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特有气味,仿佛要把来来往往的人都过滤一遍才觉安全。空气中流动着各种病魔分子和那些散发出来的药物在无声中上演兵荒马乱。
路佳佳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对故人,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或者是喜忧参半。
“杨矜持,不想这里遇上了,怀孕了?徐晓东?你的?”她一连串的询问,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路佳佳?你怎么在这儿?”杨矜持一脸惊讶,她本想着可以找一家无人认识自己的医院来打胎的,结果……
“佳佳,不是我,怎么在来这儿上班了?”徐晓东也忙解释着,却不知道从何解说,本来他和杨矜持没什么关系,自己结结实实的矗在这儿,如何辩解都不能信服。
“怎么搞的呀,没采取点儿措施。这么不小心。去做个B超吧,看看能手术吗?”佳佳低头不屑的笑着,手里的笔迅速的转动起来。
“佳佳,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来都来了,我还得问问你,你能行吗?你都不在临床多少年了,可别给我看错了问题。”杨矜持半开玩笑半挑衅的说着。
“放心,总比你自己强,也比你去其他医院好。”说着递给她单子让她去做检查。徐晓东说着,你自己去,我坐着等你吧。杨矜持瞥了两人一眼便出去了。
“佳佳,好久不见。”
“是啊,只是不想我们见面却是这样的情景。”
“奥,你别误会,我朋友有事,我推不了,人善被人欺。”
“你说你吗?当初你给我一个电话说自己去了夜总会,找了小姐,被警察抓了,我就纳闷是真的假的呀?”
“过去的事情了,还说那些干嘛!”
“你去等杨矜持吧,我这里一会儿还有病号,你在这儿不方便。”路佳佳看着徐晓东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产生一丝厌倦,不想再和他说什么。
“好吧,那个,我回去给打电话,你电话没换吧。”说着掩了门便出去了。
这是开玩笑吗?路佳佳心里想着,当初杨矜持到底是和徐晓东好了还是和他的朋友,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大玩笑里,自己充当了那个大笑话,所以她不想再和徐晓东说一句话,她本来庆幸自己和他没关系的,然而,事实上睡过一次和睡过多次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对于徐晓东而言,自己像是天使落在恶魔的手掌里,那种感觉,愤恨幽怨。
最初认识徐晓东的时候,路佳佳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几个月下来徐晓东有些不耐烦了。那天徐晓东说给佳佳一个惊喜,在红酒里放了一颗药片。那夜过后,徐晓东便再没有原来那般的呵护备至,呼之即来。
时过境迁之后,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忘记,时间久了就开始怀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切的发生过,然而,事实终归是事实,谁都没办法改写。只能在未来的路上不再大意。
杨矜持拿着B超结果来了,路佳佳看着孕囊太小,不适合手术,便说:“做个药流吧,我给你开单子,你去拿药。”
“佳佳,我想快点解决,不想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也是学医的,很多事情我不想解释,权衡一下利弊危害性,多等两天又如何呢?”
“好吧,那你开单子吧。对了,药取来,我自己在家解决吧,我不想来医院了。或者你那天休息吧,没有个人在,我心里不踏实,算我求你。佳佳。”杨矜持说着,脸上的骄傲瞬间消散,这样的情绪让佳佳心里打颤,她辨不清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那个对自己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到处指点的女人。
“好吧,那天我休息,我去陪你吧。”路佳佳看着徐晓东和杨矜持走出诊室。心里一阵的悲凉。她回想着杨矜持这样的人或许在上海这么多年也没有朋友,如果她自己不会因为当年的宫外孕再难受孕会不会也在这样的道路上经过呢,每天人来人往里多少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已经判定死刑。
两天后,路佳佳敲开了杨矜持的家门。她早早辞职了,路佳佳和她的那些纠葛也随着各自的各种的变故暂时搁浅。
佳佳看着屋子里还算整洁,杨矜持喝了药还没反应,她看着电视,心里还是害怕突然起来的疼痛,然而所有的疼痛有增无减的如期而至。
佳佳看着她在床上的翻滚,仿佛那些年的疼痛再次袭来,佳佳眼睛里充满着复杂又真诚的情绪。佳佳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往日的自己,仿佛这一切自己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虽然已经渐渐远去,却始终在不经意的瞬间便汹涌起来。佳佳从医院带了输液的工具,药店里买了消炎药。看着她平复了一些,把她安顿好,杨矜持苦笑着看着佳佳,却说不出话,眼角里不停的泪水滚出来。佳佳不敢看她,她怕自己那些记忆太澎湃,太汹涌,然而却又希望能有点儿回忆。她想着哪怕是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再也没有做妈妈的机会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去太多太多了。
上次去看到阿俊,想说一声谢谢,关于那十万块钱。然而,她想到自己失去了做妈妈的机会,便觉得无从可谢,不能谢,她耗尽了自己的青春,现在的自己放佛在风沙里泡着,在暮鼓晨钟中垂垂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