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真他妈黑。
是没有睁开眼睛吗?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为何星光也被黑暗遮了去?
因为看不见脚下的路,牧野只能漫无目的游荡,他想起了血枭的刀,想起了洞穿自己的噬魂箭,想起了他最后闭眼时看到的少女,想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感觉有些遗憾,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团闪烁的光亮,摇曳在遥远的天际,像是黑暗中张开的嘴,透露着无尽的诱惑,牧野看着远方,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哪里很危险,可冥冥中又有什么像是在召唤自己,让他犹豫不决。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那么他就迈出了自己的脚,想了一下,坚定的落在了黑暗中。
好多人,光亮是那些人手持的火炬,准确的说那不是火炬,应该是他们的法器,流转的天地灵力游荡在金属的火炬上,燃起的点点萤火之光,倔强的映照在黑暗之中。
火炬上雕刻着玄奥的图腾,牧野觉得那些纹饰有些眼熟,想要走近些看清楚。可就是眼前的人群,无论自己迈多大的步伐,也是原地徘徊,向前逾越不得半步,咫尺天涯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自己不仅走不到哪里,甚至声音也传不过去,哪里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都与自己无关,他只能是安于一隅的看客,因为这是两个平行的空间。
看着那些人运转着浓郁的天地灵力,点亮黑夜中的一抹光亮,那些光亮似乎有意的被排列起来,星火点点在漫天黑暗中很微弱,像是残存的一丝希望,好在它们汇聚在一起,组成了有一个巨大的图案。
不是图案,是图腾,火炬上的图腾。
天啊!那竟是一道庞大的阵法。
牧野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那些手持火炬的人,竟是在结阵对抗眼前的黑暗,微弱的火炬之光在黑暗面前,微弱的有些可怜,但并不可笑,因为只要有光,黑暗就算不得真正的黑。
更让牧野倒吸一口冷气的是,火炬所对抗的黑暗是一个活物,它的身躯遮蔽了天地的光亮,正因为周围太黑,它的蠕动谁也瞧不见,而且自己就立他的影子中,这个发现让牧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恐惧,发自骨子里的恐惧,他想要跑,却没有迈出腿,只因他看到一个人。
立于炬阵中的她,被清冷的魔法光亮映照出一张冷艳的容貌,明亮的双眸搭配诱人的樱桃红唇,像是一朵娇美的牡丹,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身后,一身素白的道袍,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因为任何装饰对她来说都是画蛇添足。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牧野痴痴的望着,她是唯一没有持火炬的人,怀中却抱了一个孩子,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那漂亮的脸上满是母亲的慈爱,可面对弥漫而来的黑暗,忧愁之色也是越发浓郁。
黑暗伸出了一团黑色的爪牙,方向是那人怀中的婴儿,牧野想大声告诉她,却喊不出声来,情急之下的牧野挥舞着手臂,用力比划着希望对方能看到。也不知那人是否看见了自己,只见芊芊细手只是随意一挥,指尖便是弹射出一团火焰,金黄色的火焰闪烁着躁动的灵力,瞬时将黑色爪牙吞噬而去,就在这时,矩阵中徒然倍增的光亮恍如白昼一般,光明直刺漆黑的夜。
黑与白,光与影,就像说不清的对与错一样,相互缠绵交织,早已分不出个所以然。
黑暗被光明洞穿,光明被黑暗包裹,伴随在黑白爆炸处的是一道凄厉的怒吼,那像是来自地狱的嘶鸣,听的牧野汗毛根根倒竖,灵魂也发出了颤抖。
脚下的大地发出剧烈的颤抖,黑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期间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矩阵中的人丝毫不为所动,专心操控于火炬中的天地灵力,似乎生死已然无关,而牧野却无法像他们一样沉的住气,因为他已经陷入了黑暗的漩涡。
一股莫名力量拉扯着自己,向身后的黑暗急速掠去,他想用力的抓住些什么,只握住了一把黑暗,想大声的呼救,才想起来叫了也没人听的见,可他还是叫了出来,就像赌鬼最后的一根稻草。
没有任何意外,眼前的光亮于自己渐行渐远,呼叫后的牧野看到了一双眼睛,漂亮的眼睛,望穿了黑暗,望穿了空间,落在了自己身上,眼神中先是吃惊,然后是疑惑,再然后便被点滴笑意取代。
她在对自己笑,牧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来不及细想,便是被四周的黑暗堙没而去。
“牧野!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死啊。”
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空旷的黑暗中多少显得有些凄凉,紧接着牧野感到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了脸上。
一滴,两滴……
是谁守护在自己身边?又是谁为自己落泪?
牧野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想解开心中的疑问,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想起来已经死掉的自己,死人是睁不开眼睛的,想到此,他又觉得有点可笑,死人还有如此清晰的逻辑?他也是醉啦。
感觉到胸膛处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它把奔腾的血液灼烤的有些发烫,那些红色的液体携带着温度,流向了躯体的各个角落,流到了死寂的周天神户,然后牧野叩问多年的周天神户,第一次发出了颤抖的嗡鸣,他以为是错觉,死亡的错觉。
牧野一直都以为自己死了。
可他并没有死,只是他不知道,但他身边的少女知道,在她打算以死相博之时,牧野摸到了腰间的法器,一件黑色的晶石,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圆孔,像极了虫子的洞穴。
它的名字正是叫做“虫洞”,一件跻身神兵榜的法器。
位列神兵榜的法器多以攻击为主,譬如噬魂箭便在其中,鲜少会有防御性法器,而以防守闻名的虫洞却有着它独有的用途,它可以带你穿梭于诺亚大陆任意地方,是一件真正的保命法器。
一件可以救自己命的法器,比起一件杀别人的法器要重要很多,唯有活着才能杀更多的人,才能拿回失去的一切。
正是牧野在最后关头触动了虫洞,他和她才被瞬间移动到此地,这是一个陌生的沼泽地,四周散布着深浅不知的水洼,水中倒影着洼地上碧绿的荒草,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风光之美就像是一副画。
可她来不及欣赏风景,看着牧野起伏的胸膛处一道清晰的箭伤,少女的目光有些呆滞,眼角依稀残留着淡淡的泪痕,她的确是在哭,没有规定说她不能哭,众人眼中不会哭的自己,也不过是她的故作之态罢了。
苦涩的泪水顺着少女娇媚的脸颊滑落,落在牧野的胸膛处,一团忽隐忽现的印记透过泪水的折射,映照在少女的眼瞳深处。
就在箭伤的四周,有一个明暗交替的图形,被深深的烙刻在胸膛处,又因为被鲜血模糊了轮廓,所以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但它却将少女的目光紧紧的吸引。
神色中流露的诧异,只是因为她看到了它,不明白它为何在他身上?她有些怀疑,所以纤细的指尖滑落了一滴血,鲜红的血液带着她的体温,落在了牧野结实的胸膛上,像是落入大海中的一滴水。
一滴血,足以让燎原之火徒增数倍的威力,可见其珍贵万分,但又不能说做“珍贵”,因为它不能用物质来衡量,只能说罕有至极,可她却轻易的将一滴血洒在牧野的伤口处,她想证明一些事,想证明一些自己的猜想。
七年前,自己的老师向自己借了一滴血,然后便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五年前,父亲临死前的日子里,总是望着南方的天空自言自语,有一天她听见他在低声的忏悔。
轻轻吮吸着有些微痛的手指,脸上的那份认真神情,像是一个邻家的小姑娘,当然,她的确是一个小姑娘,只是没有人敢把她当做小姑娘看待。
一滴血进入牧野身体后,便是燃起了一团火,跳动的火焰将印结的轮廓清晰的凸显出来,在她瞳孔深处倒影出一只鸟,它是鸟,可却不是寻常的鸟儿。
它是凤凰,是天凤,是诺亚大陆渐入传说的神兽。
少女盯着牧野胸膛处的天凤图腾,喃喃自语道:“涅槃封印?”
封印术本不足无奇,各种属性的魔法都有自己的封印之法,但涅槃封印却极其不同,首先封印需要天凤真血做引,其次实施封印之人,修行境界必须是开启灵域。
单单开启灵域的修行者,放眼诺亚大陆便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还要传说中的天凤真血做引,施此封印术的条件之所以苛刻,可见威力之大,据说,诺亚大陆上有一只魔,便是被涅槃封印困在了半断山,万载春秋不得逃离。
可如此强大的封印,为何要施在牧野身上,一个不会修行的伽蓝王子。
不,这不是真正的涅槃封印,这道天凤印结上有着明显的缺陷,它的头上少了一支凤冠羽,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凤尾大家众所周知,可这凤凰头上的凤冠羽却鲜为人知。
涅槃封印上少了一根凤冠羽,就像白璧上多了一道瑕疵,那就算不得完美,那封印就不是真正的涅槃封印。
那它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