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丽之所以要去见淑娘,除了想见见这位获得了真爱却又命苦无福的前辈同道之外,最主要的她还是在为阿天考虑。
儿子长得再大,在母亲眼里永远是个孩子,何况阿天确实是只有十六岁,乳臭未干。这么个年纪,是最让母亲操心的时候。如果让淑娘知道,儿子和一个青楼女子勾勾搭搭的话,不知该有多么的担忧?阿天也难免受到责罚。所以,她必须面见一下淑娘,打消她的担心。
虽然同为秦淮名妓,但隔着辈分,李贞丽和淑娘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淑娘究竟在哪个庵堂修行?但苏州哪有红姐打听不到的事?李贞丽一开口,不消一个时辰,顾家为人所知的一切就全在了她的心里。
李贞丽便只身来到了竹翠庵,拜过佛,施过香火之后,便向知客尼提出要见见在此修行的顾家二奶奶。因她出手阔绰,知客尼自然不敢得罪,禀过当家师太后,便请淑娘出来和她相见。
同年龄段的漂亮女人见面,往往各自不服,亲热不到哪里去,但隔了一代的话,便少了那份比较之心,多了些相惜之意。李贞丽和淑娘一见之下,都为对方的美貌和气质所折服,彼此顿生好感。
听李贞丽自报家门来自秦淮,淑娘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过去的哪个姐妹托她来探望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来的,还说已经和儿子结成了姐弟。
虽然李贞丽把阿天大大赞扬了一番,言语中又极力撇清两人间的暧昧,把相互间的关系描述成因脾气相投而彼此信任的纯粹朋友关系,是姐弟之情而非男女之情。但淑娘听后还是心里还不舒服,犯起了嘀咕:这世上,男女间哪来的什么纯洁友情?
可当李贞丽说出此来是为了带阿天去参加名士聚会的,尤其是当她报出那几个名士的名字后,淑娘不由得砰然心动。这可都些知名的文章大家,自己正为儿子的学业担忧呢!要是其中有人能指点阿天一二,就已经是受益匪浅了,如再受到哪一位的青睐,收为弟子的话,那她可就有盼头了。淑娘是过来人,知道像李贞丽这类名妓在名士圈中的活动能量,只要她是真心要帮阿天,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如此,淑娘嘴上不住道谢,但还是没吐口答应让阿天随李贞丽同去。她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的心理,李贞丽愿意这般地帮助阿天,自然是对儿子动了情,即便像她所说的是姐弟之情,那也是情。只要是情,又没有血缘关系,那就很难讲不会发展到男欢女爱上头去。同时,她出身于欢场,对于男人的心理也是一清二楚。像李贞丽这样的女人,可谓是男人的杀手,尤其是对像自己儿子这样的毛头小伙来说,其诱惑力是致命的,一旦陷了进去,拔都拔不出来。基于此,她是真的怕他们两人呆在一起。
李贞丽见状,心理明白,便将了淑娘一军,说是自己一个青楼女子,和阿天这么个世家子弟结为姐弟,看来是大大的不该,让您为难了。
这不是在骂自己忘本嘛!淑娘脸一红,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说李贞丽多心了,言重了。
李贞丽却不肯不休,硬要她表态是不是嫌弃自己的身份?
淑娘只得说不是。李贞丽便顺汤下面,突然开口要让她做干娘。说是这样的话,自己和阿天姐弟之名也就名正言顺了。
淑娘心善,又好面子,被李贞丽套住了,无奈之下只得认下了这个女儿。既然成了母女,阿天随李贞丽去赴会也就不成问题了。到了这地步,淑娘也索性想开了。儿子的学业、前途为重,能结识那样的名士大儒的机会不应该放弃。至于,儿子和这个干女儿之间嘛……他们真想要干些什么的话,她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儿子的定力了。再说了,儿子是男的,又是个穷小子,再吃亏也亏不到哪去?只要别被迷晕乎就成。
于是。二女各怀心事地叙了一番母女之情,拉了一会儿家常之后,便请二师太辛苦了一趟,把阿天叫了过来。
阿天得知了这来龙去脉,大乐,不但以后可以明目张胆地和这位美貌可人的姐姐来往了,还得到了个和江浙名士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当真是喜从天降,名色皆来啊!
“有劳丽姐费心了!”阿天朝着李贞丽深施一礼。她的苦心也让他深为感动。
“自家姐弟,何须客套!”李贞丽灿然一笑。
“天儿,将来若能书包翻身,可不能忘了你丽姐对你的好。”淑娘拿出母亲的架势嘱咐道。
阿天诺诺连声,心中暗笑:这还用您吩咐,我现在都已经以身相报过了。
听说淑娘认了干女儿,阿天认了干姐,当家师太不但亲临道贺,还命伙房备了一桌上等的素斋以作贺礼。师父如此,其他大小尼姑也纷纷前来送上几句吉利话凑趣。一时间,淑娘房中甚是热闹,阿弥陀佛声中夹杂着恭喜声,不伦不类,煞是有趣。但混杂其中的二师太虽然也是脸带笑容,但神情却有些落寞。
尼姑们离去后,娘仨开始吃饭。席间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颇有点天伦之乐的味道。
席罢,淑娘叮嘱了阿天一番后,姐弟二人辞别淑娘,一同出了竹翠庵。
一路上,李贞丽并不多话,只是看着阿天发笑。
“丽姐,你笑什么呀?小弟就这么可笑吗?”阿天忍不住问道。
“我笑你呀……”李贞丽纤指虚点阿天额头,嫣然摇头道,“真是个坏小子!在娘面前一副小乖乖、孝顺儿的模样,可实际上呢……”
此时二人正行走在通向南濠街的小巷里,四周无人。阿天顺势抓住李贞丽的小手,嘿嘿一笑:“实际上怎么了?不好吗?”
李贞丽挣脱小手,笑啐道:“你看你,一离娘的眼就没了正形,我可是你姐。”
“你当然是我姐。”阿天贼兮兮地挨近身去,伸手便去搂她的纤腰,“我的好姐姐,情姐姐。”
李贞丽闪身躲过,俏脸一沉,正色道:“天弟,那晚的事,是你我酒后乱性,以后莫再想着。从今起,你我便是亲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