜欢的吗?”兰婠略感诧异。
“不喜欢也得读啊!没有功名在身,你爹会把你嫁给我吗?”阿天苦笑道。
“你再瞎扯这个,我……我不理你了……”兰婠佯怒,但心里甜滋滋的。
阿天笑道:“好!我不说,我就在心里想。”
“想也不许!”兰婠口是心非地用肘子撞了他一下。
“这你可管不了……”阿天嬉笑道。
兰婠默然了片刻,吞吐道:“我爹好像……”
“我知道,你爹不待见我。”阿天接口道,“但你放心,我一定会金榜题名的,也会让你爹心甘情愿地把你嫁给我。”
兰婠大羞,转过脸捶了他一拳,恼道:“叫你别说,你还说!”
此时二人的两张脸相距不到一尺,但见兰婠肌肤白里透着艳红,娇羞之态,娇美不可方物,阿天心中一荡,由不得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兰婠吃惊非小。二人从小一起玩,打打闹闹,耳鬓厮磨也是常事,但此时情愫既生,感觉自然两样。这一吻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来读了《闺训》、《女戒》的缘故,竟伸手在阿天脸上打了一巴掌,跟着扭头掩面就往门口跑去。
“那进塾堂的事……”阿天摸了摸挨打的那一面脸颊,出声问道。
兰婠身子稍稍顿了顿,留下一句“我知道了”,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疾步而去。
虽然被女人打了一记耳光,但阿天望着兰婠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喜滋滋的。见阿宝又在门口探望,便伸手招他进来。
“狗头,见我被人打特爽是不是,不进来帮忙也就算了,还把门关了……”阿天说着轻踹了来到跟前的阿宝一脚,“还把房中收拾干净!”
阿宝嘿嘿憨笑着开始收拾房间,阿天则有些兴奋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男女之间直奔主题固然爽利,但之前的朦朦胧胧、忸怩作态、相互试探、打情骂俏等等,却更加让人心痒,也更加值得回味。有道是结果虽然重要,但过程更为精彩。一如人生,结果唯有一死,活得精不精彩全在过程之中。
先前的黄小姐让他一见之下有了牵挂、相思的感觉,此刻的兰婠却让他有了恋爱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因为兰婠的男人气,阿天没有好好想过他们间的关系的话,那么此刻想来,无论从品貌还是家庭来说,兰婠都不失是一个良配。
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会断了对黄小姐的念想。来到古代,不能三妻四妾,也枉为穿越一遭。
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嘛,“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做学问如此,做古代的男人,嘿嘿,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