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意思?少年似乎有些明白老太的意思,但那话儿实在难以理解。至少对于一个未满十岁的娃娃,你不能要求太多。
这是老太的第一种解释。
天地间,万物有灵。有神,有仙,有鬼,有妖,自然也有人,有佛,有花草树木,有山峦河川,但凡是这世间有的,便会出现相应的云。所以说,你抬起头看天,看云,便能看到这世间万物,这云便包罗万象。
这云的变化便也是这世间的变化。会生,会死,缘起,缘灭,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有时候,抬起头,也会突然想到,没见过鬼物,是不是说,那天上的云看不出形状的,便是那鬼物的形状呢?所以,那些个看不懂的,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阅历太浅,而未曾得见呢?
上善若水,谁利万物而不争。
水汽升华,至九重天,而化万物,以明鉴天下,是为云。
这便是多年之后,迷失在他乡的少年,每每看着天上的云,总会想到的。
你是说,我吃的这西瓜,天上便有跟着西瓜一样的云?少年满脸不信,嘲讽道。
老太却不在意,见少年如此问道,竟然随声附和。不光是有你吃的这西瓜,而且有每个西瓜。
难不成地里长出个西瓜,这天上就长出个西瓜的云?少年不信。
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老太依旧摇着蒲扇,大神一样悠哉的回答。
少年还真就迷茫了。若是十年前的我……必定不会被这种把戏所欺骗。但是……对于十年后,今天的我来说,突然又觉得,这位神级人物说的,难道是真的么?更或者是,就算是迷信,我是不是也可以作为一种哲理来听呢?
现在的天,远远不如以前来的真切。大气污染的严重,让你看不到蓝的天,白的云,满满的都是雾霾。看不到美丽的繁星,看不到月华光晕,看不到烧的火红的金边霞云。
所以,这天被蒙上了眼。所以这天眼也浑浊了,看不清云的变化,看不清云的警示,看不清这世间的规律。或者是你看得懂却不愿去承认,只是一味的一意孤行,而越走越远。所以,站在人生的某个点上,有时竟会四顾茫然。
于是静下心来,回想当年那一片片飘过的云,回想起那一句句谚。才不断的审视自己,不要让这世间迷惑的双眼。若这世间只有一份天真,便希望,那也是我。
不知道……跟我一同出生的那一片云,如今是否也跟我一样,漂流在他乡。
也许,真的像姥姥所说的,云就是这世间万物的影子,谁又能去否定呢?突然就想到阿凡提的回答。巴依老爷说,天上的星星有几颗?阿凡提说,跟我驴子尾巴上的毛一样多。根本无法对证。
再来说,我家老太太关于云的第二个解释。
我觉得非常不靠谱,权当是神话故事听了。
姥姥说,这云是仙家的骑乘。
恩。我听着她继续胡掰乱造。
她说,这天上自有一番空间,跟这世间有交错的只是影子,这云之中偶尔便有交错。
那云之上也是神,但只是神的影子。
真的是踏着祥云去参加什么蟠桃盛会?
哈哈,老太太大笑,说,当然是了。
鬼才信。我搬着板凳,看雷雨之前翻滚的浓云密布,说,你该不会说,你是杨二郎大战孙悟空?
姥姥说,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你静下心来,仔细听听,有没有金戈铁马的声音?仔细去看看,那黑云之间是不是有闪闪金光?
你当我傻子啊?那金光是闪电……我一头黑线。
那你说那云为什么会相互碰撞?
因为正负极吸引。我笑,别的不咋地,地理特别好。
为何会放电?正负电荷相互抵消放出的能量。
那只是一种解释,姥姥说。
已经在科学实验所验证了呢。我鄙视的回答。
只是,我的大神姥姥丝毫不为所动,我从未怀疑过,她是一个忠实的G党党员,而她正常的时间里,都是满口的无神论者。但是心底,我从来没有相信封建迷信从她身上完全的脱去。这是我曾经一直所不耻的。但是……逐渐的,我越发觉得即便是迷信也好,如果是正能量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但是如果信会使人善,那为什么还要选择不信呢?就如同在外国人的眼中,没有信仰的都不过是群未开化的野蛮人罢了。如此说来,泱泱五千年文化,何必完全的否定呢?
科学上验证了的……姥姥重复这句话。忽然对我解释到,科学模拟的那些东西,就好比你用肉复原了一个人的样子,但是神不在,只有形似。这自然中的东西,岂能是人类能够复制的了的?不过是些模仿,就像照相,你照出来的不过是人的影子,哪是人类本身。
当时我就愣住了,想起这老太太流利的嘴皮子,绝对甘拜下风。
不过想来,即便是现在实验室中的各种模拟,包括全封闭的生态圈。根本没有完全复原自然的。即便是克隆羊,不也早夭了么?
有谁能复制成了真人?即便所谓的克隆,不也只是激活细胞核而已。
那么我为什么非得相信实验中模拟出来的就一定和现实中的一样呢?也或许,我们就仅仅是复制了一个云的影子而已。云的神你复制的出来么?只不过徒有其表而已。
突然想到了科学家和渔夫的故事。
看到渔夫在叉鱼,每次都比水中的鱼稍稍靠前,科学家第一次说他是错的,算出的结果应该是靠后,第二说应该靠中,第三次说渔夫是对的应该靠前……科学总是无限的接近真理而非真理本身。
连牛顿、爱因斯坦、孟德尔、巴斯德都信仰着所谓的神。
突然就想到了墨家的明鬼。
其实……有些东西真的很说不清呢。
那些民间的,属于底层劳动人民的智慧……这种智慧不仅仅是在俗谚上,更是在利用各种故事叫人向善上,那么相信不是很好么?
偶尔抬起头,不论身在何处,我看到那云,心里自然会安静下来。想着这世间万物便和这云一样,有着自己该去的方向,有着自己消失的时刻。有的时候,也会看着夕阳之上,最后一抹金边儿映红的那朵祥云,也许就是太上老君正在度化有缘人吧。
然后笑笑,有何不可呢?倘若鬼神可以安民心,警乱匪,其实,我也不介意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