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这孩子的病怎么样了?”
门诊室里,墨萱的声音有些紧张。云暮坐在医生对面,口罩下的脸微微发白。
十年没发病了,如果不是这次墨萱硬拖着他来医院,他自己是不会主动来的。
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云暮有些不安。
那颗心脏。
断然不能受到伤害。
云暮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治大夫,等待着他的宣判。
蓦然,大夫一脸肃穆。
“最近,是不是有剧烈运动?”沉闷的声音。
墨萱不解,她近期并没有给云暮安排工作,怎么会。。。。。。
云暮感受到墨萱询问的目光,主动坦白。
“除了练舞,就没有其他了。”无辜的眼神。
“不是不让你跳了吗,你、你真是。。。。。”墨萱有些气急败坏。当初她安排云暮去南原高中无非就是让他能好好休息,谁知云暮竟然背着她练习舞蹈。生气的同时,墨萱也明白,云暮是在为年末的演唱会做充分的准备,但是墨萱已提前告诉过他,这个计划是可以临时取消的。
这些年,墨萱见证了这个男孩的努力,她曾多次目睹云暮带伤演戏以及参加各种节目,墨萱知道,作为明星,对舞台情有独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云暮现在已经是炽手可热家喻户晓的明星了,为何还是如此拼命?
“剧烈运动是这次诱导病复发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因素可能与病人的情绪有关。”大夫一本正经地说,花白的头发像是历尽沧桑。
墨萱与云暮相视一望,立马瞪了他一下。
云暮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正襟危坐,听老大夫絮絮叨叨地念经。
谢过医生,墨萱和云暮来到医院的长廊上。
空气飘散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昏暗的光打在云暮的脸上,多了些许无奈的味道。
“回去之后每天要按时吃药,至于舞蹈什么的你就别想了,这段时间把身体给我养好,听见没?”墨萱拿着一袋子药在云暮眼前晃了晃,“话说,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我不在身边,你就我行我素,不行,改天我一定要在学校给你物色一个小助理,帮我盯着你。”见云暮不回答,墨萱把药塞到他怀里,问,“怎么,我说的有错么?”
云暮浅浅一笑。
“萱姐,我觉得以后要对你改称呼了。”
“改成什么?”
“萱大妈。”
“。。。。。。”
墨萱此刻很想发火,顾及到四周窃窃私语以及一个个小护士探寻的眼神,她立刻换上优雅的笑容,甩甩头发,压低声音说:“闹也闹够了,快点回去。”
“嗯。”
云暮跟在墨萱后面,心里还是一暖。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其实比谁都要坚强好胜,如果当初不是她把自己带进娱乐圈,为他铺好前面的路,他也不会如此成功,自信地站在舞台上。
云暮看着墨萱的背影,丝毫不觉得弱小。
“等一下--”墨萱看着医院门口蜂拥而至的记者,立刻停下来,转身推着云暮往反方向走。
墨萱心急如焚,明明再三确认过没有记者尾随,怎么一下子来那么多人?
医院这么大,又不熟悉里面的构造,应该躲哪里呢?
要是云暮来医院的事被报道出去,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动静。
踌躇期间,墨萱和云暮突然感觉手臂一紧,被一股力量拉到了某个病房里。
伊依关好病房的门,从猫眼里看到外面一阵骚乱。好像是记者和医生起了争执,然后记者们全被赶了出去。
“已经走了。”伊依贴着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小声说。
墨萱和云暮顿时松了口气。
伊依回过头,云暮抬头时的视线正好和伊依的目光撞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在了这一刻。
心脏开始叫嚣。
血液在身体深处翻云覆雨,随着心跳传来清晰可辨的疼痛。
一点一点,越来越深,最后,湮没了一切。
“小依。”云暮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发红的双眼似乎随时都会滴下眼泪。
是我的小依吗?
那个孤儿院照顾护着我的小依,那个把好吃的都让给我的小依,那个在雪夜把萤火虫带到我身边的小依。
真的,是你么?
眼泪滑落,悄无声息。
伊依在听到“小依”那个名字的那一瞬间,仿佛受到惊吓,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带口罩,于是迅速跑到病床前,拿起柜子上的口罩戴上,然后躲在墙角,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墨萱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看到伊依戴上口罩,墨萱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南原高中的那个女孩。可是,云暮,是怎么了?墨萱担忧地看着陷在悲伤里不能自拔的云暮,她从来没有看见云暮哭,这一刻,她只想带云暮远离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她怕云暮会撑不住。
云暮慢慢走上前,感觉连呼吸都变得那么困难。
虽然已经有十年不见,但眼前这个对外界充满不安甚至敌意的女孩给他的感觉就是小依,从一开始在南原高中相遇时,他就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心脏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也似乎暗示他,就是眼前这个人。
“小依。”云暮慢慢走上前,小声叫唤着伊依的名字,生怕吓走了她,一如小依十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不见。
伊依蹲在墙角里,看到男孩泛滥的眼泪,心里莫名涌起一阵难过。
云暮站在伊依面前,缓缓蹲下来。
“小依,别怕,我来了。”
“我来了,以后没有人能欺负你。”云暮哽咽住,蹲在伊依面前,泛着泪光的双眼溢满悲伤。
对不起,这十年我都没有找到你。
对不起,没有第一眼认出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依,你还认识我么?”云暮看着似乎不再畏惧她的伊依,小声问道。
这些年,为了找到你,我没有换名字,害怕有一天你找不到我。所以,你一定能记得我的名字,对不对?
就算不记得我的模样,也一定记得我的名字,对吧。
伊依像是想起什么,渐渐湿了眼眶。
“哥哥。”
云暮心头一颤,顿时像是站在一片寒冷的高原上,夜幕下,万籁俱寂。
然后--
暴风雪袭来,整个身躯迅速下坠,直到跌进冰冷的湖底。
波澜壮阔,一眼万年。
“你是--哥哥。”
伊依确定地说,冲云暮笑了笑。
泪水划过眼角,云暮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
疲惫与痛苦包围着他,让他感觉随时都会休克。
--然后,墨萱就清楚地看见云暮坐在地上,抱着伊依,像个小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所有的脆弱与伤心一收眼底,那些心里的疑惑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还记得那个雨夜,墨萱在垃圾桶旁边遇见云暮时,她问他要不要成为明星,当时就只看见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让墨萱尤为深刻,弱弱地就听见他说:“当明星会上电视吗?”
“当然会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墨萱当时因为云暮的纯粹而忍不住笑了。
“好,那我要当明星。”
现在,墨萱终于明白。
坚定的回答,原来是为了生命中的她。
墨萱释然,默默离开病房。
“墨。。。。。。萱?”
寻声望去,墨萱的视线落在穿着白大褂的林尚远身上。
这么多年没见,林尚远不知何时也褪去了高中以及大学时代的稚气,白衣穿在修长的身上,愈发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墨萱有些恍然,感觉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好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尚远,好久不见。”擦干眼角残余的水分,墨萱露出优雅的笑容。
林尚远礼貌地回握着墨萱伸出的手,感觉有些冰凉。
简单寒暄了几句,林尚远告别,转身准备去伊依病房看看却被墨萱拉住。
“等会再进去吧。”
“嗯?”疑惑的目光。
墨萱深吸一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林尚远看看紧闭的门,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好。”
墨萱松了口气,她希望这次云暮可以解开所有的心结,一扫所有的不快乐。
她一直觉得,云暮一个人背负了太多。
所以,伊依--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