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只鹰来说,敏锐的感官与狠辣的攻击是它能够制霸高空的依仗。不捕猎的时候,它时常独自屹立于山巅之上,冷漠地俯视着脚下无边的大地,显得它的身影是那样的孤高。
而一旦出手,那它势必雷霆万钧般猛然降临,双翼展开如恶魔的拥吻,森然利爪直直插入猎物的喉咙,一击必杀,完全不会给猎物留下丝毫逃生的机会。
不过,对于一只有着成为万兽之王的远大目标的鹰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要有耐心,耐心!要耐得住寂寞,机会只会出现在一瞬之间!
黑鹰不停地这样提醒着自己。
它将身躯缩得很小,藏在相互掩映的树冠之间,只露出一只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透过叶片的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那是一头身躯修长,体态婀娜的鹿,长长的鹿角如珊瑚般分张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晶莹剔透。最神奇的是,它的皮毛拥有着五种色彩,并且,那五种色彩在不停地流转变换,如同将极光穿在了身上一样。
五色鹿低着头安静地啃食着一株灵草,但它的眼睛却是警惕地看着周围,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它都会立即静止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好让它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危险的到来。
黑鹰在心里冷笑。呵,都大半年了,还是这么敏感。如此胆小怕事,在我的爪下活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它跟踪这头五色鹿大半年了,始终小心翼翼,生怕让五色鹿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为此它还特意缩小身躯,夹着翅膀藏在树丛间,这对一只高傲的鹰来说是多么憋屈。
但是只要抓到这头五色鹿,一切都值了。
这可是五色鹿啊,一身血肉堪比神药啊!自己真的是走了天大的运碰见了一头。要是得手,自己的身体完全可以再次发生蜕变,血脉更上一层楼!
黑鹰强行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只要抓住机会,这一切都不再是梦!
五色鹿吃完了灵草,见身边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微微有些放松。它缓慢地迈着步子,走到不远处的另一株灵草前,继续警惕地看着周围,俯下身来。
天,机会来了!
五色鹿刚张开嘴准备下口,突然间,那灵草倏地伸长叶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瞬间就到了五色鹿的面前,想要伸进它的嘴里。
五色鹿浑身一个激灵,脑袋猛然后仰。但是,却有比它更快的!
黑鹰在五色鹿张开嘴时,就已经准备俯冲了。因为它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株灵草根本就是它种在那的!
早在好几个月前,黑鹰就四处种下了这种草的种子。这种草成长很快,表面上看上去灵气氤氲,实则是借此诱惑前来进食的生物。
一旦它的叶片触碰到猎物的身体,就能瞬间生根,扎进猎物的血肉,吸取能量。猎物会在死亡前越来越虚弱,最后变成一堆枯骨。而这种植物将精华集中到一起后,根系茎叶凋零,再次化为一颗种子,等待下一次的捕猎。
不过黑鹰知道,这种植物看上去邪恶无比,其实只对低等级的没有什么智慧的野兽才有用。五色鹿是绝对不会中招的。
但是,它要的就是那一瞬间!对未知事物的那一丝迟疑与惊慌,就足够成为五色鹿丧命的理由!
那一瞬间,黑鹰第一次觉得,等待的时间是那样漫长。它的神魂前所未有地敏感,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它看着五色鹿脑袋还在缓慢地向后仰,后蹄却已经蹬地发力,这预示着它将在一刹那间逃之夭夭。
它看见那灵植的叶片已经跟不上五色鹿的速度了。它的爪子缓缓伸出,直直地朝着五色鹿的脑袋抓去。而五色鹿纯净的眸子带着莫大的惊恐,缓缓转动着,朝它望来。
黑鹰知道,它的思维已经快跟不上周围发生的一切了,它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气息锁定五色鹿。但同时它也知道,当它再次反应过来时,五色鹿将会在它的爪下垂死挣扎。
那将是它迈向王者的第一步。黑鹰仿佛已经看见,它站在山巅上,俯视脚下无数匍匐的身影的样子。
黑鹰的爪子没有第一时间抓牢,五色鹿的皮毛很有韧性,让它差点抓空。但是,既然已经是它手下的猎物,就不可能再逃跑!
“咻!”就在黑鹰想要用力收紧爪子的一瞬间,它的身后突兀地传来破空之声。
什么东西?黑鹰下意识地想转过头,却只模模糊糊地感觉一道白光扫在它的脑袋上。
“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黑鹰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将一块巨石砸得粉碎。
五色鹿被连带着撞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哀叫一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你大爷的什么鬼东西!黑鹰甩甩昏沉的头从地上扑腾起来,四下张望,哪里还有五色鹿的影子?黑鹰瞬间明白,它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这头五色鹿了。
“嗷!”黑鹰前所未有地愤怒,发出一声不该属于它的嚎叫!
前功尽弃!最重要的是,这是五色鹿,五色鹿啊!传说中的灵物,天大的运气被它碰到了,转眼说没就没了!它真的想吐血啊!
黑鹰锐利的眼睛迸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死死地盯着那道远去的白光。它看得真切了,那应该是一只白毛鸟!
居然,区区一只鸟居然坏了它天大的好事!自己走向万兽之王的天梯,就这么被一只傻鸟生生撞断了!
不可饶恕,完全不可饶恕!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让你戳骨扬灰!
“轰!”黑鹰激腾血脉,瞬间放大身形,翼展数十丈,猛然腾空!
树木山石被巨大的狂风卷起高天,兽禽恐慌奔逃。可怖的威压逸散开来,空气剧烈震荡,仿佛也发出了嘶鸣!
黑鹰高戾,声音传出数百里。山脉深处,两只正在休憩的红色巨鹰惊疑地抬头,也瞬间腾空而起,化为两道旋风滚滚而来。
黑鹰化为一道黑色的闪电,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眨眼就消失在原地。两只红鹰紧随其后,向着天边那道白光追去。
......
“呃呃呃......”蓝霖的脸皮像是肥肉上的褶皱一样剧烈地抖动,冷风汹涌着从他的齿缝中灌进去。他感觉舌头像是针扎般刺痛。
阳轩紧紧抓着云鸾修长的脖颈,微眯着眼向下瞟去。下方是厚厚的云层,通过云层间的缝隙可以勉强看清森林中高大的树冠。
小道台在他的腹中发出莹莹光泽,撑起一片淡蓝色的光幕,为他遮挡汹涌而来的狂风。
阳轩暗暗撇嘴,没想到这小东西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至少没有胳膊肘朝外拐。
“蓝师兄!”他转过头,看见蓝霖扭曲煞白的面孔,不由得大惊。他狠狠地扯了扯云鸾的羽毛想要让它停下来。
可是,暴怒中的云鸾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穿梭在云层中,完全停不下来了。
阳轩缓缓地向下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自己手抖了一个不留神摔下去,那小命可就玩儿完了。
云鸾的体型很大,阳轩稳稳地爬到了它的背上。他一伸手抓住蓝霖的胳膊,顿时一股柔和的气息覆盖住了蓝霖的身体,蓝霖只感觉所有的狂风一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了。
“呼,呼......咳咳咳......”蓝霖大口大口喘息着,咳嗽着,小脸“刷”地涨得通红。
“小师弟,这下怎么办......”蓝霖先是感激地看了阳轩一眼,随即又开始苦笑,笑容比打了霜的茄子都还难看。
“我也不知道啊......师兄,这大白鸟发鸟疯了,都不知道会带我们到哪去......还灵兽呢,比小彩差多了,没事就发疯......”阳轩哼了一声。
“你,你扯掉了它的冠羽啊......”蓝霖有些哭兮兮地说,心想怎么跟着小师弟你就这么倒霉呢。
“云鸾的冠羽是它们最宝贝的东西了,就像独角兽的角、龙的逆鳞一样。这根冠羽也非常珍贵,可以炼制特别厉害的法宝!”蓝霖没好气地说道。
“哦哦,我就说嘛!”阳轩挥了挥手中长长的宝蓝色冠羽,心说也就这样了,然后把它别在身后,不再理会。
云鸾的速度太快了,云团被它搅动得像是一锅稀粥。阳轩和蓝霖愁眉苦脸地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云鸾停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哪儿了,只得伏在云鸾背上,扯着它的羽毛发呆。
阳轩眨了眨眼,突然,厚重的白色云层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天空上露出一片广阔的空间,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终于出来了!这是......在哪里啊?”
两人小心朝下方望去,入眼之处,完全是一片漆黑,除了一些黑绿色的枝条状东西,看不到一丝特别之处。
“啊,我们飞出天外了?”蓝霖惊呼。
“这......不对,这是一片黑水沼泽!”阳轩瞪着眼睛说。
这片沼泽实在太大了,凡是能够看见的地方均是黑色的水泽和光秃秃的黑绿色怪树,还有一些裸露的黑色泥地。以云鸾此时的速度,居然还没有飞到头。诡异的是,这片沼泽实在太平静了,没有泛起丝毫波澜,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痕迹。
一切都显得那样死气沉沉,像是有什么诅咒笼罩着这里,让生机消散,让死寂成为永恒。
阳轩和蓝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蓝霖本想说这里太诡异了我们还是快走,一想到他们此时是在发疯的云鸾的背上,心里就不由得暗暗难受。
“蓝......师兄,你快看,那是什么!”阳轩震惊地大吼。
蓝霖抬头望去,一瞬间懵了。
那是什么?天!好大!完全看不见边界!简直比一百座太鼎山加起来都还要高大!
蓝霖傻傻地看着天边那遮蔽了半个天穹的莹白色物体,感觉就像是坐在麻雀上环顾万丈高山一样。那种无与伦比的视觉震撼力,那种涌上心头的浩大气息,让他差点窒息。
阳轩抿着嘴,定定地望着这勃然大物,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世界有多大,星空有多浩瀚他能勉强想象出来,但是这样宏大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东西完全是白色的,但也不像是云鸾羽毛那样的洁白,而是给人一种灰蒙蒙略微有些沉闷的感觉。遥遥望去,阳轩觉得仿佛像是当初在星空中遥望远处的星辰一样震撼。
一股久远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对人打开了一扇通往远古时代的大门。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蓝霖嘴里喃喃道。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云鸾的速度也仿佛放慢了无数倍,就算是飞得再久,也不过是飞过了它的一个角落而已。
“哗”小道台里传来一声流水般的轻响,阳轩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了,那庞大的景物一下子能够看得真切了。
这巨大的东西是从沼泽里直立而起,耸入高天。并且,在接近云际的地方开始分支。不管是主干还是分支,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脊椎骨节般的断口和一根斜斜的尖刺。
这样看去,就像是无数块无比庞大的脊椎骨连接在一起。
蓝霖也受到了小道台的“照顾”,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光景,一阵出神。
“这......是一株树吗?远古巨树?”许久,蓝霖回过神来,看了看阳轩,自言自语道。
“不,这不是树。”阳轩神色肃穆。
“这是一条蛇。”
“传说中真正的九头蛇。”